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青山之巅,天池翠宁湖,湖心亭。
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坐在一盏玉石桌台两侧,正是中州郑国之主,郑幽王,以及东洲风疆之主,公主风婉儿。
“据公主所言,祖狼志在你我二人,”郑幽王双肘支在作台之上,双手十指交叉遮在嘴前,只露出一双让人看不透的双眼,审视的盯着眼前年幼的少女,“只是风疆建立不过千年,不知公主又与祖狼有何恩怨?”
“说到恩怨,这祖狼与我风疆并不出同一时代,毫无瓜葛,与婉儿自然亦无冤无仇,”公主苦笑了一下,话语之中透露着苦涩,“只是先祖曾与祖狼有过生死之仇。”
“女娲娘娘的对头啊。。。。”郑幽王也是叹了一口气,“真是难为公主了。”
“幽王又何出此言,婉儿身为一疆之主,年虽尚幼,但仍以这血脉为豪。为此名义,婉儿万死犹不悔,还请幽王正视。”公主语气一变,声音中多了一份决意和冷酷。
“公主所言极是,姬某僭越了,在此赔个不是。”郑幽王双眼微眯,看向公主的眼神中多了那么一份敬重。
“婉儿此次请幽王前来,就是想要缔结合约。”婉儿点了点头,接受了道歉,步入了正题。
“合约?是何合约?”郑幽王也将双手放下,郑重起来。
“此番天池之会乃祖狼有意为之,纵使是幽王之能,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吧。”
“公主谬赞了,姬某岂能与祖狼相提并论。不过公主所言不差,姬某此番前来并无设防。”
“以幽王之力,尚不得脱,何况婉儿一女子呢?”公主莞尔一笑,却看不出担忧,“不若你我二人合力破围,虽无力伤及祖狼,亦可逃出生天。”
郑幽王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女孩,似乎在推敲着其背后的依仗。
风疆,是女娲娘娘离世之前从天下划出的。而风姓之人乃女娲娘娘亲手创造,被使人称为是女娲后人一族。乱世纷争,群雄四起,但无一染指风疆之地。不似万鬼疆域阴气蔓生无利可图,风疆之中埋藏着人类之母女娲的遗冢,是人类眼中至圣之地。各国实力不踏足风疆,是对女娲娘娘的敬重,也是数千年来风疆能够安然长存的原因。犯风疆者,天下诸之。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风疆之主,虽年幼,但地位却不容小觑。风疆不经战乱,其实力隐藏很深,就连作为邻国的郑国也难以摸清。
郑幽王脑中飞快的推算着,但眼前少女的情报过于稀少,一切都是未知,却也是拿不定主意。
“幽王可在权衡利弊?”公主黑色的眸子中映出面前男子紧缩的眉头。“婉儿知道这主张过于突兀,幽王谨慎,不便轻易应下。”
郑幽王微微一怔,此话外之意呼之欲出。
“我风疆不惹世事,只为娘娘守墓,”公主轻声说道,但声音中却是莫名的带了一股魔性,让人不由得认真聆听,仿佛直接回响在脑中一般,无法抗拒,“而幽王的郑国也远离战乱,此番合约,不若你我两地结为联盟,在此乱世之中求得百年共荣。”
郑幽王迎上了公主那双澄澈的双眼,面色复杂。
“公主此言可有诚意?”幽王沉声问道。
“婉儿所言毫无虚假。”公主面色平静,但双眼中却是闪现了不易察觉的兴奋。
两人相对而视,湖心亭中一片寂静。
“好,姬某就应了公主之约。”郑幽王终于将眼神移开,身体向后略微倾斜,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幽王爽快,婉儿在此谢幽王成全。”
远方参差不齐的山体之上隐隐约约露出了一抹明光,东方的天空之上逐渐的明亮起来。
马车夫疲惫的赶着四匹骏马,强忍着睡意。眼前不远之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了,不似南方温润的丘壑,北方的山岭高耸而棱角分明。
此刻的群山被背后的微光所点缀着,峥嵘的山体隐约可见。
慢慢的,第一缕红色的阳光越过山脊,射向了平原大地,顿时撕破了宁静的黑夜。旭日初升,群星黯淡。
马车夫伸出手掌挡在自己眼前,眯着眼看着那一团烈焰逐渐冒出山脊。
姚姬坐在马车之中,掀开马车门帘观察着正在升起的太阳,双眼之中映着那跳动的红色。
姚姬的身后是横躺在坐榻上,昏睡着的千重。在千重胸口之上是伸着四肢,霸道的压在上面的玉儿,一头金发铺盖在身上。
姚姬充满爱意的看着眼前这两个昏睡过去的孩子,玉儿自然不必说,但千重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露出和他那清秀面容相符合的表情,一个十五岁孩子该有的宁静与纯真。
姚姬轻抚着玉儿的金发,不忍心去打扰。自己的主人平日里一直表现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但自己却是知道的,主人的内心并没有外表表现得那样强势。
冷酷,无情,残忍,暴虐,这些别人所加上的评价并不是主人真正的性格。真正残忍的人又怎么会露出这样安宁的表情。真正暴虐的人又怎么会有哭有笑。
看着千重鼻翼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姚姬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马车夫继续向着群山进发,在姚姬的要求下尽量的驾驶的平稳。不出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山脚之下,山脚下的石碑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白灵山。
马车夫勒住了骏马,停了下来。仰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崇山,山体上却是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其内部。
突然,四匹骏马开始焦躁的踏起蹄子,口中喘着粗气,扭动着身体。马车夫费力的勒着缰绳,控制着马头,只要一松手,四匹马就会奔腾起来。
