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境，天人六境其一，照夜之后的第四境界，再往上就只有道衍真仙的道衍境，与先天神魔的云隐境，有大能、仙师等尊称，无限、彼岸、永恒等先于时间存在的概念也能触及一二。
已经很厉害了。
那么何谓方寸？
轮台方寸，乃彻悟道之所存如群星照夜，见证无量光无尽穹无限大后，回归轮台狭间，方寸窄地，唯真心真我是也
取一抹金性点染不朽。道理是这样，说的再具体一点，是什么不朽？
是无量光无尽穹无限大的不朽吗？不不，就连时间本身也会腐朽衰亡，这样做说得好听一点叫太乙散数以身合道，要是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有造成危害的堕道孽物，不可称之为不朽。
修道应该明白，是【我】拥有力量，但【我】并不是力量。
这不朽，是为的坠劫不磨，自然是要融于真灵。
在轮回尚存的往昔，只要修成方寸便可转世而不昧，为人的自我，与证明自身存在的意志不朽，才是最重要的。
但何闻道呢，就是走了错路，他把自己炼成力量了。
这是照夜升方寸时，修道者最容易出现的行差踏错，特别是太乙门人传承错落。没有一个提点的师傅，或者同行的道侣，不断地，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我】是什么？
要点染金性不朽的，愿坠劫不磨的那份真心真我真灵，究竟为何物？
何闻道自然是看过人饵一脉对于破境的记叙，所以他确实按照五气朝元的方式构建道身，并弃除始终无法认同的食人恶癖，留存本真。
意图只借灵光，独开一路地仙道法脉。
即便是陆无为这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会为何闻道的勇气与才情鼓掌。
但可惜，何闻道的道行还是低了些。
其人求道之心甚笃，想要知晓世上一切的真相，想要理解物质一切运转的规律，想要把握住一切不愿意放下的珍贵之物——人之常情，但这样的逻辑，仅仅是通过智识的认知，到这里，到这种程度就能够称之为【我】了吗？
欲求、欲望、欲念，混合着参想大道得到的认知，由此混合，就能得到所谓人？
不对。
这般炼到最后，也不过仅仅是种逻辑，是种算法，是种力量。
是件强绝的器物罢了。
太乙法脉修力者众，修我者寡。何闻道尚且不曾修我，只知地仙道内求于己的神妙，没有跨过门槛，又哪里称得上入道。
陆某人招子灵验，看得真切。那妖道独走的岔路，先是因为见识浅薄了些，不曾明心见性，所以后有炼形与观想难与方寸接轨，道身有漏，似是而非。胸中五气成不了天仙道的大混元，也成不了地仙道的五内交补，至于人饵一脉的根本大册更是早就抛下。
以至于何闻道进不了，也退不得。
至于自悟？
难哦~
顺带一提，何闻道会地煞神通【支离】，正是因为他道身炼岔，易损也好补，所以能简单拆成万又八百道神气。
要是换成陆无为呢，远的不说，其实这无漏仙身他都没有足够道行，自在由心地驱动，在道衍真仙看来他处于植物人到高位截瘫之间，更别提分型了。
“许凡尘向你展示过她的意志。那自由的，逆着道理对错、物质得失，万民所向千夫所指的大势，挥出的枪剑。我也向你展示过稼轩先生的意志，虚构的神意，真实的觉悟，你都看过，还说什么再来一剑？悟得就是悟得，没悟就是没悟，我且问，你是哪个。”
“果真非黑即白？”
“道行不是练出来的，道身也不是练出来的，入道无门，多试几次还是结果一样。”
“……”自然，这件事何闻道最清楚不过。
“嗯咳——我的意思是，所以你该换个视角。及笄的困惑会在不惑得到答案，而立的愤懑会在迟暮得到释然。未得金性点染的自我难以不朽，却也并非朽烂，另一种心态是全新的自我，未必没有新的收获。而时间，只是偏移了人的视角的一种方式。”
“我不明白。”
“人话是，你还有彻悟的机会，严格来讲，还能出示予你三剑。”
“——为什么要助我到这种程度？你从灵界来，原本分明是要杀我。”
