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小学四年级，我小学五年级，某次体育课时，据说是被同班的男同学欺负，从楼梯上摔下去，全身骨折……”
回到房间后，我默默跟着他上了二楼，史庄格放松身体扑倒在大床上，我则是在另一侧的床边轻轻坐下。
史庄格接着用轻松的口吻说下去：“在医院动手术后，万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史庄娴她因此产生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自那以后拒绝与人打交道，尤其是男性，异常排斥，并且有应激反应，之后家里就只剩女仆了……起初她只对史庄妍和女仆有反应，连她爹和我这个亲哥都不搭理……”
冷不丁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我不知如何回复是好，事件的起因经过，具体情况，我虽好奇，却不敢多问，怕不经意说些可能会戳到朋友痛处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背后来自史庄格的陈述。
“确实需要时间去克服困难吧，只是，不知不觉都过去了三年……其实两年前她的身体就康复了，多次检查后都显示术后恢复很成功，没有什么后遗症，但她一直都很自闭，从住院部回家后，更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返校上学，在轮椅上作为代步工具，钢琴舞蹈这类兴趣班也都不了了之……家教一直在换，就没停过，到目前没有一个拿史庄娴有什么办法，最后都会被史庄娴气走，说实话，这样矫情，我早就有些厌烦的情绪，但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尽管只有上午短暂的一面之缘，总觉得和史庄格的描述有些出入，那个女孩明明从轮椅上站起，热情地鼓掌。
“雷娜发现后马上激动地告诉我了，噢，雷娜是一直以来照顾史庄娴日常生活的女仆，住院那会儿老爹不在，我和史庄妍得上学，只有雷娜全天陪伴，打扫病房，洗衣做饭，照顾起居，无微不至，每晚还会念故事书……抱歉，扯远了，总之，雷娜是和史庄娴关系比我们还亲密的人。她说史庄娴真的来听了你的钢琴演奏，我那个自闭的、可怜的、与世隔绝的傻妹妹，你的出现无疑让她看到了一束光，甚至也让我这个没用的哥哥看到了一束光。”
我一直没有从史庄格一家的话里听到任何关于“母亲”这个角色的登场，心里判断这肯定是他们家刻意回避的一个词，那我就不要主动提起关于“母亲”的问题，突然话题抛到我这，感受到好兄弟的苦恼，我一心二用，双线操作，小心翼翼回复的同时也在思考怎么去帮他：“你别这样说，我哪里承受得起，如果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转了过去，史庄格也坐起了身，他认真地打量着我，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拜托了，和她做朋友吧！”
我绞尽脑汁思考了史庄格对我说这些的意图，“你想让我充当‘朋友’的角色来开导你妹妹？不行吧，你不是说她对男性非常抗拒吗？”
史庄格迷之微笑使我脊背发凉：“谁说你是‘男性’了？看你这秀气的小脸，丝滑的小辫，苗条的身材，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你如果打扮打扮，绝对比我姐漂亮。幸亏你今天穿校服看不出性别，否则她是百分之一万不会来看一个男的弹钢琴的。”
我确实先天比较偏瘦，这些年练琴都属于室内活动，很少晒太阳导致皮肤白皙，难不成，“你想让我，女装？”
史庄格挑了挑眉毛，使劲地点了一下头：“正是。”
我有点慌，连忙摆头：“我不行的，真不行，兄弟。”
“我相信你，试一下，帮我一把，我有预感，非你不可。”
“你为什么不找个真正的女同学呢？”
“就因为她来看了你的钢琴演奏，所以非你不可，而且你学习那么好，不仅能顺便当个家教，还可以顺便帮她捡一捡钢琴，终于盼到你了，我的好兄弟言羽白，这是老天终于眷顾了我。”
“这么顺便？不是，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兄弟，剧本我都想好了，作为聘请的‘家教’和‘钢琴老师’，二人的感情慢慢升温，渐渐走进她的内心，成为无话不谈的好闺蜜，解开她的心结，帮助她重返社会，皆大欢喜，皆大欢喜……我到时候跟我爹商量，按照之前开的时薪双倍发给你，你就当周末做做兼职，先试一试看吧。”
“格兄，我当然愿意帮你的忙，只是我担心自己做不好……”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史庄格头一缩手一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跟我老姐商量一下，找她借几套不穿的旧衣服，对了，给你个吃的。”
