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秘境雪山中的天地间气机猛然大变,漫天雪花凝固空,仿佛时间冻结。
可伴随着宋培生的嘴角轻起,只言一字:“散!”
......
......
漫天千里落下的飘雪如乱絮撕扯,骤然间聚成一团又忽然溃散,天空之上的厚重冻云亦是如同浩浩坠烟海,转眼间,漫天大雪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苍穹之上的流云,冬云,亦是被莫名的力量不断牵扯着,云卷疏狂,宛若即将坠下一场冰冻雹雨一般。
似觉得自己布置的差不多了,宋培生朝着两位宗主微微一笑:
“还劳烦二位宗主能够助小老儿一臂之力。”
助他,离那上界天道更近一步!
黄月华眼色深沉的瞧了一眼自家徒儿,杏眸似附有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她沉重地望了一眼离凤宫的二弟子,也是一直处于她身旁照顾宫内的诸多事宜的林生,冷喝道:“遣凤陨珠!”
凤陨珠,是离凤宫的特有宝物。
但凡是宫内弟子,一旦到达了一定级别以上的弟子皆会各自配上命珠,命珠,命珠,当然是关乎性命的物品。
若是身道消陨,则命珠破碎!
“是!”
被师尊唤作的大离凤宫弟子接过宫主授命,从储物戒中寻得一枚淡金色珠子,以圣元掌控,悬浮于众人之前。
须臾片刻
……
……
黄月华、卞伊两人结法阵而立,与宋培生结出一道玄妙奇呼的元力阵法。
三人各自单手掐诀,演化虚握出一个半慢太极乾坤。
竟是以人掌拟出天地之初,万物演变之相。
黄月华拟出乾坤之相。
卞伊则是拟出日月阴阳之相。
宋培生更甚,竟是拟出来神明沟通的桥梁,散发着淡淡金色神韵,仅仅瞥一眼,一些在场人多年破镜无望的脖颈竟然松动了!
此番观战后,回去好生炼化,境界或许会更甚一步!
众人大惊,召唤出如此神韵的三大宗主,其境界有改是何其强悍!
三人手指掐印,同时唇畔快速起伏,似是在背诵着什么,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清楚知晓,这……便是请神明降雨的祈雨符!
唯有帝尊强者,一方天地的至尊强者,方能以舌尖含此符咒,歌咏赞颂神明之德,敬无上神使,降落其仙雨。
以修行者的信仰之力,从而求得一场洗涤世道朗朗乾坤的神明之雨。
隆——隆——
苍穹似被撕裂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银蛇从中窜出!!!
电闪雷鸣,又如同神明发怒咆哮。
各门派子弟,只觉得心中一片悸动,仿佛在那一声声的无声颂念之中,不是在请什么神雨,却是召来了极为可怕的事物。
未过多久,众人头顶上方便快速凝结出了一片乌黑的云朵,寻常肉眼所见,只是普通的乌云而已,但在场的人又有谁是凡人,都是仙人之境。
那是根本不是什么乌云,那竟是一片茫茫云海表面而构建出来的虚无空间。
沟通天地神明的上界神雨从而上来!
既是天神恩泽,自然不会如同凡间凡雨一般,清洗大地,亦或是灌胶农田。
这是神雨!自不会如同凡雨一般普洗大地。
神雨附有恩泽加身,三千落丝,帘珠丝线,只是加身于一人。
黄月华、卞伊,亦或是仙界第一人宋培生,三人皆是进入了共同受神域神雨洗涤的状态,眼眸凝沉紧磕,嘴中却是不断念诵。
雨从天降,而这一场淅淅沥沥的暴雨,则要足足需要二十日的倾落。
倘若是凌忆雪能够在这长达二十日的神雨倾斜坚持下去,并且在这场洗涤之礼中活下来,那便无需多言,宋大人的推测自然不攻而破了,这是神雨,亦是是自荐清白的雨。
但众人知晓,若是她真的是魔族‘墨’,在仙域散播的后裔,那这场大雨,凌忆雪甚至连一日都撑不下去。
苍穹之中,在那云团空间上,似隐约听到其中的急骤雷霆风雨的暴躁声音。
神界落雨,已然开启!
凌忆雪身形刚欲移动,却是被天灵灵忽然扼住她皓月般洁白的手腕,她一手托着雪白的小狐狸,转眸凝着那双令人冻澈心扉的丹凤眼,只听得她咬牙道:“这明摆着是个陷阱!”
辞明亦是一个狐狸扑向前,紧紧的抱着凌忆雪的大腿,小脑袋露出拟人化的表情,低声呜呜叫着,小狐狸脸冷凝又复杂,只用着两人能听到的传音着模糊的声音:“别去!”