“因为我需要某个试剑，来向新朋友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毕竟嘛论剑的话，这剑砍在幼女身上总感觉不太好——嗯，这一剑，名唤【昭烈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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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唤剑中金气，让骊龙缠柄剑再度入手，这是第几度了？忘了。
只是，这剑该怎么出好呢？
说是论剑也论道，【剑】当然是泛指啦泛指，指的是寄托求索之道的术法技艺。
最直白的当然是术法，因为仙法是由上至下的传播发展，所以绝大多数术法都有辅修悟道的作用。哪怕是斗战之用，道衍真仙既然要传弟子，也会考虑改一改兼具悟道之用，依靠高悬的视角，稍微动动脑子能让弟子省很多事，没理由不做的。
修道文明，自然是围绕修道来进行。
百世轮回的【百世】也是虚指，另类长生所积累的知识，让他会的术法目录都要以多少本字典的厚度作为单位来记，但是这样就会出现另一个问题，一个所有文明当中都必然经历的问题——
术法，是有专利的。
正如粮食的品种有专利，针对病症的药品有专利，穿背带裤的老鼠的形象也有专利。为了弥补创新前期投入的一系列成本，并且对创新这一行为进行鼓励，促成文明的进步，所约定的正反馈奖励机制。
而谋求私利与促成公利之间往往是互斥的，这个多一分，那个就少一分，所以个体裁定私利与公利的边界大多会有所偏倚，所以导致这个正反馈机制存在失衡，起不到原本促成文明进步的作用。
哪怕是能够分享，共同进步的知识，将其独占、垄断，才能拿到最多的利益。
——还好，道衍真仙和焦耳的能量守恒定律不太熟，祂们可以凭空生造灵气，捏造物质，让宇宙熵减不在话下，只要他们没有这个念头，世界永远不会终于热寂。
换句话说，修道者不怎么缺乏物质，驻世长存的道衍真仙能够匡扶正反馈机制，为创新给予相符的鼓励，有物质，也有名誉——
修道者的德治文明体系下，术法的专利，一般着眼于使用权，而开放原理内核。
问，如果一个小门派钻研出天下独一无二的厉害术法，该怎样获得最大收益？
答，等，大约甲子之年，会有一到两次的瑶池宴开宴，可以称之为修道者学术盛会。拿不到请帖也不妨碍去，瑶池主人是位喜欢人类沟通的友善先天神魔，只要有点真东西在宴会中开讲，祂与其余应邀的道衍真仙都不吝打赏。
讲完原理和心得，并且在宴会被好声好语请上座，大出一番风头回来之后，还会有很多高门大派主动带弟子造访山门进行学术交流，并且交专利费让弟子使用这一术法。
没有强制法律说必须要交专利费，也没有说不交专利费就乱用术法会怎么样。崇尚智慧的德治体系是这样子的，绝大多数术法开放原理想学就学，并不一定要用。要是某个世仇门派开发了新术法，有心气就在学术上超过去，自己开发一套更强的嘛。
至于某些没接受过道德教育，半路出家的散修想要用不知道哪来的术法，没本事自己在学术上超越，还不想给钱——这不算非要定个生死的大罪，严格来讲改换最后一个掐诀的手势也算改了点东西。不过到底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这种人少不了一个“德行低下”的风评，以后想去名门大派借书，可能山门都不给进，回去的路上再给套麻袋揍一顿。
毕竟修道者不愁吃穿，主打一个“我的心情最重要”，个顶个的极端自由主义者。
——话题回到陆无为这边，他会的术法相当之多，能用的呢，几近于无。
前世交过术法的专利费，可他陆某人没交过啊。前世之我非我，前世之因果非我之因果，现在切割干净，平常都直接用神通，还不是地仙道道法自足，挨不着别家专利嘛。
不过接下来要向妖道人出示的路数比较复杂……
也好办，现编，前面说什么强弱的大道理，就是因为为了临时给术法原理套上武道皮肤，让大家能接受现编出来的招式不够强度……
也不能说完全是唬人，核心主旨半点不假，稼轩先生的枪中神意也让妖道人一番感慨来着，核心对就够了……
啊对了，【昭烈气血】这套剑路也是刚琢磨出来，感觉比较帅的词来着，“气血”音通“泣血”。
“好，我编……准备好了，何闻道，接剑。”
“无论缘由，先生愿教我，便当得起一句大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