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远挂断电话,盯着恢复平静的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才猛地一拍额头。
“刚才好像可以托那个疯女人帮忙找一下静姐?”以徐乐乐那通天的人脉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找个失联多年的人,或许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果断掐灭了。
“求她帮忙?那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不,简直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顾远几乎能预见,一旦自己开口求助,那个女人肯定会趁机提出各种丧权辱国、挑战他底线和尊严的“不平等条约”。
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穿女装拍照那么简单了……想想就不寒而栗。
欠她的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唉,顾远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挖了银河系的墙角,这辈子才倒了如此血霉,招惹上这么个磨人的债主。
“哟,这脸色……是被人抢了小鱼干,还是踩了尾巴了?”梁渠不知从哪里溜达回来,迈着优雅(自认为)的猫步,轻盈地跳上柜台,就看到顾远趴在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仿佛头顶都凝聚着一小片乌云。
顾远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瞥了它一眼,没说话,只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唉——!”
那眼神里包含的内容太过复杂——有“遇妖不淑”的遗憾,有“怀才不遇”的悲愤,还有那么一丝“你怎么这么废柴”的幽怨。
要是遇到的妖都像神话传说里那样,有点石成金、呼风唤雨的真本事,他顾远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徐乐乐的气?早就实现财务自由,抱着猫(妖)提前过上退休躺平的幸福生活了!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梁渠瞬间被这无声的控诉激怒了,嗖地一下窜到顾远正前方,弓起背,挥舞着毛茸茸的爪子,尾巴竖得像根旗杆,“本妖是吃了你点东西,住了你点地方!但你别忘了,当初爷爷过世的时候,是谁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蹭我毛上,一口一个‘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看你可怜,心一软才留下的!你这是恩将仇报!”
被戳中黑历史的顾远,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梁渠那颗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小脑袋,动作温柔:“你想多啦,白娘娘。我只是在犯愁赚钱的事,想早点把欠徐乐乐的钱还清,无债一身轻嘛。”
“就为这?”梁渠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要我说,你直接从了她不就行了?你看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有钱又大方,性格还那么……活泼开朗!上次还给我买了最贵的进口罐头!”
它开始板着爪子(虽然并拢不了)数徐乐乐的优点,“哇,这么一数,优点简直像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过来!”梁渠对徐乐乐的好感度,伴随着罐头的香气在脑海中急剧飙升。
顾远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梁渠的猫脸上,死死盯着这个立场极其不坚定的“叛徒”,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看来某只猫是忘了,那位‘大方’的姐姐,最初是想把你买回去配种。
梁渠浑身雪白的毛瞬间炸开,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它猛地后退一步,义正辞严地大声宣布(意念传输):“乱臣贼子!妖妃祸国!主人你千万要坚持住,绝对不能向这等包藏祸心的坏女人屈服!我们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这才是我的好白娘娘!”顾远满意地笑了,抱起梁渠,不顾它的轻微挣扎,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狠狠“啵”了一口。
然后凑到它耳边,用充满蛊惑的低语说道:“记住,千万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收买,我们的革命友谊,坚不可摧!”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欠款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存够。顾远平时过得如此节俭,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就是为了早日偿还债务,摆脱徐乐乐的“魔爪”,重获自由身。
对于徐乐乐,他也并非没有认真思考过。但顾远始终认为,这不过是富家大小姐一时兴起,觉得他这副皮囊和别扭的性格比较“好玩”而已。
毕竟,他自己的模样招来过多少麻烦,他心里清楚。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对他表示出浓厚兴趣的富婆,但最终都证明只是一时新鲜。
他和徐乐乐,终究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偶然相交后,注定会奔向各自的远方。
“远哥哥!”
一个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打破了店内的沉寂。陶醉一路小跑过来,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气,终于在店里看到了熟悉的一人一猫。
“远哥哥又在和白娘娘说话呀。”她甜甜地笑着,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在她看来,远哥哥总是喜欢抱着白猫自言自语,仿佛那只猫真能听懂似的。她觉得,这一定是爷爷去世后,远哥哥太过孤独,又没什么朋友,才养成的习惯。一想到这点,少女的心中就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
“没关系!”陶醉在心里默默握紧了小拳头,脸上绽放出坚定的光芒,“守护远哥哥笑容和心理健康的重任,我陶醉义不容辞!”
早已把陶醉当作亲妹妹般疼爱的顾远,一看到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乌云。
他自然地伸出手,亲昵地帮她把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声音温柔:“跑这么急做什么?怎么了?”
