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巅,天池。
郑幽王所处的行宫四周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被剧烈战斗吹散的迷雾再度逐渐汇拢,将一切都掩埋于其中。
白冰灼魅四位狼将或立或倒,身上衣衫破碎不堪,遍体鳞伤。
其中白额狼将面朝地面瘫倒在地,右手血肉模糊,森森白骨扭曲的刺了出来,一身白袍已经不剩多少白色。相比而言,冰魄狼将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是衣服有所破损,银发凌乱,面无血色,似乎是透支过多。身体周侧围绕着破碎的冰墙,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作为小妹的魅影狼将以速度见长,倒也是免于重伤,此时支撑着站立着。只是一侧白净的脸颊肿起,双眼流露惊恐,嘴角血迹未干。左手小臂耷拉在右腿一侧,鲜血顺着指尖滑落。
其中最惨的就是灼火狼将。灼火狼将上半身已经皮肉绽裂,原本的一头红发也是消失不见,留下了血迹斑斑的头顶。灼火狼将意识尚存,只是再无行动之力,跪在地面上,不住的向外吐出鲜血。
四狼将虽然都损失惨重,但周身伤口处妖气聚集,正在快速的修复着伤口。只是再也无力再战。
四狼将所围绕的中心,傲然屹立着一位男子,正是郑幽王,而身边与其并肩而立的,便是轻甲上有所破损的征夷大将军。幽王衣冠整齐,丝毫没有收到伤害,立于原地,其周侧大地凹凸不平,寒冰,焦土,硕大的根须以及上面依旧在燃烧着的火焰时刻透露着这战场的险恶。
尽管看起来是此战的赢家,但郑幽王却是眉头紧锁,面色阴翳。幽王的周身被四个金色的符文环绕着,符文在空中有序的旋转,将金光投射在幽王的身体之上。
“咳,咳,”冰魄狼将手扶着破碎的冰墙,喘着粗气,向倒在地上的白额狼将走去,但是看向幽王的眼神中却是露出了自信,“郑幽王,你终于还是败了!”
短短一句话,却分量十足。魅影狼将眼中的恐惧逐渐消退,眉头微皱,抽了抽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嚎什么嚎!”灼火狼将此刻已经控制住了伤势,在周身微红的光晕下,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单手撑地,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魅影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到,身形不稳,险些在正在恢复的手腕上伤上加伤。
“可。。可是真的很疼嘛!”魅影狼将索性往地上一躺,扯开脖子哀嚎起来。仿佛站在不远处出的郑幽王如空气一般。
郑幽王目光死死地盯着缠绕在身上的四个金色符字,符字笔画曲折,不似常用的书法技巧,但隐约可以看出大概。
乾,艮,坎,兑。
四个符字看似小巧,时刻散发着柔光。
郑幽王右拳紧握,手臂上肌肉略微膨胀,但手臂却是纹丝不动。只得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似乎有什么紧紧的禁锢住了身体。一旁的征夷大将军并没有被这四个金色符字所环绕,只是被这金色的余光笼罩,此时也是额头青筋暴起,周身肌肉膨胀,徒劳的想要打破这无形的枷锁。
“再用力也是没用的。”正在幽王打算再一次调动大地之力时,迷雾笼罩的天空上飘下了一个沉着的男声。
幽王身形被锁,不能抬头看,面露疑惑。而冰魄以及魅影狼将则是看向了空中。
话音刚落,天空当中的迷雾顿时被驱散,一个身着苍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踏风从天而降,双臂分别夹着两个女子,正是苍狼王。苍狼王脚尖点地,站稳身姿,立在郑幽王眼前数米处,将两女子向地上一扔。
二女轰然倒地,瘫在地面并无动静。幽王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和自己密约的风疆公主,以及那个女侍从。二人此时虽看不出外伤,但是却昏迷不醒,周身也是环绕着和自己相似的两个金色符字。
坤,巽。二字环绕在二女身侧,禁锢着二人的身躯。
“本王本来不欲对女子出手,”苍狼王轻轻地叹了口气,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悔恨之意,“只是这小丫头居然用毒,倒是费了本王些时间。而至于你,郑国的大王。。。。”
苍狼王伸出右手,轻轻地抓住了郑幽王长袍上悬挂着的乌金锁链,面色冷漠的盯着幽王。
郑幽王整个身体都无法行动,只能以愤怒的目光瞪向眼前的蓝袍人。在对方抓住这锁链的时候,幽王的眼神却是突然间有了些慌乱,但一瞬即逝。随后再次怒视苍狼王,帝王的威严顿时散发,双瞳之中透露的压力令人不由得退却。若是普通人,这一瞪足以令人心神恍惚,但苍狼王并非普通人,身为一方狼族霸主,又岂会轻易退却。
幽王转瞬间的惊慌并没有逃过这个对手的眼睛。苍狼王感觉到了来自眼前男子的压力,嘴角轻扬,目光凛冽的瞪了回去。二人就这样互相对视,视线交织,虽无交战,但二人的气势却正酣战在一起。
“哼!”苍狼王一声冷哼,转开了视线,同时手中用力,将幽王的乌金锁链扯断。
“老祖宗的意思,暂时留你一条小命。”苍狼王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四个孙辈。手掌微张,乌金锁链的碎屑散落在地。
五脉之一,青丘。
青丘山体外侧,人工开凿而出的登山台阶上。
李将军正一手持剑抵着眼前光头男子的后心,逼迫着对方向前走着。身后跟着的是徐国君,太子殷满,以及作为断后的张将军。
台阶一侧是郁郁青青茂密无比的参天大树,另一侧却是云雾缭绕的悬崖峭壁,虽然峭壁一侧有人为搭建的铁索作为防护,但还是令人心惊胆颤。
