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顾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这消息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前一刻还在为逃脱法律制裁和舆论风暴而挣扎,下一刻就车毁人亡?
“现场初步勘察是酒后驾驶,车速过快,冲破了护栏。”林静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依旧冷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交警那边的记录和监控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他当晚确实在酒吧喝了很多酒,情绪极其不稳定。但是……”
“但是什么。”顾远追问,心脏微微收紧。
“我调取了他最后几天的一些通讯记录和行踪轨迹,”林静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碎片。在丑闻爆发前,他曾经接到过一个来自海外的加密虚拟号码的短暂通话,内容不详。
另外,他出事前离开的那家酒吧,有个角落的监控恰好‘临时故障’了十分钟,而他正是那段时间离开的。最奇怪的是,他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存储卡在事故中‘意外’损毁,数据无法恢复。”
一连串的巧合和意外,让顾远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说秦某是承受不住压力、酒后失控导致意外,这些细节未免太过刻意。但如果说这是谋杀,目的是什么?灭口?可秦某已经身败名裂,即将被送走,对谁还有威胁,除非他手里还握着什么更致命的东西,或者,他的死能掩盖更深层次的秘密。
“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顾远问。
“以现有的证据来看,是意外。”林静强调,“非常干净的意外。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水比我们看到的要深。秦家父子得罪的人不少,想落井下石的更多。不过,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
她沉吟片刻,“顾远,你最近动作有点大,虽然匿名,但未必完全无迹可寻。小心点,可能有人已经注意到你了,或者这件事本身,就与你处理秦某有关。”
顾远的心沉了下去。林静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他动用林静的资源去对付秦某,虽然隐蔽,但在某些层面的人物眼中,未必能完全瞒天过海。如果秦某的死真是因为有人想掩盖什么,或者干脆就是针对他顾远行动的反击或警告。
“我知道了,静姐。你也小心。”顾远挂断电话,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街道,第一次感到阳光下的世界也潜藏着冰冷的暗流。
梁渠不知何时跳到了窗台上,与他并肩而立,金色的瞳孔望着远方,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有残留的恶意。”梁渠的声音在顾远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很淡,但很纯粹,不是普通的怨念或恐惧,更像是经过精心淬炼的杀意,而且处理得很干净,几乎没留下气味。”
连梁渠都只能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的残留?顾远心中的警铃大作。这绝非普通势力能做到的。
“能追踪到来源吗?”顾远低声问。
梁渠摇了摇头,尾巴尖烦躁地摆动了一下:“太散了,像水滴入海。出手的人,或者背后的东西,很擅长隐藏和抹除痕迹。不过”它顿了顿,“这种手法,让我想起以前遇到过的一些不太干净的‘同行’。”
“妖?”顾远眼神一凛。
“未必是纯粹的妖,也可能是掌握了某些偏门手段的人类,或者被污染的器物。”梁渠舔了舔爪子,“总之,不是善类。你最近最好低调点,那个小丫头那边,我也得看紧些。”
顾远点了点头。秦某的死,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清水,虽然暂时只晕开一小片,却预示着底下可能藏着更庞大的阴影。他原本只想清除一个威胁,却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更危险的开关。
接下来的几天,顾远表现得异常谨慎。他减少了外出,即使开店营业,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叮嘱陶醉放学务必直接回家,或者来店里,尽量不要独自在外逗留。陶醉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但看到顾远严肃的神情,还是乖巧地答应了。
申菲菲果然如她所说,没有再因为私事联系顾远。偶尔有公事上的沟通,也完全是通过邮件或简短的电话,语气专业而疏离,仿佛那天晚上的谈话从未发生过。顾远虽然有些怅然,但也尊重她的决定,这或许是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一位特殊的客人走进了小店。
那是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老者,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起路来步伐沉稳,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他一进店,目光就准确地落在了柜台后的顾远身上,仿佛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顾远正在整理东西,看到这位老者,心中微微一凛。他在这条街开店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位老者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那不是普通顾客的好奇或需求,而是一种有目的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探究。
“老先生,需要点什么?”顾远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露出惯常的平和笑容,心中却暗自警惕。
老者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店内古朴的装潢,最后又落回顾远脸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就是顾远?”
“是我。老先生认识我?”顾远不动声色。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老者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听说你这家店,有些不一般。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解决一些麻烦?”
他刻意加重了麻烦二字,意有所指。
顾远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老先生说笑了,哪有什么本事解决麻烦。”
“是吗?”老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轻轻放在柜台上。顾远瞥了一眼,正是前两天报道秦某丑闻的那一版,标题醒目。
“秦家小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结局更是令人唏嘘。”老者慢条斯理地说,手指轻轻点了点报纸上的照片,“年轻人,行事太过锋芒毕露,有时候未必是好事。你说呢?”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了。顾远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老者,果然是为了秦某的事而来!他到底是什么人。秦家的亲朋,还是其他关联方?
“老先生这话,我不太明白。”顾远语气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秦老师的事情,自有法律和舆论公断,结局如何,也是他自身行为所致。与我一个开药店的,似乎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老者收起报纸,深深地看了顾远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压力,“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有些圈子,水太深,不是你该掺和的。安安分分做你的生意,过你的日子,对大家都好。否则”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便走,步伐依旧沉稳,仿佛只是来闲话家常。
顾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色凝重。梁渠从角落里踱步出来,跳上柜台,看着老者离去的方向,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人身上,有很淡的官气和煞气。”梁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不是普通的官员,是那种手握实权、甚至见过血的。而且,他身边应该跟着‘东西’,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我能感觉到一丝不协调的气息波动。”
官气,煞气,跟着东西?
顾远瞬间联想到了秦某父亲在教育系统的职位,以及林静查到的那些不明资金。难道这老者是秦父背后的人?或者是与秦家父子有利益勾结、生怕被秦某丑闻牵连出来的更大的人物。
秦某的死,会不会就是这些人为了自保而下的手。现在,他们怀疑到了自己头上,所以来警告。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顾远。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旋涡。秦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他的死,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拿起手机,想给林静打电话,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林静已经提醒过他小心,再找她,可能会把她也拖入更深的危险。
他必须靠自己,也必须更谨慎地保护陶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陶醉发来的信息:“远哥哥,我放学啦!今天能去店里吗,我想吃你做的冰糖炖雪梨了。
看着那带着可爱颜文字的信息,顾远冰冷的心头泛起一丝暖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他绝不能让任何危险,靠近她。
“来吧,路上小心,直接过来。”他回复道,然后转头对梁渠说,“梁渠,从今天起,你贴身跟着陶陶,寸步不离。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梁渠甩了甩尾巴,算是应下。
顾远走到窗边,眼神却如同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