中州郑国,西疆内境。
穆将军手下百万大军在公输先生的提议下,分成三十四路向中心都城进发,仅仅两日,已有七十余万兵士抵达都城外围,占据外围两座城池。剩余九十余万大军也将数日之内到达。
两座城池之一,城主府。
穆将军正坐在城主府中央的大椅上,右手手指轻轻托起额头右侧,面带愁容。
穆将军一旁立着瘦弱的公输先生,二人面前,则是坐着大公子,二公子,以及三位副官。
“旭儿,你去城中探探,打探一下这都城中的战力配置,”穆将军沙哑着嗓音说道,看着自己的长子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离开,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眼公输先生。
“事已至此,属下敢担保不会出现危险。”公输先生点了点头,从容说道。两座城中驻扎着如此之多的兵士,若是有埋伏,早就该暴露出来了。再者,此地之人多以农耕为主,生性淡薄,不好争斗,自己一行军队占据此地也并未损害百姓利益,虽然国家处在危急关头,这些草民也没有拼死抗争的理由。
穆将军得到了公输先生的担保,但还是略有犹豫。自己这个长子的性格实在是令人不能安心。
“切记,只是探查,不要生事。”
大公子听到公输先生为自己作保,却是莫名的感到反感,对于父亲的话更是置若罔闻,接着自顾自的走出了屋子。
“唉……”穆将军看到自己的叮嘱并没有被重视,轻声叹了口气。
“先生,你看这剩下的九十万人?”穆将军用右手揉了揉额头,轻声问向身边的瘦弱男子。
“将军,依属下的推算,不出两日我军就可集齐兵力。”公输先生平静的说道,随后突然话锋一转,“但属下还是建议将军趁现在先入为主,攻入这都城。”
“欧?”穆将军手中动作一停,略有疑惑的看向自己的门客。
“公输先生剑走偏锋,可不要连累我等啊。”其中的一个副官闻声,脸色一变,略带不满的开口道,“这大军还未到齐就攻城,岂不是荒谬。再者说现在我军攻城又有几分胜算?”
“冯都督所言极是,”二公子略有犹豫的开口,自己知道父亲一向敬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公开提出过质疑,但这一次却事关重要,自己也不得不开口,“且不说这都城配置如何,其周侧是否有埋伏,单独看那北边的五国联军就不下百万,不日也将抵达都城。我等若是以七十万大军与郑国相争,岂不是让那五国得了渔翁之便?”
这一次,穆将军却是没有替自己这位门客说话。
“将军,二公子,都督,”公输先生似乎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对,并没有显得急躁,从容不迫的说道,“正如二公子所言,北疆五国联军过百万,不日将抵达都城,此乃事实。现在攻城的确有可能被这五国联军白白得利,这也是事实。但依属下之见,彼与此两军相会于都城,时日相差甚微,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作。”
“欧?还请先生明示。”穆将军眉头紧皱,一时有些动摇。
“在座诸位皆了然于心,这一路上我等大军并没有遭遇到实质性的阻碍,郑国纵然群龙无首,但军事底蕴不可能如此浅薄。我军一路深入,郑国大可断我等后路,前后夹击,但我等却丝毫没有遭遇到伏击,所到之处尽数人去楼空。虽然说是我方细作暗中操纵,但也过于诡异,属下私以为这是引君入瓮之计。而这都城,想必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攻下的。此都城城墙高数十米,可谓是不可撼动的要塞。若不倾尽全力,三日之内恐怕难以攻下。所谓两虎相争,其必有一伤。这郑国恐怕是故意引诱我等以及那五国联军相会于都城,挑起争端,借力打力,打算坐山观虎斗。因此属下建议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先行拿下这都城,便可踞城而守,等待援军到来。”
公输先生语毕,轻咬着嘴唇环视了一下眼前的众人。自己尽可能的将自己所想表达出来,但自己也知道,这其中漏洞百出。
“引君入瓮?坐山观虎斗?先生你太多虑了吧。”如自己所料,之前开口的副官首先唱起了反调。“如果真如先生所言,那这郑国必然有一位大能之人,一步步都算好了的。既然此人计谋如此厉害,又怎么会一开始就放我们进来?要知道郑国现在已经损失了整个西外疆。若踞城而守,恐怕我军也无可奈何。先生认为有人暗中谋划,但以在下看来,对方只是一介懦夫而已。”
穆将军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虽然自己看中这个门客的才华和谋略,但不意味着自己从不动脑子。公输先生此番看法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是啊,先生这实在是危言耸听了。”另外一个副官面带不屑,耸了耸肩,似乎看不上公输先生的分析。