脸颊上传来顾远指尖微凉的、不经意的触感。少女的身体总是格外敏感,这轻微的接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荡起层层涟漪。
陶醉只觉得一股热流“轰”地一下涌上头顶,两个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脸上温度骤升,连耳朵尖都烫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颗熟透了、轻轻一碰就会流出甜水的柿子,几乎要冒烟了。
察觉到少女瞬间僵硬的身体和红得不像话的脸颊,顾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亲昵了。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少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意牵手、摸头的小丫头了。时光在不经意间,已经悄然改变了彼此。
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主动开口,试图缓解这微妙的尴尬氛围:“吃饭了吗?”
“我……我就是来叫你一起去吃饭的!”陶醉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抱起一旁毛茸茸、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梁渠,将红扑扑的脸蛋埋进它柔软温暖的毛发里,从上到下使劲蹭了蹭,借此掩饰自己的羞涩。
“不许拒绝!明天我就要返校了,妈妈说了,今晚要给我们做好吃的,给你改善伙食!”
被当成“掩体”和“蹭毛器”的梁渠,生无可恋地翻着白眼,内心疯狂吐槽:“可恶的两脚兽!本妖尊贵的皮毛!迟早要被你们撸秃了!赔偿!必须用罐头赔偿!”
顾远本能的拒绝在听到“妈妈做的”和“改善伙食”后,默默咽了回去,改口道:“好,盛情难却,那我就厚着脸皮去蹭饭了。”
“好耶!出发!”陶醉立刻欢呼起来,抱着依旧一脸“莫挨老子”表情的梁渠,乖乖地站在店门口,等候着她的远哥哥。
顾远利落地锁好店门,两人并肩,踏着夕阳的余晖,向不远处的“陶家面馆”走去。
陶醉紧紧挨着顾远,她比顾远矮了将近一个头,此刻走在一起,更显得娇小依人。傍晚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
“冷吗?”顾远侧头问她。
陶醉用力点点头,趁机将身子靠得更紧,几乎半边身子都贴在了顾远的手臂上。
顾远无奈地笑了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一起塞进了自己温暖的外套口袋里,同时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快点走,店里暖和。”
陶醉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属于顾远的温度和力量,再看看怀里抱着的(一脸不情愿的)白娘娘,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无比幸福的联想——此刻的自己,多像一个被丈夫细心呵护的柔弱妻子啊!而远哥哥,就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
至于怀里这只……嗯,就当是他们俩嗷嗷待哺的(妖)孩子吧!想到这里,陶醉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就在这时,顾远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空荡荡的街道,眉头微蹙。
“怎么了,远哥哥?”陶醉正偷偷嗅着顾远身上那股干净清爽、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好闻的味道,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什么,”顾远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人在看我们。”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虽然一闪而逝,却异常清晰。
“远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回头率肯定高呀!被人多看几眼很正常啦!”陶醉不以为意地笑道,只觉得是远哥哥想多了。
“可能吧。”顾远压下心头那点怪异感,自己也觉得可能是被徐乐乐那通电话搞得有点神经质了。
待两人一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拐角,不远处一个绿色的、散发着微妙气味的垃圾桶后面,才鬼鬼祟祟地站起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动作熟练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压低声音汇报:
“大小姐,目标已进入面馆。我差点被发现了,这小子的直觉有点敏锐……不过今天没有异常,就是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关系挺亲近,一起吃饭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徐乐乐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哦?有多亲近?”
“呃……就是靠在一起走路,牵了下手,放在了口袋里。您不用担心,看起来就是邻居家妹妹的感觉。”男人尽量客观地描述。
“邻居家妹妹?”徐乐乐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玩味,“身材有我好吗?脸蛋有我好看吗?有我会……温柔体贴吗?”灵魂三问,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
“额……这个,距离有点远,没……没看清。”男人额头冒汗,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
“唉,好失望啊……”徐乐乐的声音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突然……有点想做点有趣的小游戏了呢。”
“我……我马上去查清楚那个女孩的所有信息!立刻!马上!”男人一个激灵,语速飞快地保证道。这位大小姐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一二的,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有趣”。
他同情地看了眼顾远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默默画了个十字:“兄弟,自求多福吧!你招惹上的,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啊!”
酒店房间里,徐乐乐已经挂断电话,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香奈儿套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都市的万家灯火,如同一位女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嫣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颠倒众生,却又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的弧度。
“才离开没多久呢……就有不知死活的小野猫”她轻声自语,声音柔媚,眼神却锐利如刀,“在外面‘鬼混’……那么,做错了事,就得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哟。”
无人知道这个拥有魔鬼身材和天使面孔的女人此刻究竟在脑海里构想着怎样“精彩”的剧本,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只回荡着一阵阵令人脊背发凉、却又莫名性感的低笑声,仿佛恶魔在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