“还不快走!想死是嘛!”李将军一声高喝,手中的长剑向前戳了戳,剑锋刺到前方男子的后背上,恰到好处的没有刺破皮肤。但男子却是一个激灵,慌忙加快了脚步。
男子一天前还不算是光头,虽然头发稀疏,但也是有头发不是。只是这几位大爷一个不乐意就拽自己仅剩的头发,愣是在半天之内就让自己变成了真正的秃头。想想自己原本作为二大爷在城中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日子,男子后悔死当初去哪个客栈闹事了。
“几位大爷。。。。”男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自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似乎自己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这么受苦过,“上面再有个千百米就是天池了。”
徐国君抬起头来,眯起眼。但前方被更加浓郁的迷雾所笼罩着,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形势。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太子殷满略有鄙视的看了光头男子一眼,“连我们都敢骗,活腻了?”
“本,小人不敢!”光头男子慌张的说道,冷汗直冒,自己的小命可就在眼前这几个人一念之间,“小人说的都是实话!”
“欧?”
“这天梯是我青丘国祭天之路,上方直通天池,别无其他分支。”光头男子焦急的辩解道。自己所说的是实话,但对方会相信吗?
太子殷满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三息,随后面带诡笑的看向了光头男子。
“你带我们上去,引荐给你们大王。”
李将军面带疑惑的看向太子,不知道太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之前还尽量不暴露身份,此时却要主动接近对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
光头男子只好面露苦色,正打算应下,诸人所在的台阶下方却是传了一个深邃的男声。
“这位施主,还望就此放过此人。”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一直回荡在诸人耳畔,令人心神安宁。
下方的台阶上缓步走上来了一个身着紫色袈裟,单手拄着降龙木杖的光头和尚。和尚国字脸,虽然看面相只有二十余岁,但却面色和善,双目之中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太子殷满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一行人身后的年轻和尚,一路下来竟然没有人察觉到身后有人,这其中定有诡异。
“小和尚,老夫看你面色和善,但这小子虽然也是光头,与你却不是一路人啊。”徐国君最先开口,一伸手拽过了光头男子。“你看这贼眉鼠眼,可不是什么善类。”
本来还略有紧张的太子殷满被父王这一席话逗笑了,而年轻的和尚脸上居然也露出了笑容,似乎并没有依次为冒犯。
“诚如施主所言,”和尚轻声说道,“此人面骄气傲,嘴脸丑恶,只因诸位束缚才收住顽劣,着实不是什么善类。”
“但是,”和尚话锋一转,目光转向了太子,“万物皆同源,皆平等,虽大恶,犹能改,虽大罪,犹可赎。而这位施主可是想事成之后断其性命?”
话音刚落,光头男子顿时吓晕过去,一下子瘫软在地。若不是有一条胳膊正被攥在徐国君的手中,男子早就这样滚落下台阶,必死无疑。
两位将军先是一愣,但并没有表态。在他们看来,着光头男子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二人有十余种方式结果此人性命。
“这位高僧明鉴,”太子有些不快,“隐患不断,恐大事有变,故出此下策。”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请问这位施主,贫僧若是为诸位指路,施主可否放此人一条生路?”和尚双掌合十,对着太子轻轻一礼。
“高僧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此人不除,怕有后患。事关我等安危,还请高僧谅解。”
“若是贫僧能控制住此人,期间限制其行动,如何?”和尚的语气依旧和善,但听在殷满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高僧若是能做到,在下也必然不在强求。”太子轻声一哼,表现出了一丝不屑。徐国君一手抓着瘫软在地的光头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另一个光头。
身着紫袈裟的和尚却是嘴角微挑,露出了一丝笑容。左手大袖对着男子一抖,男子就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了袖中。
翻手之间,一个活人消失在原地。两位将军揉了揉眼睛,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徐国君也一脸的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只有太子殷满脸上平静。
“不知高僧刚才引路的许诺,还有效否?”太子殷满沉声问道。
“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面色复杂的迎上了太子的目光,随后微微的摇了摇头。踏步上前,走在了众人前方。
“可问高僧名讳?”徐国君跟在其后,粗声问道。
“贫僧,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