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吴妄警惕，像个贞洁烈妇。
“好吧。”女孩收回手臂，没有流露更多反应。
“你先前不是说……她能说明一些事吗？”
“嗯，怎么啦？她的手脚还没观察呢。”女孩看向外翻出体的半截腿骨。
“可看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吴妄低下脑袋，不愿再看，承受快到极限了。
自己越看尸体，越觉得离奇，越觉得害怕，可看来看去也仅是让恐惧胡乱涨潮，如此而已，尸体的缝合线也只是缝合出了“Y”字，并没有缝合出答案，浓烈的香水味也只是熏得自己的心更加迷离，脑内的坑洼丝毫没有得到填补，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原来你不喜欢做前戏啊。”女孩恍然大悟。
“这种场合能换个正经的说法吗。”吴妄瞪眼。
“我尽量。”女孩小声嘟囔。
说完，女孩用脚踩住礼裙边缘，右手呲啦一撕，扯下一块比脑袋大些的布来，她再把礼裙掀回身体，在那重新露出的骇人面孔上盖好布块，接着，便于尸体的脖子处再拿手探了起来。
碎骨的脖子绵软，一掰就转了个大角度，女孩两指并拢在上头按压着，找准位置后，在脖子的侧后方轻揩几下，刮下了厚厚的一层肤色粉底。
“略过前——言，那现在就直入正题啦，你看。”口罩之下，女孩吐出一小寸舌头。
吴妄顺着她的指示望去，见那脖子上原本被化妆品遮盖的地方，皮肤白得恐怖，是那种缺血的病态白，里面的经络血管都根根分明，可最让人在意的并不是肤色白否，而是那其中一条较粗血管上的两个深深的血洞，血洞已然转黑，且没有流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不短的时间前给咬过。
两个洞的大小相同，直径不是很大，不过吴妄的眼睛也没有刻度，判断不出具体的来，但是那两个洞的间隔，他却很是熟悉，不用比对也能知道那是人类两颗犬齿相距的距离，因为每天刷牙都能看见。
可从洞的总体规模来看，未见过有人的犬齿能发达至这种地步。
这口子是那样深，扎入血管的位置又极其精准，还没有在旁边看到多余的痕迹，伤口一蹴而就，也就是说，咬的那一方必然是极其了解血管的分布，而被咬的那一方没有什么挣扎，可能是没有自身意识，也可能是被强行控制。
“这就是尸体能动的原因。”女孩给出答案。
“被什么动物给咬的?”吴妄皱眉。
“是被吸血鬼咬了。”女孩淡然道。
“那你看这牙口，推测一下是该隐老祖咬的，还是德库拉老祖咬的?”吴妄一脸认真。
“这两个都是假的啦。”女孩听出嘲讽，也不在意。
“对，世界上不存在该隐和德库拉，也根本没有吸血鬼。”吴妄表情一拉，他觉得女孩又在整自己。
“是嘛，那你觉得她是被什么咬了?”女孩倒不反驳。
“牙齿发育畸形的人类?”吴妄固执着。
“好，那有什么牙齿发育畸形的人类咬完她之后，可以让她哪怕变成了尸体也照样活蹦乱跳，还能一路追着你跑呢？”
女孩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抬手捻了捻指间残留的粉底。
沉默。
女孩再掀开尸体头颅盖布的一个小角，露出那歪七斜八的嘴，她指了指那上方极度发达的犬齿，然后摘下橡胶手套，对着那尖牙贴近一蹭。
双层橡胶手套被瞬间破开，断面齐整，干净利落。
这完全不是自然界动物的牙齿可以演化出来的程度，此般锋锐堪比手术钢刀，什么食人鲳，什么狮与虎，在它面前都是天真无邪的小儿科，这种东西如果要凑到人的脖子上来那么一下，必然是和透穿单张A4纸无异。
“所以她是……她是自己咬了自己?”
吴妄来回看着尸体脖子处的咬痕和血口中的獠牙，傻了眼，逻辑搅在一起，狗屁不通。
“哪会自攻自受嘛，这嘴巴也够不着自己的脖子呀，是别的吸血鬼转化了她。”女孩忍住笑意。
她思忖片刻，再对吴妄说：“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她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吴妄努力回想，“好像……喔，我想起来了!”
女孩歪头，以示自己听着。
“我当时叫她的时候，她视线是一直低着的，但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虽然可能是听声音听出来的吧……嗯……我也不知道，还有……还有就是，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到她的时候，她的瞳孔一点反应都没有……再有一点，她的性格也不一样了……变得随地乱丢垃圾了，不，那不是垃圾，那是……总之，她以前很爱卫生的……然后、然后……”
吴妄舌头艰难地拐着，不停地回忆，越想越觉得疑点多，已是有点杯弓蛇影。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女孩耐心地等吴妄说完，口吻莫名像大夫。
“我也不知道……她直到下午前都还是好好的……”吴妄忧心忡忡。
女孩点点头，然后小小总结：“方才的那些怪事，以及眼前的诸多异常，都是你亲眼所见，不是嘛？所以吸血鬼……”
“是真实存在的。”吴妄脱口而出。
咦?
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吴妄，把那吸血鬼三个大字强行拍他脑门上，只是在做着引导，她此刻也并没有如上次那般故意吓唬，语气大体上亦是波澜不惊，可有些冲击波看似表面平静柔弱无力，地面下的暗劲早已席卷着摧枯拉朽。
那诡异的爬行方式，即便是具被解剖过的尸体，也即便折了手指断了脖子废了下颌失了面皮翻了腿骨，居然能依旧保有生命力，还有那该死锋利的牙齿和脖子处的洞……
的确是亲眼所见，的确是亲身经历，的确是无法解释。
没有喊叫，没有恐惧，没有冷汗，没有惊慌。
只有空白和呆滞。
他心中十八年来由一众人类好汉组建的传世河山正在裂解，地面向内凹陷，然后从缝隙中钻出了一堆奇怪的生物，奇怪的生物们一路叽叽喳喳跑上了珠穆朗玛峰，大家手拉着手转圈圈，然后噼里啪啦给上面所有国家的旗子通通放倒，自己再掏出了一面旗子替代，上头用滑稽的字体写着“吸血鬼占领地球啦”。
这世上怎么会有吸血鬼啊！
刚刚还是法医似的调调，好像还讲那么几分道理，现在又立马变成了走近科学了!生活处处有奇诡，人间处处有异事是吧!所以牛顿啃苹果啃到最后阪依上帝是正确的吗，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哈哈……哈哈……”吴妄干笑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孩将吴妄温柔扶起，又拉手拄在自己的肩上，再于他的耳旁轻言细语：“其他的证据也还有呢，要再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