只可惜,可能是不经常用这幅妖兽模样,小雪狐的音骨竟然还没炼化,不能口吐人言,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低呜声。
出奇意外的是,凌忆雪竟然没有厌弃的撇开辞明,伸手带着几分怜悯的感情,柔和的摸了摸他的狐狸脑袋,一双如雪谷清泉的眸子里不见任何驳杂的情绪。
她声音轻缓却不失好听,犹如夜色里的风铃发出清脆的悦响声:“没事的,不论是谁布的一盘棋,又或是谁作为棋子落入网中,我都不会让执棋手如愿,况且,我也很想知道……”
说到这里,凌忆雪清寒的眉眼望向雷云翻滚的苍穹,眼帘中折射出斑驳闪电的虚影,目光微微一暗继续说道:
“我也想知道……我是人…还是魔…”
轻轻推开天灵灵与辞明,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凌忆雪已经缓步踏入雨幕当中,那一袭轻鸿白衣,终究还是隐没至了滚滚雷云中。
……
……
天灵灵神色复杂,低头望着自己脚上穿的一双离凤宫渡着金红丝线的白靴,略显宽大的宫袍衣袖内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纵然平日内那般刻苦修炼,在关键时刻仍显得这般无力,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无力委屈。
而且给她带来如此无力感觉的,竟是那个平日内道貌岸然的仙界大能,还是个表面温文和煦的老头!
天灵灵愤愤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瞧不起这家伙这般苍老,心里默默诅咒着他赶紧入土为安吧。
宋培生已然看着这目光不善的眼神,不过他这个身份似乎也扯不下脸皮去教训一个连他胸膛都不到的小女孩。
心中冷哼一声便不再关注她了,视野回首,望着渐渐没入黑色雨幕中的凌忆雪,心中勾勒出一丝冷笑。
辞明目光深幽,一双兽瞳怔怔地望着消失在雨幕中那个清丽绝冷的背影。
在众人眼中,那道背影傲然绝世,可辞明的眼中却是看出了一抹凄凉。
忽然间,辞明从天灵灵略显僵硬的怀中跳出来,朝着远离雪山巅峰的向扑着小爪子飞速奔跑而去。
……
……
当苍穹落下的第一滴雨,落在她一袭白衣上时,凌忆雪便已然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落雨豆大,隔着衣衫侵入肉体的疼痛,身体上更是传达深入灵魂的疼痛。
她素来平静的眼眸竟带着几分空洞,麻木的眼光,看着天空中的淅淅小雨,她已经清楚知晓了,她……非人族。
雪白清丽的仙颜仿佛一盏即将破碎的灯,凌忆雪立在漫天滂沱的大雨之中,与外界天地间的朗朗乾坤的一片清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冰冷的后背抵着柔软的空间禁制结界。
她在雨幕之中蓦然回首,她好像……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了。
睫羽挂着清凉雨露,眼眸轻轻合上,雨珠也簌簌顺着她墨色纤长的睫羽缓缓滑落,打湿仙颜。
冥冥之中,思绪远飘遥远间,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当年,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剥离出肉体,一掌震碎生机的嗜子之痛。
鲜血与荧幕中下着的雨滴缓缓重合,一时间凌忆雪竟是看到了血淋淋的自己。
她有些乏力的将脸颊上的血迹抹掉,又愤愤的重锤自己一下,她实在厌恶现在这般不堪的自己……
待她眼眸重新睁开,瘦弱寒冷的后背离开虚无云海的结界,凌忆雪的目光深邃遥远却笔直而视。
她隔着千幕云重之中,似捕捉到一座古老悠久的神殿,神殿光辉而充满神裔气息。
而她自己身侧的雨则是越下越大,越下越浑浊。
倒不是雨变得浑浊,只不过神雨低落在身上,滋生出散不开的黑色迷雾,身侧漆黑墨气缭绕,而远处的神殿云端依旧好生干净。
忽然间,凌忆雪俯下身子,解开腰间被雨水浸湿的玉笛,轻轻放置在地面上,地面泥泞不堪,她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元气驱散玉笛周围的泥泞。
毕竟相伴这么多年了…就此别过吧。
常年陪伴在主人身旁的仙器似染上一丝灵智,凌忆雪看得出它的不安,轻轻抚摸,缓缓颔首施礼。
蓦然,凌忆雪便是朝着那座古老却充满神韵气息的大殿,踏出了第一步。
而她头顶上方,星辰紊乱,一袭白衣在灰蒙蒙的大雨倾注下,已然不再初次相遇那般圣洁出尘,随身附着腾腾乌黑,衰败之意。
轻薄的唇角溢出一抹乌黑血迹,她低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清澈眼眸中似乎含有微嘲轻笑。
空间虚无以外,悬浮着乌蒙大雨,身前的命珠原先淡金神圣光辉更是逐渐散去,隐约间,仿佛附上了一层黑色纹理。
仿佛经历过上界神雨的冲刷,变得黯淡无光,命珠原本干净的表层褪去,裸露出一抹阴森暗红的淡淡裂痕,仿佛一道不可恢复的裂口,狰狞着。
人群中一声声的惊呼声在宋培生的眼中格外好笑,他的嘴角弯起,淡金色的面具下似有笑意,看着人群中时如浪潮般响起惊叹声,又看一眼乌黑的雨幕,没有人知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