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华的面色有些难看，细眯起杏眸看着宋培生，只是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金色面具下，露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延绵深长竟不知是何寓意。
出乎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对方，只是略显担忧似的回身看了一眼凌忆雪。
当年黄月华为了避免她道心蒙尘，止境艰难，她刻意向她凌忆雪隐瞒了被遗弃的真相，她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仙人之女…
刚欲说些什么，却是看到爱徒这般她了然于心的模样，她微微失措……原l来，她的徒儿竟是早已知晓事情的起始，可笑身为师尊的她竟还当她是三岁小孩时那般容易哄骗，却不想，自己的徒儿早已经知晓。
她记得当年见到凌忆雪时，她身上围绕的淡淡魔气，起初黄月华还以为是一个婴儿，因无故踏入这片战场而不小心被魔息感染了。
但，那又怎么样！
虽然寻常修士一旦传染上魔息，便是为魔族的人，因为这股诡异的魔息会腐蚀人的1心境，使那些感染上的人发疯般的攻击自己人，神仙也难救。
仙魔大战之初，各大仙门世家也被这般诡异的气息所严重蚀害，不过现在已经寻出解决方法——那就是直接将其斩首！
可笑可悲，仙魔大战将近万年，仙人们连魔族的魔息也搞不懂，光阴往年，这也是为何他们只能被迫挨打的原因。
因为那诡异至极的魔气，竟会直接侵染修士的金丹！
但婴儿并没有金丹，所有当时的黄月华也只是年少同情心泛滥，看见被魔息侵染的凌忆雪下意识的尝试驱散魔息，竟不想真能驱散！
既然救下这个婴儿，也不能就这般丢在战场中吧，无奈之下收留为自己的弟子，却不想，上天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但她能驱散魔息这件事，众人似乎并不相信，毕竟这是千万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黄月华心情极度复杂，沉默片刻还是不打算承认这件事，“本宫可不曾知晓得当年的死婴，只知晓，凌忆雪这孩子是我千里迢迢，亲手从凡间选取的好苗子，带回仙域养大的弟子。”
嗓音有些干燥、沙哑，仿佛是磨牙切齿。
宋培生唇角勾勒出一个笑容无比诡异的弧度：“如果本座所说，当年你所见到的那个婴儿，她根本就没有感染什么魔息，而是本该如此……黄宫主还会这般舍身相护吗？”
凌忆雪星眸微微睁大。
黄月华冷冷一笑，语气轻蔑：“宋宗主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连十几年前的往事都可知晓，但是…送达人莫要忘记了，本宫亦是一介帝尊强者，眼睛还没有这般瞎呢。”
“呵呵，黄宫主所言极是。”宋培生语气懒洋洋地，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反驳，淡淡道：“本座自是知晓这一点，但黄宫主有所不知，当年我独自闯入魔界，可是见得一种奇异生物，想当年本座可是在它身上栽过许多跟头，也对，黄宫主从未闯过魔界，未曾知晓这种生物也有情可原的。”
话中的语气不带丝毫遮掩的嘲讽，黄月华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就算你说的生物真实存在，这有何现如今所事有何关联？”
“唉，宫主不要着急嘛，我都说过了，可奈何这世间有一种魔物，阴险诡诈，最善长于……”
尾音未了，宋培生的嘴角微扬，讲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善于伪装成人！”
伪装成人？！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魔族都拥有这般实力，这莫不是说，在场的所有人之间都可能是魔族伪装的！
！
嘶，难怪这几年魔族这般安静不闹事了，竟是在布局这番一步大棋！
众人神色惶恐，胆战心惊。
宋培生也看出了众人的惊讶，缓缓开口安抚到：“众道友莫要着急，这番邪祟生物，虽然诡异，但胜在量少…而且，身为人族的我们可以提前避免！”
待到最后四字落定，众人则是经历了恐吓、虚惊一场，最后的却是疑惑？提前避免？
怎么可能，仙魔两界有着看不到的虚无空间，里面充斥着时间乱流，由时间空间构成的锋利空流，无其锋利，不管你肉身多强大，任何境界都会其如切豆腐从身体上横贯而出，也只有宋大人这番境界才能抵御吧。
但不知道为何原因，这样锋利的倒流竟对魔族没有丝毫影响。
众人一时间不知宋培生所说的提前避免是什么，但黄月华听到后却是杏眸猛张，眼瞳剧烈宛收针缩。
只是她很快便稳住心神，表面上继续装作冷笑的模样：“可笑，光凭你自己一己之见，讲的头头是道，还不说只有你一人见过，在这里妄想三言两语之间就来……”
