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生瞳非常绝望。
她一直依赖的,唯一的亲人,她的母亲,在昨晚突然晕了过去。
她急急忙忙把她送去了医院。
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发现是她的身体已经劳累到了一个相当糟糕的地步,尤其是肝脏的部分,已经严重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地步。
如果不进行手术,估计连一个星期也撑不过去。
这对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回到她的家。
拿出来母亲藏在家里的银行卡,在银行里取出了她们家所有的积蓄——五万块钱。
但还是想要进行手术,最少还要三千块钱,才能走医疗程序先欠着大部分钱提前进行手术。
可是只有一个星期。
她只是一个成绩优秀的未成年人,凭什么,去拿出这三千块钱呢?
房子?别开玩笑了。
那根本不是她们的。
她和她母亲不过是帮住这个垃圾回收站看门整理的“狗”罢了,随便给她们一点工资就能打发的存在。
可是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现在只能拼命学习,没有能够挣钱的资本。她母亲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农民,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
于是在这座表面繁华的大都市。
她们的一切都在被默默地吞噬。
仿佛无底的黑洞,无法满足,无法填满。
把她们能有的,全部吸走……
她不甘地握住木床边的栏杆,漆黑的眼瞳里满是细碎的伤痕。
不对,不对。
她还不能放弃在这里。
她还要继续动起来,要继续保持希望……对,对!她还可以去乞讨啊,只有她把她的情况写下来,一定会有人帮她的吧?
就像她母亲时常在她耳边轻语:
“瞳瞳,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孩子啊……”
“你妈妈一生勤劳朴实,这辈子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就算遇到你英年早逝的父亲,也一点不曾后悔,他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和骄傲……”
“因为你父亲他是一名光荣的消防队员,是光荣地去世的,所以他一定没有后悔……你也一定要做和你爸爸一样的人啊……”
他的母亲总是把那个在她在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身影说的那样高大,那样的勇敢……
所以她一直,一直都以她的父亲自豪,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父亲,她的母亲。
否则哪怕是死,也要咬掉对方半口肉。
那样自尊,那样自卑……
重新撑起笑脸,从家里翻来老旧的马克笔,从垃圾站拾来废纸板,她一笔一划公正地写着——
家母身患重病。
望好心人捐赠些许。
本人会牢记一生。
他日一定偿还。
她只会这么简单地写,没有那些浮词躁句,没有那些煽情的字字句句。
朴实地,简单地,把真实情况写了上去。
不是她的天真,而是她的生存准则。
所以……前世才会没有人帮助她,才会让她和她的母亲陷入那样的悲剧。
因为……这个世界。
永远都在迫害好人。
善良不是任何疾病的解药。
………………
林生打开了门。
里面的房间打扫地很干净,没有显得脏乱和错杂,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林生走近。
最里面是一张木床,床上是一名少女,在晨曦之下,她的眉眼微微皱着旁边还放着一个破旧的纸板,看起来是累到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林生走到她身旁。
阳光照到他的背上,在女孩身上留下一片黑影。
他恍惚地看着沫生瞳,轻轻地念:
“我来救你了,生瞳……”
他的话语温柔地下坠。
于是岁月卷起了涟漪。
林生在这一瞬间彻底走进了沫生瞳的世界,并且屡次与之纠缠不尽。
痛苦,又充满了幸福。
………………
林生认识沫生瞳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
那时候是夏天呀。
炽热的太阳毫不吝啬地肆意奔放着自己的热情,酷暑带来的炎热让那时候的林生不断用手绕着头。
没有蝉鸣。
没有飞鸟。
城市的夏天只有汗臭味的堆积,腐坏的垃圾烂在垃圾桶的旁边,还有偶尔经过的洒水车,播放循环着一遍后一遍的音乐。
枯燥又无聊。
林生狂饮了半瓶的矿泉水,汗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伸手擦了擦汗。
他还在走着回家的路。
熟悉的小路,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在尽力低头躲藏,斑白的电线杆由远及近地排列,不知名的鸟飞过,不发出一声名叫。
林生的视野忽开始变得眩晕。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开始旋转。
人们仿佛都在倒立行走……还没等他意识到怎么回事,“砰”的一声,他中暑倒地了……
这里的人流不算多。
刚刚林生看见的那个人离开后。
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么炎热的夏季走过这偏僻的小道。
除了……那个在这酷热的暑假兼职送外卖的她。
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她带着外卖从这里走过。看到倒地的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实在派送外卖的途中,直接停下来自行车,赶过去扶起了林生。
那一日。
日光照拂。
少女的脸干净又白皙。
缕缕发丝落在她的脸畔,像是落入人间的天使,娇小又可爱。
黑发落下。
她的黑瞳温柔又平和。
扶起林生,急急忙忙地把他带到了附近的诊所。至于外卖,只能被她放到了一边,最后落到了迟到扣钱的结果。
可她不在乎。
她坚信从小母亲对她所说。
要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善良,正直的人。
哪怕会因此因此遭受不幸,可未来的某一天比这那不幸要幸运好几倍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在你或者你的亲人身上。
上天会垂怜善良。
世界会回报善意。
这是她的信条,也是她的信仰。
所以……林生才会一直觉得沫生瞳很可悲,可悲到……明明明白世界的真相,却还只能装疯卖傻,苟延残喘。
那一日醒来的林生,从医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无非他中暑晕倒,她给送了过来……然后她又没有留下名字,又独自离开。
“那是个好女孩,我刚刚追问了一下她是地址,那孩子不会拒绝别人,稍微坚持一下就告诉了我。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好好感谢人家小姑娘……”
医生的话回旋在林生的耳边。
他恍惚了好久。
最后轻声说好。
………………
PS:这个算昨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