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中午。 “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我担心地问着从病房里出来的妈妈。
“从昨天晚上开始,爸爸就持续高烧了,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估计是流行性感冒吧,医院里类似症状的人很多,你爸爸之前还吐了一次。不过之后就好多少了,还闹着想吃东西。真是的……你爸爸从以前开始就改不了嘴馋的毛病。”妈妈的神情似乎在回忆往昔美好的时光。
我听到爸爸的病好了许多,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我的目光落在妈妈的手腕上,那里被一层纱布包裹着。
“妈妈,你手上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刚刚妈妈进去病房的时候,应该没有这样的伤痕。
妈妈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这个呀!是被你爸爸咬伤的,他也是,都不看看就下嘴,好在咬得不重,护士说包扎一下就可以了。等他病好了我非要说说他,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看随便吃东西,所以才生病的。医院里花钱很多,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我之后的话什么也听不见了,妈妈说的话似乎在我耳朵里形成了幻听,她的声音变得飘渺,遥不可及,当第一句“是被你爸爸咬伤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我的身体深处涌出一股令人惊悚的冰寒。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集体生病,发热,高烧,呕吐,食欲,咬痕,还有……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证实那个结果的真实性,如果这是巧合,那未免太巧合了,偶然的偶然那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我抬眼看着妈妈,像是在看另外一种生物,我现在的表情一定令人感到陌生。
“怎么了,叶子。”妈妈察觉到我的非正常,呼唤我的小名。
“没事。”我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我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妈妈,如果没事我想回去了,我还要暑假作业要做呢。”
“现在想起来家庭作业了,好吧,这里有我照顾,你去吧。”妈妈无奈地说。
“谢谢,妈妈,我爱你。”我这样说着,然后飞快地伸长脖子,在妈妈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地逃开。逃开这个令我恐惧的地方,我怕下一刻就再也不能迈开脚步。
妈妈看着我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灿烂:“唉,这孩子,没想到我还能被宝贝女儿亲一口,真是死了也值。”
我背对了妈妈,听到妈妈口中零星的碎语,我知道我的眼眶里一定是盛满泪水的,我微微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留下,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不太记得,因为我的记忆的并没有我哭泣的景象。
不过我相信此时我拼命离开养育我多年的父母,强忍泪水的记忆会一生铭刻在我的脑海里面。
我离开医院,站在路边,拼命地招手,可是没有人理会我,没有一辆车为我停下,仿佛世界上的出租车司机全部死光了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我的内心一定不像我所表现得那般平静。
我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涌出这样的想法,好像我是一个注定悲剧的主角,不,连主角也不是,仅仅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丑陋的配角。今后比我遭遇更惨的人肯定数不胜数。
我不过是在自怜而已。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对于十八年守序的人生而言,是一个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也将影响着我的一辈子,虽然就当时而言,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站到路中间,伸展双臂,闭上眼睛
道路上,车流涌动。
这是自杀吗?我一定是疯了。我的脑子一定是出现了毛病。
刹——
刺耳的摩擦声结束,我的身体并没有感到疼痛。我知道我赌赢了。
“玛德,哪儿来的丫头片子,没看到大爷我忙着赶路啊!要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没看见这儿有监控摄像头啊!撞死你老子还要跟着偿命……”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路上骂骂咧咧,这也难怪,毕竟这是我的错,擅自强行拦截车辆,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不过这个青年染了一头花哨的金发,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
“抱歉,我想回家,不过拦不到车,对不起,请载我一程吧,我会付钱的。”
“钱就算了,本大爷还不缺你这些钱,不过先说好你去哪儿?如果不顺路的话,我就不载你,毕竟我也有急事。”青年皱着眉头说道。
“我想去鸿兴公寓。”
“鸿兴公寓?我看看……”青年打开手机,似乎在查找地图:“顺路倒是顺路,不过我要先去我的目的地,而且这辆车不是我的,车主同意带你的话,我才可以带你过去。这样也可以吗?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你就要被留在那里了,那里虽然不算偏僻,但是比市中心难打车多了。”
“可以。”我果断地回答,事实上只要离开市中心去哪里都好。
于是我跟着黄毛上了车。如果是以前的话,我是怎么也不敢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辆车上的,不过现阶段不是担心有的没的的时候。
吉普车发挥巨大的马力,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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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这么慢?”洛衣坐在路边的栅栏上,背着巨大得与身体完全不协调的背包。她指着手表,拍打着车窗,大声质问:“你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好不好,身为男人,让女人等待是最可耻的行为。”
你这样还算是女人吗?我心里疑问,但是终究不敢说出来。
“各种各样的原因啦,路上堵车,好像有人得了狂犬病之类的,到处咬人。还有这边的临时乘客。”我随口一说,并且指着后座的少女。
“洛衣!”
