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还可以。”
女子稍微翻了翻摆在地摊上的画，用同样不算很流利的当地语言说着，声音在口罩的作用下显得很模糊：
“我看出了学院派的痕迹——你是蔷薇学院的毕业生吧？”
蔷薇学院是波斯菊共和国最有名的艺术大学，从这个学院毕业的学生的作品都带有浓厚的学院风格——细致与一丝不苟，就像精确的印刷机器，这是多年反复多次练习的结果。
“呀，没想到您是懂行的，真令人意外。”
摊主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
“是的，小姐，我是蔷薇学院美术系的学生，四年前毕业。”
年轻女子一边翻着作品，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感觉你画的在学院派的学生中也算拔尖的了，为什么刚才你说已经好几天没有人买你的画了呢？”
女人垂下了眼眸，说道：
“小姐，曾经的我也觉得只要画好画就能让大家喜欢我的画，但是在这座城市，会画好看的画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关系，便没有展出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看画的人。”
“呵...这就是你画工这么好却依旧被埋没的原因嘛。”
年轻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埋头翻阅起地摊上的画。
女人有些紧张，因为只是翻翻便离开的路人们实在是太多了，她很担心年轻女子也只是稍微看看就离去。
不过，年轻女子并没有这么做。
她一张一张仔细地阅览，并将喜欢的夹在胳膊里。
女子挑选的很慢，而且不知是不是摊主的错觉，她感觉女子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与画作之间来回游动。
最终，女子挑了大概五六张画作，示意地摊摊主打包：
“帮我打包吧。”
这一刻，地摊摊主露出了真正意义上开心的笑容，对着女子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没问题，多谢您的惠顾。”
年轻女子并没有使用网络支付，而是拿出了传统的纸币，厚厚一沓，轻放在女人的手心上。
女人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纸币的重量，便连忙说道：
“等一下，小姐，您是不是给多了...”
年轻女子显得不以为意：
“多的就算小费吧。”
摊主并没有拒绝这额外的收入，再次恭恭敬敬地冲着年轻女子鞠了一躬：
“...谢谢您。”
年轻女子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将目光略过女人，然后便拎着塑料袋离开了。
年轻女子离开后，女人数了数，惊讶地发现刚才的女子居然多给了标价整整一倍的钱。
真是大方的小姐呢...
女人感到很开心，这些收入虽然不足以让她的生活好转起来，至少让她看到了希望。
原本她已经决定这个月结束后就去找一份端盘子之类的工作，现在看来可以暂时缓缓了。
如果那个豪爽的小姐明天还能再来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女人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回味着刚刚的那个奇怪的顾客，女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觉得刚才的那名客人的声音有一些耳熟，即使客人戴着厚厚的口罩。
就好像在哪听过一样。
...
过了一周左右，年轻女子又一次光顾了地摊摊主的摊位。
这一回，年轻女子再次挑选了不少的画作，女人借着这个机会，开口问道：
“小姐，您住在这座城市吗？”
年轻女子愣了愣，回答道：
“并不是，我是来旅游的，顺便...来见一见我最爱的人。嘛，可能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您的爱人住在本地吗？”
“没错。”
“呀...能生活在这座艺术之都，您的爱人一定很幸福，这座城市除了对像我这样搞艺术的不友好之外，对于游客和定居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就像世外桃源一样，处处都充满着艺术的气息。”
年轻女子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还得去问问她才行。”
“她？”
女人听到这个字后不由得稍稍瞪大了眼睛。
年轻女子在这里说的依旧是当地语言，使用的“她”是有明确的性别指向的。
“嗯哼。”
年轻女子丝毫不以为意，低头看着女人的作品，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我喜欢你的作品。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地摊摊主愣了一下，回答道：
“柳莉莉。”
“柳莉莉。”
年轻女子着重读了一遍名字，随后问道：
“这个名字...你是白百合共和国的人吧？”
“没错，我小时候在白百合共和国长大，大学考到了蔷薇学院，然后就在这里生活。”
柳莉莉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紧接着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小姐，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年轻女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可以叫我可乐。”
“可乐...小姐？”
“嗯哼。”
自称为可乐的年轻女子再次轻哼了一声，拿好柳莉莉装好的画，爽快地付钱，潇洒地离去。
可乐离开之后，柳莉莉望着掌心中依旧比正常标价多了一倍的钱，微微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周以来，除了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只有一个人光顾了她的摊位，而且并没有买东西。
柳莉莉在网络上发表的漫画也鲜有人问津，至今每个月只能依靠更新的保底来获取微不足道的收入。
曾经踌躇满志的她，现在变得得过且过，自从从恋人那里借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之后，房租、水电费、伙食费等等开销便成为了压在柳莉莉身上挥之不去的重担。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努力并不一定会有相应的收获。
成功的人们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故事，并将他们成功的方式当做绝对的真理来传播，让无数台下的人误以为成功是那样的简单。
然而这只是幸存者偏差，在他们脚下踩着的，是无数失败者的磊磊血骨。
如果努力就能成功，那还要权力和运气做什么？
当柳莉莉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距离她离开陆乐乐以及白百合共和国，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虽然柳莉莉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失败了。
而且还是根本看不到成功希望的那种。
有许多画画水平并不如柳莉莉的同学，此时已经在导师的帮助下小有名气，发展的很不错，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柳莉莉并没有导师。
原因也很简单，导师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想要获得他们手里的资源和人脉，得到向上爬进入圈子内的机会，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一些东西。
可以是钱财和礼物，也可以是只属于女生的一些“物品”。
这样的交易，一般被称作潜规则。
柳莉莉当初无比坚决地拒绝了曾经的导师潜规则的暗示，选择毕业之后独自一人单干。
那时的柳莉莉信心满满，在大学里，柳莉莉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让她觉得即使没有导师的帮助，自己也能走向成功。
但是现实却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将她的那点骄傲彻底撕成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