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不一样的起床体验
在迪拉米梅斯领主宅邸的一个门口紧闭的房间里，窗帘被大大地拉开着，风扬起了白纱帘子与布质流苏帘子，阳光也从窗口泄了进来，轻盈地落在了地板上。在阳光的映照下，空气中的微尘清晰可见。房间很大，也很干净。朴实而不失华丽的木制家具静默无言，却无不述说着房间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这里很安静，没有女仆在里面打扫卫生或者是服侍着什么人，得凝神闭气才能听得到那细微的呼吸声，而声音是从纱帐里传出来的。纱帐拉得很紧密，纵使整个房间是如此的明亮，但在外面却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嗯～～”一个可爱的呻吟声传了出来，声音的来源就是那一顶纱帐里。
是熟悉的天花板，我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吗？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莎媂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小手揉了揉那蒙眬的睡眼。
明明应该是睡得很饱的，但感觉好累呀。感觉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但是完全没印象了，总感觉好像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莎媂菈：知世，我睡了多久了。
知世：主人刚回到领地境内时醒过一次，但很快又睡下去了。从那至今，主人已经睡了快半个月了。
莎媂菈：半个月？我不是醒过一次了吗，怎么又睡了这么久？还有我总感觉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知世：主人的身心都受到严重的损伤，长时间的睡眠也只不过是自我修复的一种方式。主人现在既然醒来了，就说明没什么问题了。至于主人所说的失忆，当时主人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恐怕是机体对这段痛苦的记忆进行对自我保卫。
莎媂菈：……
知世：主人请您放心，我已经帮你做了几次内部体检了，目前主人的“灵”、“体”、“魂”三方面都很好，只需要后续补充回营养就好了。
莎媂菈：嗯。
话说回来，纱帐里好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清。里娜去了哪里？明明以往这个点，发觉到我醒来后，便会微笑着拉开一层层的帐幔，拉着我的手起床，帮我更衣梳头的，怎么今天没动静呢？是没察觉到吗？
莎媂菈又打了个哈欠。
“里娜？里娜？”莎媂菈有点疑惑地叫了叫里娜的名字，可能是因为长期没有开声说过话，发出的声音不是很大。
没有人回应莎媂菈。她只好自己推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爬到了床边。这倒也很正常，毕竟莎媂菈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只有13岁多点大小姐，而是一个转生者，前世的常识还是有的，并不至于连生活自理都不会。她轻轻拨开了床帘，眯着眼把脑袋探了出来，就像一只喜欢钻洞的好奇小狗。她睁开了眼，左瞧瞧，右看看，扫视了房间一周。
嗯，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一大早这么安静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呢。
莎媂菈翻过了个身，有点慵懒地从床上爬了下来。然后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她低着头，肩膀有些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很是疲乏，尽管她已经睡了很久了，这也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进食比较少，没力气的缘故吧。
莎媂菈光着的小脚掠过了地毯上的毛绒，来到了那比她还要高的落地镜前。在她抬头看向镜子的那一瞬间，她立马清醒了。这并不是因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脸上长出了让青春期少女烦恼的痘痘，而是因为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有着金色长发的精灵美少女。
好痛！莎媂菈捏了捏自己的脸蛋，确认了现在她不是在做梦。
她用手托起了自己的长发，没有看错，这并不是原来的金色，而是莎媂菈最初的发色，是那一头黝黑的头发。发质还是原来的那般柔顺，但却远远不及先前的金色长发。她又立刻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结果摸了个空。没错，她的那象征着精灵的尖耳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原本的那人类的耳朵。
