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剧烈的声响，仍然在继续，那是怪物将更多的建筑，砸到自己的身上。
它这是在玩堆积木吗？
两边的建筑砸下来的时候，秦墨还试图抵抗了一下。
只是，那种重量转化过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精神冲击或是扭曲力场可以抵挡的。
轰隆一声，就彻底砸落了下来。
哪怕他的力量，也无法躲避，结结实实的被罩在了街道中间。。
后面那一栋栋的建筑砸落下来时，他就更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更何况，这时候的他，其实也并不想反抗。
他只是抱住了十三。
无论是这种拥抱的真实感觉，还是十三插在了自己心口处的餐刀。
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可以填补那种空虚的感觉。
能够借肉身上的疼痛，转移心灵里那种空洞感的人，无疑是幸福的。
秦墨也能感觉得出来，十三这时候已经不再那样激烈的挣扎。
甚至能够感觉到，她隐隐有种，想要将那把餐刀，从秦墨身体里拔出来的感觉。
只是，这样夯实且逼仄的空间，这样的动作她也无法做到。
这应该是那只怪物放弃了继续污染她，转而将一栋一栋的大楼砸在了秦墨的身上，所以，当秦墨被埋在了这条街道上的时候，在对十三的污染上，他反而顺利的占据了上风。
在秦墨的感觉中，好像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影子站在身边，用自己厚实的肩膀，扛住了那砸落下来的建筑，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
自己在怕什么呢？
与十三比起来，这只怪物当然不重要。
但再不重要，也要清理掉。
所以，现在这才是怪物真正的力量？
污染的特质，在于传播，所以切断传播，清理源头才是最重要的。
把污染源打一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高进无疑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本质，初时，他确实有种借着这个“神”的躯体，感觉到了力量层面的压制，因此对联合小队的异能者展开了追杀，那是一种让人愉快的感觉。
但这只是一个人习惯于去理解的“强大”。
他再疯狂，也是一位厉害的研究员，他很快就想到，“神”的力量不是这么用的。
所以，他现在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污染！
一是通过污染这绵阳城，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的那些血肉怪物，壮大“神”自身。
再就是，通过污染绵阳城里那十万以上的流民，壮大精神量级。
精神量级的壮大，便可以更好的控制自身。
而对于一位特殊污染清理者来说，阻止这种污染，解决掉污染源，才是自己的工作……
但怎么解决？
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周围的建筑，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巨大的震动，从周围传来。似乎，又有更大的建筑，砸落在了上面。
“大……大怪物……”忽然间，在他的怀里，响起了细细的声音。
秦墨的身子微微一颤，脑海里再度闪过了那一幕幕被鲜血染红的记忆。
自己确实是杀死过十三的。
十三小小的身子，还在自己的怀里。
抱着十三的时间越长，心里那种空洞的感觉便越真实，深沉。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十三被自己杀死时，满面血污的样子，脑海里也时不时的冒出许多其他的带血的面孔，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些……都是自己变成怪物时杀的吗？
秦墨这时候确实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再度变成……真正的怪物！
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自己的朋友啊。
如果自己变成了怪物，那么，会不会林芯，老杨，还有刚刚才认识的，034聚集地那个个子矮矮的小姑娘，气质让自己特别喜欢的医生……也会被自己杀死，就像其他的人一样？
会不会某一天，他们也已经成为了自己回忆之中，一张张染血的脸？
一种深沉的茫然，再度笼罩了秦墨。
他感觉自己可以击败外面的那只“神”，但心里却在犹豫。
就像抓起了刀，可以杀死敌人。
但他不知道，拿起了刀之后，自己会不会一睁眼，发现自己杀了更多的人……
轰隆！
绵阳城上空，鲜红色的触手，再度卷着一栋残破的楼，砸在了面前。
看着面前山一样的建筑碎片，它六只眼睛都变得冷漠，身边的触手无意识的扬了起来。
仿佛是真正的“神”，在宣示自己的强大。
而在这座城市的各个空旷街道，还有幽暗的阴影里。
血管与神经组成的诡异物质，已经蔓延向了外城，蔓延向了那些流浪的人聚集的地方。
沙沙沙——
它们发出蛇群爬行的声音，延伸向一座座建筑与房屋。
城外，前哨站的人还在旁观着。
