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郑国,都城外围七百里,西内境内城。
一日之内,穆将军率领的百万大军又有二十万汇合,此外将有七十万人在数日后抵达。原本占据的两座城池已经容不下如此多的将士,穆将军手下两位副官向北又攻下两座城池用以屯兵。
城中城主府,后府中此时正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嚎。
府中,大公子穆旭正躺在床榻之上,除了腰间别着的一块衣物之外,其他地方的皮肤赤裸着。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线条明显,显示此男子从未放弃过训练自己。
这一声惨叫正是来自这大公子。其赤裸的皮肤上可以看到一个个淤青,右肩上缠着一块白布,其上已经被血液染红。床榻旁边的一个老者正双手按在大公子的腹部,将淤血从腹部的一处刀伤挤压出来,却无意间触碰到了伤口。疼痛来的猝不及防,穆旭顿时感觉到头脑一晕,惨叫之后险些昏厥过去。
腹部的伤口切口整齐,是利刃刺破的证明。除此之外,穆旭的左腿小腿骨上一块明显的红肿,似乎是被钝器所伤。
“你个老不死的!想杀了你爷爷我啊!”大公子轻轻晃了晃脑袋,恢复了神智。随后大骂着一拳砸在了老者的脸上。这一拳毫不留情,老者随即倒地,脸上鲜血直流,昏了过去。
“疼疼疼……”穆旭左手捂着右肩,白布上的鲜血已经渗了出来,顺着胸膛滑下,显然刚才这一拳动作过大,让伤口再度裂开。
“大哥,”坐在一旁的二公子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无奈,看向地上晕厥老者的目光中饱含同情,“这都是第三个被你打伤的医生了,不就是疼一点嘛,忍忍就过去了。”
“忍?又不是你受伤!”大公子冷哼一声,对自己弟弟的劝说颇为不满。“你肚子上破个口子忍忍试试。”
“那倒也是,”二公子撇了撇嘴,不想和大哥争辩。大哥一向脾气暴躁,死不认错,和他争辩毫无意义。“不过大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以大哥的身手,想必这伏兵也身手不凡吧。”
如果在平时,听到别人这么婉转的称赞自己,穆旭肯定会顺势吹嘘一番,但现在却是异常的沉默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二公子没有在意,权当大哥是因为疼痛所以没有作答,自顾自的说道,“公输先生听到大哥受伤急坏了,派了几百人在城里搜索这帮危险分子。之前那个什么不靠谱的策略也就不了了之了。”
“公输先生,公输先生,我说你小子还有没有点脸面!”大公子听闻,却是暴躁的吼了起来,着实吓了二公子一跳。“你大哥我就是差点被你这个公输先生害死的!”
“这……”二公子有些为难,自己知道大哥一直不喜欢公输先生,但没想到居然会反应这么强烈,“这也不能全怪先生嘛,谁都有失……”
“失你妹夫!”穆旭一拍床榻,打断了自己弟弟的辩解,“他是你大哥还是我是你大哥?”
“当然是大哥你了……”二公子低下头,小声说道。自己身材也不瘦小,性格也不懦弱,只是从小到大都听这大哥的,就算现在也不由得总是表现顺从。但是心里却是在抱怨,明明不关先生的事,大哥根本就没听过告诫,这次受伤估计也是一时头脑发热自讨苦吃。
当日傍晚,穆将军手下的两名副官手提烤野鸡来探望受伤的大公子。
二位副官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坐在床榻上正啃着野鸡的大公子,沉默的等着对方吃完。
“刘叔,王叔,还是你们俩最懂唔。”穆旭的嘴中塞满了鸡肉,喃喃的说道。
“大公子喜欢就好,我等二人脱不开身没能来看望,实在是失职。”其中一位副官开口说道,语气中真情流露。
“唔?”穆旭疑惑的哼了一声,看向眼前的二人,口中依旧没有停止咀嚼。
“按公输先生的吩咐,我俩正忙着整顿兵马准备攻下都城,怎么,大公子不知道?”
“唔唔。”穆旭眉头紧皱,伸出手来示意二人稍等片刻,用力将口中的鸡肉咽下,随后开口,“他吩咐你们?就他?开什么玩笑!这军队什么时候改姓公输了?叔你们还是不是男人,怎么变得这么没骨气了?”
二位副官听闻,相对一视,面带苦笑。
“大将军都听先生的,我俩身为属下那又能怎样?不过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只是这攻城……”
“攻城怎么了?打过来不就是为了攻城的嘛。赶紧打完赶紧完事!”穆旭黑着脸,思绪依旧停留在对公输先生的不满中。
“可是还有七十万大军没抵达呢。”其中一个副官面带愁容的说道。
“是啊,现在这些兵力,没有个把月实在是难以拿下这都城。”另外一人附和道,“大公子之前探查去了所以不知道,北疆五国联军的百万大军也快要抵达这都城了,到时侯我们腹背受敌,别说攻下这都城了,逃都没处逃。”
“五国联军?”大公子露出疑惑之色,自己并不曾听说这情报。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五国联军?