莎媂菈很是惊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瞧右看，摇摆着身体，巴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变化都看一遍。她很是惊喜，按捺不住的她就差把脸贴到镜子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并不是讨厌这原来的样子，可这种一觉醒来自动恢复回原本样貌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难道说……
莎媂菈微微一笑，脸上充满了兴奋像是个想到些什么恶作剧的小孩。她快手撩起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裙的裙摆，猛地低头一看，她的脸上突然一下子排满了黑线，身后也仿佛打了一道雷似的。
并没有回来……
莎媂菈仰起了头望向了那枯燥乏味天花板，然后又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撑着地板，低下了头。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不用猜都知道，那一定是突如其来的失落感。
还以为变成了这个样子恢复回原来的男儿身呢，看来还是道阻且长啊。
莎媂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重新站了起来。她看着眼前镜子中的美少女，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了。
算了，还是赶紧换身衣服下楼给还在担心我的人一个惊喜吧。
莎媂菈熟练地把胳膊从睡裙的袖子里抽离，一下子，一件白布一样的睡裙便咻的一下整件落到了地上。
莎媂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体有点瘦弱，分明是消瘦了很多，肋骨也能数出一两根。分明的锁骨与稚嫩青涩的身体给人一种很奇妙的韵味，发育不成熟的躯体就如同尚未熟透的果实，带着一股青涩的诱惑，让人感觉视线被吸在上面，完全移不开。
“扑通，扑通。”莎媂菈的心脏不知为何跳得快来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知世：报告。根据心率及体温数据反馈，主人现在的状态是兴奋、激动、害羞，以及……
莎媂菈：别说了。
莎媂菈一手捂在了自己有些烫的额头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没道理啊，不会吧，不应该呀。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体了呀，这种如同不谙世事的青春期少年不小心看到了河边洗澡的少女的感觉，是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呀。难道说是因为我在先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然后觉醒了什么极度自恋得到对自己发X吧……还是说在那件事之后，我的身心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知世：在那起事件中，主人自己曾强行驱动了身上“魔女印记”的力量剿灭了对方老窝。可能在阴差阳错中冲破了一点点封印，让主人现在体内的那份力量压回来原本的精灵血脉吧。这也让主人能正常变回了原来的样貌。
莎媂菈：是这样的吗？我当时竟然有这么猛，可惜我现在有些记忆缺失，不然真想再次回味一下我打算英勇的身姿呢——但也至少变得完全一点啊。
“哈秋！哈——哈秋！”
莎媂菈擤了擤鼻子，可能是因为不穿衣服被风吹着凉了。
莎媂菈：算了先不管了，既然知世这样说，那就以现在的状态而言，我还是有机会恢复原本的男儿身的吧。
知世：大概。
莎媂菈又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自己的衣橱旁翻看着眼前数量繁多的衣服。虽说数量繁多，但也不过是那些朴素而不失华丽的衣服罢了，大多要么就是正式的圣女神职服，要么就是神职服的改版，又或者是些在家里穿的单色日常服，除此以外，唯一一件不是女装的也就只有那之前穿出去当冒险者时穿的那件定制套装的。但总不能穿这个下去吧，莎媂菈心里这么想道。
“砰！”莎媂菈的房门一下子被谁大力地推开了。这一声伴随着的不仅有着门外女仆无奈的劝阻声，还有着那一声熟悉，让莎媂菈感到温暖的声音。对，那就是奈亚尔的声音。奈亚尔打垮脚步，丝毫不在意礼仪地冲了过来，眼里还带着些许泪珠。
“莎媂菈！你终于醒来啦！你知道吗，这么久不醒来，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奈亚尔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只穿拿着一条胖次的莎媂菈。
熟悉的拥抱所带来的温暖缓缓融入了莎媂菈血管与骨髓之中，凉意一下子便被驱散了。
“我醒了哟，奈亚尔姐姐。”
“……”奈亚尔有点激动地说不上来话，手臂也似乎比刚才抱得更紧了。
“奈亚尔姐姐？又有点……喘不上气了……”
“哎呀对不起，莎媂菈。我有点……激动。”奈亚尔听到了莎媂菈说难受，立刻松开了自己热情的怀抱。然后又用揉了揉眼睛，拭去了眼泪。而莎媂菈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把气缓了回来。