“先生,至于这一路上通行无阻,大王的谕旨中也曾提过,这郑国高层中有我明帝国的细作,英曻还是相信大王的判断。”二公子保持着礼节,并没有嘲讽之意。
穆将军看着公输先生一脸为难,紧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先生所言有几分道理,但还是等旭儿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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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大月支国南外境。
坚不可摧的岩石长城下传来喧杂的喊杀声,利刃碰击的脆响,其中还不时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城墙之上的高塔,对军战弩正疯狂的向下方倾射箭矢。这对军战弩不负其名,一次能够射出整整四十余只箭矢,呈箭雨倾斜到下方的战场,不分敌我的蹂躏着这些相互厮杀的士兵们。只是这战弩蓄满箭矢却需要很长时间,并不能连发。这也给下方的战士们一口喘息的机会。
城墙上那三扇厚重的城门尽数开启,其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大月支国的猛士。如潮水一般涌向不远处驻扎的大军。
而这驻扎的大军也是有条不紊的应对着,源源不断的分出支援将这些战士阻挡在城墙之下。
两军交战,战况惨烈。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不论是出城还是攻城,双方都得不到好处,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强行出城,就是将大军分成三股,力量分散,将弱点暴露在敌人的刀刃之下。而对郑国大军来说,强行攻城,则是直接面临城墙上那凶残的杀人机器,置众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因此双方才会僵持数十日而没有开战。
但现在大月支国的军队统领却是突然下达了命令,全体军士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城外的包围。虽然众将士知道这无非是去送死,但大月支国的将士依旧毫不畏惧的杀出城去。不同于中原之人,北洲之人以狩猎为主,生性好战,茹毛饮血,并不过分在意伤亡。
大月支国的猛士们一个接一个的涌出,双手持月牙弯刀,身着皮革轻甲,行动迅猛,下手狠毒,不顾伤痛的厮杀着。尽管对手身着金属的重甲,难以下手,但这些猛士手中的弯刀却是绝好的斩首利器,手起刀落,斩在头盔与胸甲之间赤裸的脖颈上,随后刀锋一转,敌人的头颅随之滚下。
尽管郑国的军士们身着重甲,手执盾牌,但在这些灵巧而残忍的刽子手面前却是毫无招架之力。每个大月支国的猛士都以一敌十,疯狂的在敌人身边穿梭,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但受的伤自然也是十倍,一个个巨大的豁口留在这些猛士的身躯上,鲜血喷涌而出。大月支国的士兵如同疯了一般,直到彻底被击溃才停下步伐,或被斩断四肢,或被斩裂脊柱,一个个都直到彻底断气才停止前行。
就这样,尽管大月支国城中涌出的士兵数量并不占优势,但战局一时还是僵持了起来。
身为军队统领的魁梧男子正站在城墙之上,面色难看的看着下方惨烈的战场。对军战弩再次发射,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战场上顿时响起还未来及躲避的士兵们的惨呼。转瞬间,视野中尽是尸体。尸体一个个重叠着,竟然逐渐堆起了一座小丘。
大月支国的猛士们呼喊着再度冲出城门,毫无顾忌的踏在自己同族以及敌人的尸首上。
站在城墙上的男子看着追随着自己十余年的弟兄们就这样殒命于此,心中燃起一股愤怒,不是对敌人,而是对自己。本来只要不挑起战争,这群战士们也不必失去性命,只是因为自己的贪生怕死,连累了这些无辜的士兵。
“你满意了?”男子咬着牙,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瞪着一旁悠闲坐在城墙上,手搭凉棚,正饶有兴趣的看向战场的女子。女子单手撑住身体,短弯刀别在腰后,看着眼下的惨烈,脸上却是露出兴奋的神色。
“满意?咱有什么可满意的?不过是余兴节目而已。”女子嘴角上扬,双眼微微眯起,脸颊上的红色裂痕显得更加邪魅。女子并没有扭开头,对着战场露出了惬意的笑容,似乎真如她所说,这不过是节目,而她自己正乐在其中。
