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刘卫喜拉高嗓音,颤着手指,对向了丁四毛的身后。
什么什么东西?
丁四毛百般疑惑,又见刘卫喜表情认真,便还是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回头一望,却是什么都没有,他再转向刘卫喜,满脸的茫然。
“你……你没看到吗?就在你后面啊!有个……有个……”刘卫喜的上下齿都在嘎楞嘎楞地互相击打着。
“有个啥东西?”丁四毛二度回头。
“有个女人!”
不……不对……
那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刘卫喜的眼睛都要瞪出眶来。
那东西渗人的大嘴一张,刚刚吞进去的泥就都哗啦顺着往下掉,两只黑目被张开的大嘴挤占了面部空间,都已是向上瞟到天上去了,可似乎,它也不用眼睛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就缓缓直了起来,行动丝毫没有受到视线的阻碍。它一站起,原以为只是长手长脚,才发现那身形比例同样是严重失了型,分明只是寻常人的肩围与胯宽,身高却有着八、九尺,似一杆长竹,正朝刘卫喜走近,它那步伐很是僵硬,却因腿长而并不显得有多慢,一走就是一个顿挫,一走也是一个重脚印,踏得足旁的烂泥都飞溅而起。
丁四毛这是回了第三次头了,见自己身后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的神情便更加地莫名其妙,话语中还掺杂了些许恼火:“女人?你憋疯了吧,还在这说胡话呢。”
“你他娘的真看不到吗!它过来了!”刘卫喜已是急得快要用吼的了。
咯咯咯。
有如女稚童在玩闹一般的嬉笑之声兀自响起,寻动静而去,正是那东西发出来的叫唤,而且声音的位置很是有些奇怪,不似从那张大嘴或是咽喉部位产生的。再细一观察,见那东西的腹部正在一鼓一收,笑声竟是源于肚里。没两下,那东西肚皮一平,怪异的笑声便收住了,只见它抬动着反关节的手臂,伸出了一截长得不像话的枯槁手指,先是指了指正对着的刘卫喜,然后又放到它自己的头顶比划了一圈朝上翻起的纯黑色眼珠子,最后手指再往低处一挪,戳弄了两下那下垂的胸口。
刘卫喜好像明白了意思。
只有你能看见我。
嗡。刘卫喜的脑袋里轰然一炸,瞬间体毛根根竖起,浑身冷汗出如水涌。他才想起来要跑,登得是手脚并用,极力往后方退去,可顿觉自己发着软,两股哆嗦,手也慌张,没有一点力,扒了好几下都还在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咯咯咯。
骇人的阴笑声再起,那东西又迈开了比例诡异的长脚,越逼越近,那笑声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发清晰,如蛆般附骨恶心。
咯咯咯。
没多远了,近在咫尺。
看着那视线里逐渐变大的身影,刘卫喜惊惧得颅内皆白,他记起自己还带着枪,连忙低下头来在腰间胡乱摸索,已是准备掏出别着的十年式盒子炮。
“喂喂喂,你他娘想要干嘛,你奶奶的到底是发的什么神经!在那掏着什么呢!”
丁四毛再也是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抓住了刘卫喜的手腕,用力一抵,阻止了起掏枪的举动。
“你!”
刘卫喜猛得抬头,瞳孔骤然坍塌,下一刻连鼻息也停慢了半拍,眼神亦随之涣散开来,仿佛只剩下了半个魂儿。
本以为是要完蛋了,可再看时,那东西已是不见。
不见了……
它明明只用再动个两步,就能窜到自己的跟前,却是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是躲起来了?
那,躲到哪里去了?
啊!躲哪去了!
刘卫喜紧张地来回望着四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一个方位都不敢落下,不断警惕地瞥动着视线,身子骨也绷得极硬,形似一具钢板。
周围依旧是那片破烂光景,杂草与灌木,灰天与红土,原先有的,那是一样没少——除了那个东西。
“你娘了个俾的,中邪了是吧!”丁四毛见他略微消停住,再将他的手给硬生生地给摁了回去,简直要发火。
“不……不是……它明明……”刘卫喜有点回神了过来,但还是觉着语无伦次。
它明明边刨边吃着土,可再一看那东西先前蹲伏过的地面,很是平整,哪里有什么像是被挖过的痕迹。
它也明明一步一个脚印,可再一看那东西奔过的地方,别说印子,就连溅起的细泥子都没有瞧着一粒。
“它明明……”刘卫喜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语,面孔极度呆滞。
“它明明什么!刚刚就在那儿抽抽,然后又嚷着见了女人,现在居然还想拔枪?你他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丁四毛抓着他手腕的手重新使上了几分劲儿,随后啪啦一甩。
刘卫喜的整个人,也跟着胳膊肘这么一荡。
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盗过重檐庑顶的地下大殿,也掘过荒草遍生的孤茔野冢,哪怕是在这些所谓的重阴之地,也都从来未曾见过有什么脏玩意儿,已经这个年代了,别人都飞机大炮了,何况自己又是干这一行的,哪里会信这些啊?除了自己和部队里的其他人,地里头剩下唯一能动弹两下的,就只有嵌着的阴损机关了,自己就算是给墓主人的头盖骨当碗使当夜壶当酒器做球踢,也没见它们不满跳起来弄出过甚么幺蛾子。
可是……怎么这光天白日的,还真见到了什么东西?
不,不对,真的见到了吗?那冒着鬼气的东西刚刚所留下的痕迹,现在是一丝一毫都见不着了。好像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本就不存在这些——不然为何独独只有自己,而丁四毛却看不到?难道真的是自己在这里呆得太久,吸进去的瘴气太多影响了神智,所以产生了错觉?
刘卫喜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步地原地度着。丁四毛就这么冷眼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多讲些什么,转身便继续弄着余下的那袋小探钉去了。
许久,刘卫喜才艰难地开口道:“兴许真是我魇着了……兴许真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