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疯狂地从宣泄而下,黑沉沉神云似要崩塌下来,雪花夹杂着雨,雨伴随着雪花,神雨与绝对雪瓣联合起来牵引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而那神雨,更像是从天庭中飘下而下的千万条银丝,专克邪魔,以及…反抗天命者!
少年伫立在风雨中,被肆无忌惮坠落的雨水敲打得十分狼狈,他的脸色亦是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薄唇紧紧抿着,身形却是一动不动。
一双犹如湛蓝天空般的眼眸中,隐约可见的有心疼。
而在他手执木伞下,却是在风风雨雨之中,把凌忆雪整个人都护入衣裳内。
凌忆雪一双寒冷凌冽的眼瞳中带着一丝茫然,和一丝不解…她着实不能理解他是为何能出现在这,又或者是,他为何在自己身旁。
撑伞的少年微微俯下脑袋,望着凌忆雪削尖如雪的下巴,显得十分的憔悴伶仃。
身怀中人儿,浑身湿漉漉又宛若被人遗弃许久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霹雳霹雳的神雨落到伞面上,溅起霹雳之声,又宛如千金冰雹坠落在伞面上。
可宛若千钧重的神明降雨,又岂能是一个仙界的凡间雨伞能支撑抵抗的。
辞明撑伞的手臂顿时如受到千金击退一般,执柄的手豁然绷紧如钢铁一般,他体内的圣元似洪水一般疯狂倾斜着。
竹伞似隐约要被这来自上界神雨的坠落下支离破碎了,可这把伞的主人却不想让古伞这般破碎,在青竹伞的少年疯狂灌斜着自己体内的圣元,古老略显破旧的伞面之上顿时生起一道淡淡荧幕屏障。
一时无话
……
……
一夜光景过去。
神雨的降落速度没有丝毫停歇,只是苍穹之上,似乎又开始坠落鹅毛般大雪了。
虚无空间的另一边,雨幕之外,众人视线死死盯着位于虚空上方的那枚命珠,而那枚命珠,分明已经由淡金色转为红色,继而红变化为黑,可奈何这颗珠子似乎并未迎接它的终点,仍然直勾勾的悬浮于空中,散发着淡淡黑色符文,但就是不碎。
他们着实难以想象,究竟有何邪魔妖物,竟能够在这场三大帝尊境同负请神的一次天界降雨中,负隅顽抗般的存活一夜却仍不死。
把持着大阵演变的宋培生亦是眼色变幻莫测,看着这枚命珠不知在想着什么对策。
黄月华看见自己徒儿的命珠竟变成这般颜色,悠然叹了一口气,正欲朝众人说些什么,可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的主人却是一旁一直沉默主持大阵的卞伊:
“宋大人,方才那只雪狐少年,竟是修的了一介幻术,一时大意,演变的幻术竟是瞒过了自己的眼睛,现在想来,这位妖族少年,怕是悄悄溜入雨幕之中了。”
“幻术?”