马车夫面带疑惑,轻声呵斥着马匹,手中的缰绳越抓越紧。自己赶车十多年来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哪有马不用鞭打就急着要拉车往前跑的。
正在马车夫用力拽着缰绳,下车准备将缰绳绑在写有白灵山的石碑之上时,不远处隐约传来了咕噜声。手中的缰绳也是剧烈的拉拽了起来,四匹骏马用力挣扎着,虽然缰绳捆在嘴部,骏马的力量施展不出来,但这样剧烈的拉拽让马车夫也有些吃不消。
马车夫费尽全力,这才将缰绳成功绑在了石碑上。转过身来,正要呵斥着几匹不听话的马,突然身姿一僵,双目圆瞪,周身顿时汗流雨下。
再看眼前,从白灵山的迷雾之中正踏步走出五匹巨大的白色老虎,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
马车门帘被一只玉手掀开,姚姬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却是感受到了妖气的波动。
姚姬警惕的看着向自己缓慢逼近的五匹猛虎,面色紧张,耳边红色毛发随势立起,周身顿时散发出淡红色的气息。
猛虎看到这红光,先是脚步一止,随后分散开来,呈圆环状围绕着马车踱起步来,同时死死地盯着姚姬。五匹白虎,姚姬一时估计不过来,豆粒大的汗水从脸上划过。虽说按着虎老爷子所说的找到了白灵山,但这些白虎虽有淡淡的妖气,但明显还没有开启灵智,不过是一些嗜血的猛兽,不可能会放自己一行人通过。本来还想用妖气震慑住它们,但效果并不乐观。
马车夫站在一旁,看着白虎在姚姬面前分散开,长舒了口气,顿时放下心来。眼前这个女子可是妖精,妖怪有多厉害自己是不知道,但肯定比野兽厉害,没看这些老虎都不敢上前嘛。想到这里,马车夫一把抄起一旁的马鞭,狐假虎威的对着眼前的一个猛虎挥了挥。
但下一秒,马车夫却是迎上了白虎愤怒的一吼。
这一吼声势浩大,振聋发聩,令人闻声色变。马车夫一下子瘫软在地,心中一阵颤动。就连姚姬此时也似乎难以承受这一吼,面露惧色。
白虎这一声巨吼顿时响彻整片旷野,回响在崇山之中。自然,也毫不例外的传入了正在马车之中酣睡的千重耳中。
千重一个激灵,双目陡然睁开,茫然的看向马车车厢顶部,震耳欲聋的虎啸依旧在耳边回荡。片刻之后,千重摇了摇脑袋,双眼恢复了生机。正想起身,却感觉今天的身体格外的沉。
“死一边去。”千重一手按住玉儿的头顶,向一旁推去,腰身用力坐了起来。
玉儿从这人肉床垫上被推下,翻身滚落了下去,随着一声闷响,一头撞在了木制的桌台上。
“唔。。。。”玉儿哼了一声,全身蜷缩,愣是没有醒来。
千重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发小孩,揉了揉自己被压得酸疼的肋骨,掀开马车帘踏步而出,满面怒容。
“谁那么大胆敢吵本王好觉!”千重一声高喝,充满了傲慢。
但回应而来却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五只白虎口中涎水直流,盯着这又冒出来的一顿午饭,前爪按耐不住的刨着地面,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
千重也是一愣,这才看到自己一行人被五只巨大的白色老虎围了起来,心中暗叫不好。不要说五只了猛虎了,自己这小身板连一只大点的猫都敌不过。
“来人可姓千名重?”正在千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五虎背后的白灵山上传来一声虽不巨大,却清晰明了的男声。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白虎闻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原地转着圈,依旧不舍的盯着眼前这一行人。
“正是本王,”千重快速的反应了过来,应声答道。这五只白虎对这声音的主人如此顺从,再加上这种借空传声的能力自己之前遭遇白额狼将的时候就见识过,那么眼前问话之人想必也实力超群,很有可能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你可是小白虎?”
“我乃白灵山清风虎将。”那声音再度传来,白灵山山脚下的迷雾随声逐渐散去,一个人形显露出来。
“清风虎将,本王不欲破了汝等清净,还请虎将替我寻得这小白虎。”
“小白虎?清风不曾听闻过有什么小白虎,只是尊恩师之令在此静候阁下到来,便于引见。”清风虎将从迷雾中走出,五虎轻声低吟了几声就各自退去。
“那就劳烦虎将带路了。”千重皱着眉头,对虎老爷子暗中埋怨。什么小白虎,堂堂虎将都没有听说过的角色又能有多大能耐,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骚扰一下作为报复。既来之,则安之,就随他走一趟吧,以虎老爷子的面子,借几个虎还不轻松。
姚姬从马车中抱出了玉儿,紧随其后。留下马车夫愣了在原地。
“王,王爷。。。我这。。。。”马车夫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把自己一个人四匹马扔在这不明摆着就是块鲜肉嘛。
“哭什么哭,没有点男人的样子。”千重一声呵斥,虽说如此,但还是示意了一下走在前方的虎将。
清风虎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大袖一挥,一块方形小木牌掷落在马车夫的面前。随后再度转身,一言不发的向白灵山内部走去。
马车夫慌忙的扑了过去,将小木牌护在手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能够做什么,但肯定是能保住自己性命了。
千重一行紧随虎将之后,好奇的看着身边的迷雾仿佛有灵性的自动退去。
“虎将,不知此白灵山之主是何高人?”千重开口问道,心中在琢摸着该如何称呼对方。
清风狼将依旧没有放慢步伐,只是轻悠悠的应了一声。
“家师白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