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国外境,土制长城城门关卡。
吵吵闹闹的人们正排成长队,缓慢的从关卡之中通过。其中有流浪的浪人,也有举家迁徙的旅人,更有驾着大量车马,运输货物的商人。无论是什么人,都要经过那几十个士兵把守着的关卡,在上面接受检查之后才能放行。
“嘿!说你呢!站住!”身着轻甲,手执长矛的守门士兵粗声喝道。
“是。。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拄着一根木棍的男子虚弱的回应道。这个男子身形消瘦,背上负着一个麻布包裹,刚刚正想借着人群掩护偷偷地从关卡穿过去。
“给老子过来!”守门士兵嚣张的喝道,一脸的鄙视。
男子只好一步一颤的走过去,这才让旁人看出其左脚其实是跛着的。
“背的是什么啊?”
“大人,是干粮。。”男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有这个吗?”说着,守门士兵摊开了一只手,手上放着一枚铜币。
“这。。。。没有。。。。”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背后的麻布袋子。
“没有?”守门士兵音调陡然提升,眉毛上挑,双眼中厌恶之情毫无忌惮的流露出来,“连个子都没有,你这穷鬼还敢进关?赶紧给老子滚!”
“大,大人。。。。求大人就放我过去吧。。。。”听到让自己滚,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守城的士兵磕了几个响头,再次抬头,额头上已然满是鲜血。
但守城的士兵无动于衷,任凭这穷人在自己脚边继续磕着头,自顾自的和另一个衣着体面地商人交谈了起来。在收到商人交出几块碎银子之后,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铁牌,递给了商人。商人随后赶着自己的三两马车大摇大摆的通过了关卡。
“大人。。。求你。。。”男子眼看着身边一个个人通过关卡,脸上的表情在鲜血的渲染下显得尤为恐怖。男子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守门士兵的裤腿。
“你!滚开!”士兵像是看到了害虫一般,面露嫌恶,脚下一用力,一脚对着缠着自己的男子踢去,正中下颚。
男子还未来及发出惨叫,就被这一脚踢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在剧烈的疼痛之下,蜷缩着身体,不住的哀嚎。
“鬼叫什么!”原本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士兵不耐烦的喊道,但还是一把接过了递给自己的几枚铜钱,随后转过身来怒视着在地上抽搐着的男子。
“咳。。。。咳。。。。”鲜血随着咳嗽从口中涌出,男子身上破烂的衣服顿时被染成血色。
“还不给老子安静!”守城士兵眼中一冷,再次用力的一脚踹去,正踢在男子的腹部。男子又是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身体不住的颤抖。
周围的过客们都冷眼看着这男子被不住的殴打,脸上虽然露出同情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冷漠。更有甚者眼中流露出玩味之意。
站在队伍中间的四个人凝视着眼前不远处发生着的闹剧,正是徐国君,太子殷满以及李,周两位将军。四人此时一改之前的衣着,全都换上的赤红色衣物。徐国君与太子一副王公贵族的打扮,赤红色长袍上绣着长牙舞爪的群狼。两位将军则是身着赤红色甲胄,正是之前大漠战场上俘虏身上所穿。
“这小儿欺人太甚,寡人去劈了他的!”徐国君刚刚一直在静观,直到现在终于按耐不住了。
“不必大王动手,还是属下。。。”李将军也是满面怒容,手按长剑,只待一声令下就让对方人头落地。
“父王,李将军,”太子殷满伸手按住了二者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还请不要插手。”
“满儿,你这是让为父袖手旁观?”徐国君眉头紧皱,看向太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指责,似乎是在责备儿子不仁不义。
“父王,你劈了这厮,这人也命不久矣,”太子依旧摇着头,面带无奈的看着正在受折磨的男子,“内脏碎裂,救不回来的。”
“那就放任他们这么横行霸道?不行,不劈了他难解属下心头这口恶气!”李将军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不愿意这么放弃。
“李将军且慢,”太子叹了口气,“这不是杀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将军固然可以杀其以扬正气,但其死后还会有别人替代。将军可以杀一人,十人,百人,但根源不除,纵使斩万人性命又有何用?况且我们现在还不宜吸引过多目光。”
李将军紧咬着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冲动。太子所言从来都是有理有据,虽然自己还并不能完全理解,但终究是为了大局考虑。