“嗯？你今天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有点久违了呢。”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模样，奈亚尔很是喜悦。
“我也不清楚，一觉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感觉好像变回了以前的那个状态，只可惜没完全变回了就是了，但估计是可以完全变回去的。毕竟我感觉一觉醒来身心也发生了不少变化。”莎媂菈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让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更加乱糟糟了。
“嗯哼～是不是还觉醒了什么奇怪的暴露癖？”奈亚尔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莎媂菈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处于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状态。立刻下意识地推开了眼前的奈亚尔，害羞地转过了身去。
“还不是你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突然闯进来！”
“我怎么知道你在换衣服嘛。我刚刚路过就听到了里面的那细微的声音，猜你醒过来了便立刻冲进来了。人家还不是担心你——那些门外的女仆也真是的，莎媂菈醒了都没察觉到……”奈亚尔嘟囔起来了嘴，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莎媂菈默不作声。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好啦，作为精神损失费，今天就让我来帮你整理一下吧。”奈亚尔把莎媂菈拉了回来，给莎媂菈赔不是。
在一番折腾下，莎媂菈终于换换好了衣服。还是那一套外出服——白色金边阔袖披风、白色内里的鲜红色及膝百褶裙和系着枣红色领结的白色丝质无袖衬衫。至于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披头散发，也就顶多带上了那由“白剑”变化而来的白色玫瑰花型的发卡。
“嗯？你穿这一身是想待会出去吗？”
“有这么一个想法。毕竟躺太久了，想动一动筋骨。”
“我也不是想阻止你啦，只是你知道不需要在休养一段时间吗？”
“没事啦，我待会会带上里娜的，她会看紧我的——哦对了，里娜呢？”莎媂菈还是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试图找到里娜的踪影。
“你说里娜呀，她这段时间都不在噢。”
“嗯？”
“她出远门负责接一位在不久后举行的‘收获节’出席的重要嘉宾。但算了算时间，她也估计快回来了吧。毕竟她送你回来没多久后就出门了。”奈亚尔看向了窗外。
“那这段时间是谁照顾我的？”莎媂菈心里虽然有了个大概的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还用说吗？这个家里除了我还有母亲大人，还有谁能照顾你这个麻烦鬼呢？”奈亚尔用手指点了点莎媂菈的鼻子，笑着说道。
“这样啊……谢谢奈亚尔姐姐了。”
“当然啦，现在母亲大人估计还在工作，晚一点可去要跟母亲大人好好说声谢谢哦。她这段时间可没怎么好好休息呢，不仅要处理一些报告，还要照顾小玛利亚，最重要的还是照顾你呀。”奈亚尔叹了口气，对莲满是同情。
“嗯，这我知道。”
接着莎媂菈看了眼镜子，便穿上靴子起身就往房门走去。
“等等，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穿这身好。”奈亚尔一番思考后又立刻叫住了莎媂菈。
“怎么了？穿着这一身有什么不妥吗？”在这种服装问题上，莎媂菈很是不解。
“嗯……这件披风你还是别穿了。你看你现在外貌不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吗，这一般人可认不得你。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会很麻烦的。还有，穿上你那对白色的中指袖套袖套，至少也要把右手上的印记遮挡住，那个东西还是少点暴露于其他人视野里较好。然后……我在帮你弄个麻花长辫吧，这样显得中性点……嗯……最后把那件之前买的黑色外套穿上。嘻嘻……”没等莎媂菈作出表态，奈亚尔便直接上手帮她换了另一套着装了。
莎媂菈无奈地又照了照镜子，看着这身新装扮，心里也不至于说讨厌，反而感到了熟悉感。因为她前世还是暮弦时，大致的穿衣风格也跟这差不多。
又在奈亚尔的一番折腾下，莎媂菈终于如愿地走出了房门。虽然莎媂菈还不至于走不了路，但毕竟已经躺了半个月，腿部肌肉多多少少都有点萎缩无力了，在奈亚尔的要求下，莎媂菈还是被奈亚尔搀扶着慢慢地走了下楼。
一进到饭厅，一股香味便立刻扑鼻而来，勾引着莎媂菈那饿得扁扁的，咕咕叫的小肚子。看向那长长的桌子，发现原来桌上早已准备好了的一顿美味佳肴。现在还不是饭点，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还在冒着白汽的美食呢？还没等快要流出口水莎媂菈提出疑问，奈亚尔便二话不说地把莎媂菈带到了桌旁坐下了。