“叶流冰!”
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她们似乎相互间认识,我正在感叹命运神奇之际……
“等等!狂犬病!”洛衣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变化,我第一次看到洛衣的表情这么丰富。
“你有没有被咬?”洛衣用平静的目光,平静的口吻这样询问道,但是我却感到某种恐惧,来自猎食者的威压。
“没有。”我实话实说。
“你呢。”洛衣询问叶流冰。
“没有。”叶流冰摇着头。
“这就好。走吧。”洛衣恢复了笑容,把背包扔进后备箱,坐到副驾驶座上:“叶流冰,我猜你要回家吧!疯狗以最快的速度去她的家,不要在乎什么交通规则了。”
我听后不明所以,但还是发动汽车,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在街道上飞驰,如一匹彪悍的野马,滚动的轮胎激起阵阵的烟尘。引来不少骂声。
“洛衣,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省得让我解释。”
我听到后座的少女牙齿咔咔作响。
“病毒……有解药吗?”通过后视镜,我看到少女的表情痛苦。
“看来你有亲人感染了,很遗憾,现阶段没有解药,请节哀。”
“如果被还没有完全病变的人咬了,会不会感染?”叶流冰一字一顿地问道。
“100%的会感染。所以没救了,你不用想了。”没有留情,一口气断绝所有希望。
“今后,你能……带上我吗?”
“契约依然有效,今后请多指教。”洛衣微笑。
叶流冰将脸埋进手臂围成的圈圈里面,身体微微颤抖。
“你们在说什么,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我尴尬地询问,好像只要我一个人排除在事件以外。
“电影生化危机看过吗?”洛衣说。
“看过。”我的心中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差不多现在的状况就是那么回事。”洛衣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晚上一起去哪里吃饭一样,也然我十分没有真实感。
“哈?”
“世界末日要来了,尚海市有上千万的人口,并且还是灾变的核心地带,你可以想象成上千万的活死人一起来咬你。如果不快点离开的话,就会变成这样,生还几率是小数点后面无数个零。而且现阶段被活死人咬一口,你基本上就完了,发病率100%。不过不用担心,挺过四年,大部分尸体都自然分解以后日子就稍微舒服一点了,恩,仅仅只是一点。话说回来,我没有想到时间竟然提前了,原本最初以为灾变最早也要27号才会爆发,没想到26号就开始了,果然是我的疏漏吗?”就在洛衣思考的时候,她突然叫起来。
“嗨!不要分神!想被咬死吗?给我专心开车。”
“知道了。大小姐!”
叶流冰的家并没有多远,全力驾驶一刻钟就到了。
“家里有人吗?”洛衣问道。
“没有,只有我的爸爸妈妈,不过他们……”
“这就好,铁门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围墙虽然不高,但是活死人也爬不上去,里面应该是安全的,既然这样,你就一个人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们在外面等你。”
“恩。”叶流冰点了点头:“我会尽量快点的。”
说完,叶流冰就进去了,这时洛衣拉开后备箱,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物品,除了洛衣背包里的个人物品,她还要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压缩饼干,矿泉水,卡宾枪,弹药箱,医药箱,汽油,十字弩,开锋过的武士刀和大砍刀,特殊定制的那把唐刀也在里面,这些都是无法随身携带的大体积物品,对了,还有两把沙漠之鹰估计在洛衣自己的身上。
洛衣将一把大砍刀扔给我:“给你防身。”
我温顺地接过,而洛衣一手端着卡宾枪一手握着唐刀,坐回副驾驶上,不过因为唐刀和大砍刀太长只好放到后座。
不一会儿,叶流冰什么也没有拿就回来了,从进入到出来不过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是整理不出什么东西的。
“你怎么什么也没带?”我问。
“带了。”叶流冰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有这些就足够了,其余的的相信洛衣已经准备好了吧!洛衣可是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了。”
洛衣用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银行卡短时间内应该还可以用,毕竟病毒还没有全国性的爆发,等到了下一个城市就全部换成现金吧!”
“你还带了什么吗?”
“恩。”叶流冰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副全家福,她将照片放到心口,泪花浮现。
“你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恩。”洛衣轻声安慰。
“好了,疯狗,上高速,趁现在高速公路还没有堵起来。”洛衣语气忽然慷慨激昂:“让我们努力在这个狗日的末日里面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