太子看着两人安静下来,心中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接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周侧冷眼围观群众脸上冷漠的神情尽收眼底。感受着这无情冷漠的氛围,太子面露苦笑。
前方倒在地上的男子已经没有了动静,静静地躺在原地,鲜血顺着其身下干裂的地面流淌着。守城的士兵们依旧尽职的检查着哨卡前的人们,不断地将过路费塞入自己的口袋。铜钱,碎银,金币,都无所谓,只要是钱,来者不拒。人们的视线也从地上的男子身上移开,再也不去关注,就仿佛那里从来不曾有过那样一个人一般。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男子失去了性命,更失去了存在,从众人眼中逐渐淡去。
“做什么的?”守城士兵打量着眼前赤红色打扮的四人,看衣着似乎地位并不低,毕竟其中那两个军人打扮的像是仆从一般。
“函琉国国君,前来赴天池之会。”太子殷满看向士兵的眼色先是一冷,继而平和下来,平静地说道。同时,探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金晃晃之物。
随着这一物被取出,士兵两只眼都直了,死死地盯着这金晃晃的块状物,咽了咽口水。
“这是打赏你的。”太子殷满将手中之物一抛,轻蔑的说道。
士兵慌忙伸手将小金块接住,捧在手心中,接着,快速的放到嘴边轻咬了一下。金色的表面随机出现了一个凹痕。看到确实是真金,而且从硬度来看应该是纯金,守城的士兵再看向这四人的眼神中顿时多出了谄媚。
“多谢大王!”士兵将金块小心翼翼的塞入口袋,搓着双手,脸上堆笑。
“你刚才那个小铁牌太丢身份,”太子殷满将双手按在徐国君和李将军的肩上,示意二人不要冲动,随后面色平静的对这笑的让人恶心的士兵说道,“我需要你手里最高等的证明。”
“这。。。。”士兵面露难色,自己手里的确有代表他国君主的金色令牌,十余天前也发出去过,但来者都是又其他官员引进的。而眼前这四人自称为王,自己无法知道其真实性。
“这个。”太子殷满再次伸手,手中又是多了一块明晃晃的金块。
“是,是!小人这就拿出来!”士兵眼前一亮,也不顾什么真假了,有了这两块金子,后半辈子就有的享受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士兵急忙转身跑进哨卡小屋中,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手中抓着一个金色的令牌。
“大人,这个就是。您看。。。。?”士兵将令牌摊在手上,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殷满手中的金块。
殷满一手接过金牌,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另一只手却是将金块随手一扔。守城士兵慌张的伸手去接,生怕金块摔坏了,捧在手心之中,呆呆的看着。
金牌整体是由金子打造的,上面只刻了两个大字,特等。
殷满向身边三人点了点头,将令牌收入袖中,迈步向关卡之内走去。徐国君以及两位将军紧随其后,在入城之前狠狠地瞪了正捧着金块傻笑的士兵,眼中充满了杀气。
“满儿,这两块金子真是糟蹋了!”徐国君满面怒容,愤愤的说道,刚才忍得实在是不能再忍。“这种小人就该活生生剐了!”
“父王此言差矣,”殷满劝诫着,“人性原本就险恶,贪心强欲,不可强求人人正直。而正是如此才让我们有可乘之机。”
“话虽如此,但就连旁观者都毫无人性,冷眼相望,如此无情无义的人也是该死。”徐国君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冷血的看客,自己真恨不得全都斩了才能让眼前干净起来。
“父王,”殷满面露苦笑,自己的父王性格直爽,嫉恶如仇,也正是自己颇为佩服的原因,只是有些偏激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王有能力制止,所以才为此感到不平,然而那些平民百姓有何德何能能从这恶官员手中保住他人呢?人性本善,人性亦恶,若力所能及,则不以善小而不为,如力有未逮,亦不舍生而求其义。此其观者与父王你我地位不同,身份有异,又岂能一概而论?”
“就算是这样。。。。”徐国君脸上依旧有些不满,但也无力反驳。
“人分三六九等,自然区区不同,父王还是不要为此徒增烦恼罢。”太子殷满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劝说。
“那就听满儿的,为父暂且放过这等贱民。”徐国君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接下来为父要如何去做?”
“父王无需刻意去做什么,暂且找个客栈歇息。孩儿会去与县令交涉,不日就前往天池。”
“只是为父该如何去说才能让他们相信这身份啊。”徐国君看着自己的赤红长袍,这是数天前令轻纺工临时织起的,自己不曾见过函琉国国君的长袍,这图案也只是设想的。怎么看都不觉得能够蒙混过关。
“父王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呆在马车之中就好,”太子殷满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同时晃了晃手中的金牌,“我们可是拿到了最明显的身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