“这是——？”吞咽着唾液的莎媂菈充满着好奇发出了疑问。
“这都是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的，不然我干嘛在上面拖你这么久的时间？”奈亚尔两手搭在了莎媂菈的肩膀上，脸靠到莎媂菈肩膀旁。“这段时间你都吃的是流食吧，可没吃顿好的。现在你醒了，不得好好吃一顿，好好补充一下力量，安慰一下你的肚子吗？好啦好啦，快吃吧，不然都要凉了。”
莎媂菈摸了摸自己可怜的肚子，看着桌面上琳琅的饭菜，又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奈亚尔以外没人在之后立刻抄起了餐具狼吞虎咽了起来。虽说是狼吞虎咽，但由于常年被强迫保持着高标准的餐桌礼仪，吃相也没有多难看。
“虽说现在没人盯着你，但也被吃太急啦。这些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看着莎媂菈的吃相，奈亚尔不禁笑出了声。
话音刚落。
“咳咳咳——！”
“都叫你别吃那么急了，你看看你，还好没搞脏衣服。”奈亚尔连忙拍了拍莎媂菈后背，给她递过了杯茶，又接着拿起了手帕看看莎媂菈有没有把身上哪里搞脏了。
莎媂菈终于喘过气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坐定在了位置上，什么也没说，好像在想些什么。发光石吊灯在天花板上略微地晃动着，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整个饭厅又安静了下来，被笼罩在这无声的灯光之中。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嗯——要不今天还是先别出门好好休养一下先吧……”奈亚尔看莎媂菈有点不对劲，轻声地问。
“奈亚尔姐姐……”莎媂菈低着头。
“嗯？”奈亚尔略弯着腰，把脸侧过来看着莎媂菈那若有所思的眼睛。
“一直以来……谢……谢谢你了。”莎媂菈吞吞吐吐地说。
“呀哟——吓得我，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了。怎么啦，突然说得这么沉重。”被吓到的奈亚尔放松地吐了口气。
“嗯……我也没有什么，就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姐姐，但是你却给我带来了胜比亲人的温暖。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断地安慰我，鼓励我，帮助我……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添麻烦……我真的……很谢谢你。”说着说着，莎媂菈的泪珠便落在了大腿上的白色毯子上，点出了朵梅花。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的啦！都不认识我也一直想要一个弟弟呢，虽然有时候弟弟会变成妹妹就是啦。但是这不重要！”奈亚尔狠狠地拍了一下莎媂菈的肩膀。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到了哪里，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毕竟你可是要成为最让我自豪的骑士啊！”奈亚尔微笑着看着莎媂菈，眼里充满了光。
“好啦好啦，别哭啦，你不是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骑士吗！难得开开心心地准备了这么一顿饭，被你搞得这么奇怪——快吃啦，来喂你一口。”
…………
饭吃完了，坐了一会后莎媂菈走向了大门。一路上，奈亚尔不断地用言语拉扯着莎媂菈，想把她拉回来待在自己的身边。
“那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还有！这个手杖给我带上，我怕你突然站不稳给摔了。一定要带上哟，这是姐姐的命令！”
“好吧好吧。”虽然莎媂菈有点抗拒，但还是笑着收下了奈亚尔给的手杖。
“真的不用再休养一会吗？”
“不用啦。”莎媂菈转过了身挥了挥手。
“真的不要把这个苹果吃了吗？这明明是你最喜欢吃的。”
“已经饱得不能再饱啦，就留给你啦。”莎媂菈又转过了身挥了挥手。
最后，奈亚尔也不再想把莎媂菈拉回来了，默默地看着那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黑色背影，又看了看手中莎媂菈没有吃的苹果，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以前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吃的苹果，喜欢得跟上瘾一样。害——现在莎媂菈也变了呀。变化越来越大了。
奈亚尔抬起了头，看向那还仍旧晴朗的天空。天空纯洁得如同一个新生儿，让人由衷产生了想保护它的心理，生怕它受到了一点污染。
貌似……在现在这十三年来，莎媂菈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在我怀里哭呢。以前……他也有吗？是那段时光吗？还是那一段？太久了，不记得了。希望也再有那么一次我能在“他”怀里哭泣的机会啊……我给予了你胜似亲人的温暖，可……又有谁给我呢？
奈亚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