一栋幸免于难的大楼前，034聚集地与营地外围的异能者们都呆呆的站着，仰视着那尊“神”！
……
无尽废墟的下面，秦墨心里充满了疲惫的感觉。
痛恨，怒意，悲伤，恐惧，种种情绪，同时交织在了他的心里。
乱！
他感觉异常的乱，乱到又一次生出了那种颓唐的感觉，想要将一切都忘记。
“大怪物……”
也就在秦墨这种情绪的交织，达到了极致时，一颗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位置。
十三像是终于适应了秦墨的怀抱，她老老实实的留在了秦墨的怀抱里。
像是有些梦呓一般，轻声说着：“大怪物答应小怪物的，他会带着小怪物们逃出这里……”
嗡——
秦墨忽然感觉，脑海里像是有一颗炸弹炸开。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更多的记忆。
各自坐在了苍白冰冷的实验室里，隔着小小的窗口，他们传递着彼此的声音。
“怪物，这就是一群小怪物……”
经常会有一些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恐惧，以及不屑。
这些声音像是可以减轻一些人的愧疚感，所以她们时常这般说起，仿佛只要把这些孩子当成了怪物，那么，手术台上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正义的理由，自己便不必再为此受到谴责，而最可怕的是，她们不仅自己说着这是怪物，有些时候，还要让这些孩子自己承认。
“说呀，你们是不是怪物？”
“你们比城外的疯子还疯，你们变成了更讨人厌的怪物……”
孩子们都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毕竟大人的话是不会错的。
只是，偶尔有些时候，他们的小小脑袋里面，也会生出一些疑惑。
最胆小的十三，缩在了角落里，哭泣都不敢大声，但秦墨记得她细细的声音：“可是，小怪物，也会怕疼的呀……”
一时间，秦墨表情彻底失控。
脸上的肌肉，仿佛蚯蚓一般在扭曲爬动。
那些碎片式的回忆，终于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他还是没能想起所有事情的细节，但有一件事，完整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十三以及其他很多人的脸，他们将自己当成了希望，他们都是一群小怪物，自己是大怪物，所以小怪物们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盼望着大怪物能带他们逃离那个地方。
大怪物曾经向小怪物们保证过，一定会带着他们，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
原来自己真的是怪物。
我们全都是怪物。
原来，十三不是在害怕自己。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
她从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向自己求救……
肌肉扭曲的脸上，秦墨得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他用力的抱着十三，颤抖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忘了……”
无穷无尽的压抑感蔓延了开来。
弯弯的紫月悬在了城市的上空，月光妖艳而清冷，带着种残忍的意味。
紫月之下，是那庞大如山，高过了这座城市的血肉怪物，以及站在了这一团血肉怪物上面，冷漠的看着下方这座已经堆成了山，而且被巨大的力量压实了的建筑废墟的“神”。
空气之中，庞大的扭曲力场，使得无论什么人看过来，它的身形都是模糊的。
在这一片动态的世界，它却有种安静的感觉。
它仿佛也在疑惑，在这样一座“山”的下面，一切活物应该都已经死了。
它也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下方有什么动静。。但是在它的感知里，却发现了一种压抑感。就好像是，这座山下，有某种情绪，一直在滋长。让空气变得浓重，与天上的紫月一样，让它本能感受到威胁。
“秦墨……秦墨怎么这么久没有出现？”更远处，老杨在满面期待的等待，但等着等着，他的心也慌了。
如今血肉怪物其实已经扩散了。
如果这是一座人口繁多的大城市，那么，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城市，被彻底的污染。
但是，那只“神”还在那里。
那小子脾气这么好？
轰隆！
也在这时，在那片山一样的建筑废墟下面，忽然传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这种撞击声如此剧烈，像是地震。
不仅远处的联合小队异能者们，同时异样的抬起了头。
那只紫月下的“神”，六只眼睛飞快的转动，看向了下面的这座山。
他从这座应该已经没有人可以存活的“山”下面，感觉到了强烈的精神波动。
轰隆！
再一次有剧烈的震动声传了出来。
同时，这座建筑垃圾山，某一个部位，正在快速的坍塌，像是下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