“当然并非本座的一己之见。”
宋培生直接打断黄月华的讲话，只是眼芒并不在对方身上。
他轻轻睨了一眼被黄月华挡在身后的凌忆雪，似有意、似无意在她那张绝世倾城的仙颜上，挪了挪，诡异的是，宋培生的眼瞳中竟一闪掠过一抹诡邪至极的红色血痕。
半部面具遮掩下的他露出轻笑：“黄宫主只知晓当年仙魔两战，你这位亲传弟子被你在古战场上捡到，身为仙界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修士后裔，胎死腹中又被魔族残忍的挖出遗弃……”
听到这里，凌忆雪胸膛下的心已开始微微紊乱跳动了，身侧的小辞明化作妖兽听觉何其敏锐，听得她有些紊乱的心跳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爪子略显无力的往前伸着，狐狸脑袋抵着前爪，将脸埋在爪子的毛绒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辞明有些心疼，其实早那一日，冰窟之中，凌忆雪神智模糊无意间在他耳畔的低声自语，他皆一字不漏地将其收入心底。
宋培生的声音稍顿片刻，面具下的一双眸子宛若极夜下的血蜘蛛，竟看透人心最深的弱点，而那蜘蛛仿佛只是一名猎物，只需静静等待猎物入网……
只听得宋培生继续缓缓道：“只是离凤宫宫主却不知，她的父母，的确来自仙域，但却并非是因为参与仙域与魔界的世纪大战而赴入战场的，凌忆雪也并非天然地胎死腹中，而是被其父母亲自碾碎了生机，强行遗弃在冷血战场中…”
“呵呵…”黄月华的嗓子干哑得不像话，只觉得宋培生讲的话好生荒唐：
“可笑！世上哪有这般狠心的父母！”
宋培生原本问问和煦的眼眸渐渐无情：“仙域古有传说，万年前引发神魔大战的契机，并非源于魔族所居住的魔界空间剧减，他们入侵仙域来寻得生存之地，也并非是魔族好战而导致的侵犯，所有的源自…是魔域魔族内部产生的异种。”
“异种？”
众人下意识的问道。
“不错，正是异中。据千古光阴密卷有所记载，千万年以前，曾有仙界大能深入敌营去查出，仙魔界之中，看似元力充沛，如星辰遍布，诸位大帝掌控一方星域轮回，却是不知，在无尽虚空之中，却是诞生出另一类的种族！称作…墨！”
黄月华面色发白：“墨…魔？！这…这绝对不可能！”
黄月华几乎歇斯底里的发疯，只是云端上的宋培生却轻蔑一笑：
“魔，墨？又称为，墨族，正是魔域千万魔族之中的旁支种族，名为‘墨’，亦是有古籍记载，其别名被先人唤作——‘乌墨’！”
“墨，不似魔族那般，身含无尽漆黑魔气，他们更善于伪装成人，起因是魔族魔尊的一时疏忽，在人间随意留下蕴含魔族魔力的子嗣…经过千万年的演变，他们也似与寻常人无异，出生、修炼、渡境、飞升……他们如同仙域的毒瘤，一直在黑暗中腐蚀着仙域…可笑…我们身为仙域麾下子民，却不曾想，我们身边之人的竟是魔物！”
“他们腐蚀仙域千万年，不断繁衍出后代自嗣，试图污浊仙域的郎朗乾坤，从内部彻底瓦解，崩溃仙域！却不曾早在万千前，被当时的一位仙界大能，有一次仙帝之间的星宙推演法阵，竟是瞧出一抹端倪，自此，墨族在仙界大帝的强强联手之下，连根挖起！当年无数墨族潜伏隐藏，更是对于某些身怀墨胎儿，无疑是神气机大泄，犹如黑夜中的火焰，为了保全性命，唯有将腹中生命取出…尽数毙命！”
宋培生忽然又恢复到原来的和煦笑脸：“三界之知，仙域之首的红尘大帝犯下重责，被贬万世轮回尚不能赎清罪责，甚至父过子偿，就连神界当中，被誉为神明的无上神使，辞羽，更是也一起被贬入凡人。却不知晓，红尘大帝的罪责，正是源自这群混入仙域的恶魔。”
黄月华此刻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她早在宋培生的一字一顿之中慢慢惨白下去，强自镇定地吸了一口雪山之巅的冰冷寒气，强迫使她的头脑冷静下来，杏眸微眯，附上一层雪白霜衣的嘴唇微微轻抖着道：
“宋宗主讲这般多，说来说去，这还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纵然上界神明真如你当年所说，有‘墨’的存在，这也并不能代表本宫的爱徒是那墨族的子嗣！宋大人莫要老眼昏花了，看错人叫他人看了笑话。”
黄月华的字字铿锵有力，表面上看来似气势十足。
可熟知自家师尊古怪脾气性子的凌忆雪，却是看出了那双杏眸眼底深处的丝丝动摇…以及…震撼惶恐。
凌忆雪缓缓垂下眼睫，眼帘簌簌卷着，一双狭长丹凤眼里似静水般平淡，深流，面上平静得仿佛此刻宋培生与黄月华口中针锋相对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宋宗主…宋大人？”
就在这时，似是含着千山万水山清水秀的清纯嗓音，掠过重重人影，带着些许调笑之意从远方传来。
众人侧目，回头看去，竟是发现一只天真烂漫宛如洋娃娃般的女子微笑走来，来人竟是原先抱着辞明的离凤宫小师妹，天灵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