军队统领听闻,双眼中顿时迸发出一股杀气。牙关紧咬,心中的恨意更是急速上升。眼前这个女子着实是蛇蝎心肠。自己十一岁从军,在生死边缘地爬滚打数十年,见过无数惨状,但眼前这样的眼前鲜血横飞,就连自己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都不忍直视,而此女居然以此为乐。这些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一切的兄弟,居然只是为了取悦这个疯子而失去性命的吗?这不是战争,分明是自取灭亡!想到这里,军队统领心中怒火中烧。
“你个疯子!”军队统领咬牙切齿,狠狠地骂了一句。话音未落,腰间的长剑随即出鞘,寒光一闪,直奔眼前女子的脖颈而去。
男子这一剑剑速极快,毫不拖泥带水,笔直的斩在了女子那纤细的脖颈上。
但预想之中的鲜血飞溅却并没有出现,长剑的锋刃确实刺破了女子的皮肤,却只是浅浅的没入了皮肉之中,切开了一个创口,其中丝丝鲜血顺势流下,却并不是致命伤。
军队统领双目因吃惊而瞪的滚圆,映入眼帘的是眼前女子那轻蔑的一瞥。就算眼前之人是个女子,但自己心中却并没有丝毫顾忌,这一剑毫未留情的用了全力。以自己的力道,这一剑足以横断百年老树,就算是岩石也能劈出裂痕。可就是这样的一剑,居然只是在这血肉之躯上破了这么一个小口?!
“有胆量,敢对咱出手。”女子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狂气的微笑。若不是脸颊上那血红的裂痕,大部分人都会为这一笑所倾倒。但在男子看来,这无疑比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妖魔都恐怖百倍。
男子持剑的手臂上肌肉僵硬的膨胀着,依旧在用力,徒劳的想要斩下眼前这个妖女的头颅。但女子却是纹丝不动,任凭那柄充满寒意的剑在自己的脖颈上肆意的割裂着皮肤,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妖女!”军队统领眼看事不能成,臂膀用力,快速的将手中长剑向回抽去。寒光闪过,女子脖子上的伤口顿时血液飞溅。鲜血顺着那纤细的脖颈流下,染红了女子肩上那洁白的皮毛外甲。
但剑却没能顺利抽回,一股巨大的牵引将剑刃稳稳的停在了半空中。军队统领单手握着剑柄,用力向后抽剑,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扭断了。而剑的另一头,剑锋之处,一只纤细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剑刃,将其牢牢的握于掌心。
女子毫不顾忌的握着锋利的剑刃,掌心中的鲜血顺着剑体滑落。
“混……!”军队统领面露慌张,开口想要骂道。但却觉得嘴唇上突然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却是女子的食指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力量之大,竟让自己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嘘。”女子一手握着剑刃,一手食指按住男子的嘴唇,扭头再次看向城墙下那惨烈的战场。
军队统领面色煞白,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湿,握着长剑的手臂也是颤抖不已。虽然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畏惧,不能屈服,但是身体却已经再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的手指强行撬开自己的嘴唇和牙齿,深入自己的口中。
下一秒,一声脆响,男子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小阵尘土。地面上躯体的脖颈上,一个残破的切口中鲜血喷涌,将地面掩盖在一片血红之中。
女子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一旁,单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眯着双眼,一脸微笑的看着战场,任凭鲜血喷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另一只手上,则是拎着男子那破碎的头颅。
“看,这厮杀多么美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