他慌里慌张从床上蹦哒起来，下到一层，在几个抽屉里翻来翻去，掏出一小铁盒，摇了摇，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把塞到我手里：“这个糖，你收好了，每次去见我妹之前吃一颗。”
接着他又转过身翻别的什么东西去了，我移动小铁盒侧面的滑动开口，刚好倒出来一颗纯黑发亮神似钙片的东西，拿到鼻子前嗅了嗅，竟然是薄荷香味。尽管可疑，我还是没有犹豫炫到嘴里，和背对着我翻箱倒柜的史庄格分享：“是清新口气用的吗？入口即化，嘴巴甜甜的，喉咙凉凉的，挺好吃的。”
“那个是德国进口的变声糖，会让你的声带在一定时间内变细，内肌收缩……别名‘女装大佬快乐糖’。”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的声音此刻不再是“我”的声音，很细很清脆，像鸟鸣，我心态崩了：“卧槽？不是你给我吃了什么啊？”
史庄格发现糖的效果拔群，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兴奋地看着我：“哇塞，兄弟你的声音真好听，多说几句，对了唱首歌我听听？”
“这个玩意药效多久？”我稳住阵脚，不得不说，变声后，确实有点莫名邪恶的兴奋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大概一天，23到25小时左右浮动，我吃过的，没什么副作用。”
“你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玩意？”
“我玩吉他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唱的不好听，就吃这个，结果发现不是声音的问题，而是我乐感不好，老跑调……而且，怎么说呢，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不对！我不是问你用途，我的意思是，这种糖我压根没听说过。”哎哟喂，老子的声音真是可爱到受不了。
“那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可多的去了。”
“嗯，确实，这话没错。”存在即合理，管他为什么存在呢，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走，去找史庄妍。”
史庄格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出了房间，在城堡内奔跑。
穿梭过另一块华丽的区域，来到淑女的寝室门前，史庄格他，大呼小叫，使劲捶门：“老姐，开门呐，有事找你！老姐！老姐！”
手还没放开呢？！会不会怪怪的，两个男的手拉手……我刚想挣脱，门开了，上来就是一拳下压到史庄格头顶。
“你烦不烦？我又不是聋了，吵死个人，谁像你这样敲门，跟拆迁队一样。”史庄妍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私服，捏着像是还在发烫的拳头，对史庄格威胁道：“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你就‘有事’了！”
“嘶！真的很重要，关于史庄娴的！”史庄格抱头蹲防，缩到我腿后面，“是这样，史庄娴……”
……
染红的夕阳，染红的房间，染红的阳台和半边天。史庄娴坐在轮椅上，歪着头，靠着背，吹着晚风。电脑的屏幕亮着微光，显示着浏览的99+搜索网页，有关近期钢琴家，钢琴比赛的各类词条，无感无悦的表情诉说着调查结果不尽人意，这还是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关心“其他人”的信息。
咚咚咚，咚咚。
门口响起雷娜熟悉的“三二”敲门声。
“小娴，晚饭我放到门口了，按时吃，多吃点。”
“娜姐……”
虽然只是轻轻一声唤，却也没能逃过雷娜的耳朵。她赶紧侧耳贴到门上，调整语气，向屋内回复道：“怎么了小娴，有什么事？”
“今天在礼堂演奏钢琴的那个人，是谁啊？”
雷娜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她不久前刚知道少爷史庄格的计划，也不敢多嘴，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那个是少爷的同班同学，来家里做客。”
“她钢琴弹的这么好，为什么一点都不出名呢？”
“嗯，可能，接下来会越来越出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