宋培生面具下的容颜轻轻一笑,似乎是回想起凌忆雪身边那只狐狸小爪子上好像挂了一枚不知何种材质的玉配,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枚玉佩的作用,能够破天下万千法阵。
倒也难怪,一只秘境中的小雪狐都能够轻易踏入神雨中。
那小女娃倒是对这只小狐狸挺上心的,不过可惜了……
这可并非只是一场简单的落雨。
神明之雨,不是浪得虚传的。
尤其是这种抵抗天命的妖物,神使想来厌恶的。
那小狐狸竟还不知死活踏入,呵呵,这可是从上界神明聚集的地方,长生殿之中带出来的禁忌力量。
这番力量,在宋培生的苦心经营下,在此秘境布下神雨二十日的神圣法术。
纵然凌忆雪和这只妖兽皆在同一结界当中,可在神雨的干扰之下,其中空间却是比天涯海角更甚,这般广阔深沉的结界中,若是那只妖兽想寻得一凌忆雪,哪怕不是海底捞针。
啧啧,可怜了。
那雪狐品种不错,估计要不了多久会就化形,现在竟为了主人这般拼命。
即使,退一万步来讲,要是两人能够在无边结界中相遇。
一个为寻常妖兽,一个却是侵入仙界的墨,又怎么能够在这场他费尽心思请来的‘神雨’当中活下来,所以说,可惜了啊。
天灵灵席地坐在大雪铺成的蒲团上,两双茕茕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是布满森凉。
……
……
无边荒忙秘境中,辞明为她执伞一夜。
体内的妖骨被神雨冲洗的阵阵作响,骨骼似也承受不住这来自上界神雨的洗涤,竟是铮铮鸣响不休,即使这样,辞明亦是没有吱声,两人就在这般极其迷蒙,却又安静的阵雨中,彼此相视一夜。
辞明望着那双混沌无光的星眸似仍处于半清半浊之间,仿佛是一根拉得极长的晶莹光丝线,可能只是一瞬间,便就会毫不留情的断裂开,凌忆雪亦是失去唯一的光明,永远堕落于无边黑暗中。
还好,他出现得很及时,给了她一盏在黑暗中照亮前行的灯。
成为了心中唯一的光芒。
被魔息侵染的漆黑眼眸中,虽然无法倒映出日月山河,朗朗乾坤,但却可以十分清晰的倒映出辞明为他撑伞时的身影。
辞明在漫天神雨中站立了一夜,眼眶也早已经在苍穹中坠落神雨侵染血红。
在不知何时尽头的恐怖雨势中,他的眼睛却是被逼得血泪狂涌,染红的面庞似不能被雨水冲洗干净,鲜血亦是涌出不止。
而他体内圣元也不过在一夜之间消耗殆尽耗……只是一夜。
可要知道,还足足有十九天!
手中执起的古旧雨伞,终究抵挡不住来自天庭的神雨,在重重雨幕中溃散成一片轻薄淡雨。
可眼看着无边无际的乌黑墨雨就要朝着她倾泄而来,辞明咬咬牙,不带丝毫犹豫,俯下身子将凌忆雪搂入怀中。
他竟以自己瘦弱而单薄的妖兽之躯,替凌忆雪抗下了这片天地谴势。
安静,却好温柔…
凌忆雪的喉间尽是自己血腥的甘甜味,一直堵郁在心头的那口逆血,也似乎在某种情绪的推动之下,不再坚持。她低首蹙眉,呕出一口猩红,染脏了辞明湿透的白袍,也染红了这片天机。
只是她混沌的眼眸似乎有了更多的光芒,呼吸不再是沉闷缓缓,凌忆雪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拽着辞明的衣衫,她声音轻颤低喃道:“为何…为何要来这儿?”
辞明微微沉默了一会,可背后脊椎似乎又被一重又一重的千斤重物狠狠锤下,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胸腔下更是泛起浓郁的血迹。
每一次张口,鲜血便顺着轻薄的唇角溢出,可紧接着,却是被神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再也寻不出一抹血迹,他故作轻松调笑道:
“你都抱过我这么多次,为何就不允许我抱你一次吗?”
凌忆雪素白的额头轻轻抵着他略显冰冷僵硬的胸膛,却是能够清楚地知晓到,对方将自己保护得极好。
苍穹之上,无数神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滴落下,但辞明却是很好的护着她,没有让一滴雨水溅落在凌忆雪的身上。
但她却是能够清楚听到,对方胸膛之下五脏六腑破裂溢血的泊泊流淌的声音!