“大公子,就是北洲五个小国一起集合的兵力,虽然只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如果断了我军的后路可就坏了。”
“然后呢?你们明知道有风险还要去攻城?”大公子没好气的看着眼前二人,一个个看着都那么懦弱。
“那有什么办法,”二人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将军都下令了,我等也只好执行了,只是希望这五国联军不要过快的抵达,不过公输先生应该也有对策。总之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了。”
“公输先生,公输先生,我说你们两个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他一句话,你们就连命都不要了?”大公子喘着粗气,面色通红,似乎气的不轻。自己最不喜欢这个什么所谓的公输先生,结果就连自己受伤时都不能安静的养着,还要被这名号折磨。
“这……”而位副官低下头,轻咬着嘴唇,似乎倍感羞愧。虽然无条件执行将军的命令是自己的准则,但大公子这一番话却是让自己无地自容。
“你们没胆子,老子有!”大公子气呼呼的骂道,将手中的烧野鸡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来。但腹部的疼痛让自己不由得呲牙咧嘴。“过来,搀我去见父亲。”
两位副官小心翼翼的搀着这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就像是搀扶着娇弱的女子一般,生怕触及到伤口。一路上,二位副官曾试图将大公子架起来,但被以男人就要脚踏实地的理由拒绝了。
三人一步一蹭的走到了穆将军所在的书房之外。此时已到傍晚,书房中却依旧烛火通明,其中不时传来丝绸擦拭金属的声音。
“父亲。”穆旭有些摇晃的踏进了书房。
穆将军正坐在书房桌案之上,将一柄长剑放在腿上,正在用一块绸缎擦拭着。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壶半满的玉酒壶。原本应该摆放书籍的地方现在却是摆着一样样兵器,从短刀到长枪,从飞镖到巨斧,样样都有。整个书房俨然被当成了演兵室。
穆将军看到自己的长子摇摇缓缓的走了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慌忙将手中长剑放置一旁,搀扶着自己的长子坐在一旁。同时,略有埋怨的瞪了而位副官一眼。
“旭儿,你不在屋里好好养伤,跑来这里作甚。”穆将军安顿好自己的儿子,随后略有责备的问道。
“父亲,孩儿的伤不重要,父亲这百万大军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穆旭坐在椅子上,单手捂着腹部的伤口,面色煞白,似乎说话并不轻松。
“欧?”穆将军转过身取来自己那半壶酒,递到长子面前,“喝了会好受些。”
“孩儿听说父亲打算现在就攻城了?”穆旭接过了酒壶,灌了一口,面色这才有些缓和。
“确实如此,怎么?”
“可是北疆五国联军若是抵达,如此……岂不是腹……”大公子舔了舔嘴唇,一旁的副官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对,腹背受敌。反正就是会被夹着打啦。”
“公输先生有对策的。”穆将军看着长子笨拙的说着这种文绉绉的话,不由得面露微笑。长子有武学天赋,但却不爱读书,能知道这一个腹背受敌也算是不易了。
穆旭见到就连自己的父亲也用这公输先生来搪塞自己,不由得面色难看,但还是按耐住自己的不满,“父亲,孩儿这身伤可就是拜先生所赐啊。”
穆将军听闻,眉头微皱。的确,公输先生曾担保过不会出现危险,但就结果而言,长子不但是受了攻击,而且还伤的不轻。
“当时孩儿相信先生的分析,这才没有防备,不想却遭到贼人袭击。敌人不下百人,各个身材威猛,不似平民百姓。而且各个出手狠毒,训练有素,若不是孩儿以命相搏,估计父亲再也见不到孩儿了。”大公子略有哽咽的说道,说着,向穆将军展示了下腹部的伤口。
穆将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也不容小觑。自己清楚长子的实力,将军之辈都不放在眼中,一般的战士更是不能靠近分毫,受了如此重的伤,对方肯定也是身手不凡,而这袭击定然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嘛。”穆将军轻声为公输先生辩护道,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自己信任的门客。
“那父亲怎么知道这次攻城不会有纰漏?”这声辩解在穆旭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这……”穆将军一时语塞。
“父亲,这公输先生毕竟姓公输,无根无蒂,一介浪人罢了。父亲相信他的才华,孩儿不说什么,但将我百万大军的性命托付与此人,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父亲可曾知道此人底细?可知此人身份?又如何知道先生是忠心为我大明帝国?”
这一连串的问题将穆将军问住了。着实,这公输先生的身份,背景都不甚清楚,毕竟只是一个门客而已。自己深谙用兵之道,驰骋疆场十余年未尝败绩,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想思考,而对此人百般信赖的呢?穆将军眉头紧皱,脑中在飞快的思索着。平时没有觉得什么,但此时越是思考,就越是觉得其中有一些诡异。而这诡异的感觉令自己有些不安。
“大公子,”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副官轻声问道,“你该不是说公输先生有可能是叛徒吧?”
穆旭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穆将军看着眼前三人,咬了咬嘴唇。脑中浮现出了当初公输先生曾经提出的三条策略,这攻城就是其中最为危险的一条,生死攸关,但现在自己却正走在这一条路上。一失足,满盘皆输。
“将军,”另一个副官看出了自己将军的犹豫,开口说道,“这五国联军不过是临时凑集的乌合之众,军心涣散,如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我等大军即便被前后夹击也不一定会失败。”
穆将军听闻,紧皱的眉头却是突然舒展开来,脸上的阴郁也在逐渐消失。
“我有主意了,攻城过些日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