她蓦然抬起手臂,指腹似想要触摸他苍白脸颊。
可还未碰到,指尖却是轻微颤动,又缓缓蜷到染得血红的袖袍内了。
凌忆雪麻木的垂下手臂,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丝绝望:“他说的没错….我是被遗弃的邪物…亦不是人……”
辞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听得她继续说:“看到围绕在我身上魔息吗?那是黑色的……好脏,好脏……”
辞明的身体猛然一僵,他素来知晓对方是有多么的清冷洁身自好,可他却是从未想过,竟会有一日从凌忆雪的口中听到
好脏…
他望着漫天大雨的乌黑冥意,似乎在天神的洗礼下,将一袭白衣也侵染成一丝腐败的漆黑之意。
纵然她身上未有一滴雨水接近她身上,可凌忆雪身体翻滚漫出的漆黑魔意,竟是愈发变得浓烈起来。
就如同一张洁白宣纸上的浓浓墨水,无限向四周蔓延,越染越深。
辞明的眼角淌出的鲜血愈来愈多,只是他的声音依然显得那般平稳有力:
“那一日,我受困于雪山冰窟中,受尽冰锁的痛苦折磨,是你……是你将我从冰窟中解放,也是你…带我离开这所秘境。”
“所以…这一次,该由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
凌忆雪略带有几分灰白之色的眼眸顿时染上一层氤氲,淡淡邈邈,似看破了世间劫难。
最终,她沉沉一叹,叹道:“回家吗?可我已经无处可去,世人说我是邪魔妖祟,师尊她亦不会要我了。”
回应的是辞明轻轻一笑:“没事,她不要你,我要你,就算离凤宫回不去了,我亦会给你建一个新家,就算是举世皆敌…我亦会护你到身后。”
“为…为何?”
凌忆雪的话音带着几分轻颤。
“因为你是我的人,我们狐族可是很有责任心的,知晓丈夫要贴心护住娘子这个道理。”
明明是‘丈夫,娘子’这般的轻佻之音,凌忆雪却是没有露出半点羞怒之意,也许是因为无力回话了吧,她朝着辞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一道耀眼的银白闪电忽然降临,将天空和大地照得通亮,随即雷声轰鸣,又一道一道的闪电紧随其后,眼前宽阔的场地似一条白色的带子,夹杂着无尽墨水,突兀的展现在两人的眼前,在闪电的照射下,放射出刺眼的耀斑。
苍穹接连着漫漫夜雨,大滴大滴的雨水又如同一刀刀直穿灵魂肉体的利刃,无不准确的击打在少年消瘦的背脊上,鲜血,夹杂着雨水哗哗地响着。
紧接着,便是天空之上滚滚翻过的电闪雷鸣。
凌忆雪苍白而又憔悴的脸颊,在光影交错的暴雨下微微凝滞。
她知晓,世人皆爱她倾世容颜,天道宠儿般的天赋、师尊教导良好的过人之修为,亦和她神圣高的后裔身份。
当初年少修炼之时,被师尊派往凡尘历练,向她示好的天才俊杰犹如过江鲤鱼,一支接一支的,络绎不绝。
视她为心上人,为白月光的更是不在少数,情意绵绵,悱恻难眠的少年们的追求手段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似乎从她记事起,从未有人能像今日这般用最平静温和的语气,说给她一个家,一个安稳可以遮挡风雨的家。
若是放在以前,谁都会如此可笑地觉得,那位生于云端上散发着神神蕴韵光辉的仙界人物,竟曾会想要一个家。
不是离凤宫那里的环境,那里的家,离凤宫对于她而言,终究不过是一个修炼悟道之地。
那里离天太近,却离人间太远…太远了……
纵然散发着圣灵气息的辉煌大殿,离凤焰火终年不散,可她依然会感受到寒冷。
少年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却是让她忽然触碰到胸膛下的一根心弦,在这一瞬间,心灵破防了。
像是被那只曾经只会勾她衣衫,略显调皮的爪子不经意间的轻轻拨弄了一下,不是特别明显,余音却是能够围绕自己许久许久。
在这般恐怖,又夹杂大雪的漫天神雨中,两人身体的温度被风雪侵染的低得吓人,皆被雨雪浸湿透,纵然不能相互取暖,可不知为何,凌忆雪一颗难以安定的心却是在辞明的缓缓的心跳下,似逐渐平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