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开!”
……
“让我进去!”
“很抱歉,手术区域禁止外人进入。”
……
钟表的指针‘喀拉喀拉’地响着。
夜色笼罩了大地,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漆黑。
……
时针转过了十二的刻度,今天是礼拜日。
……
“很抱歉,虽然伤者的命保住了,但恐怕永远是植物人了,我们现在的技术还不足以……”
……
“开玩笑的吧…”马库斯的手捂住了脸,发出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房间里,她的脸庞是那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睡美人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就随意地散落在肩旁。
“赛琳?”
没有人会回答这声呼唤,而且很可能拥远也不会再有人回应。
“赛琳…”
马库斯跪在了地上,抓住了赛琳的手,那只手似乎连颤抖都没有,虽然还有温度,但是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
“什么啊…”
战争是残酷的,这一点由马库斯切身体验到了。
战争不是数字的博弈,而是无数悲哀的事实构成的巧合。
战争是会夺走一切的无心的野兽,它不懂人间冷暖,吞噬是它唯一的本能。
那一天夜里,马库斯再一次想一个小孩子一样地哭了,泪水打湿了赛琳沉睡的脸庞,但是这样也无法唤醒这位睡美人。
似乎又做了同一个梦,那是充斥着烈火和无能为力,无法守护任何人的噩梦。
你是无力的,即使你拥有再多的军队,再聪明的大脑,再强大的事业,依旧不能保护任何人,你的所作所为,只是让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战友送死而已,你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军队?帝国拥有的是整片大陆最强的军队。
智将?奥德里奇才是最负盛名的英雄。
强大?在第十六面前你们只是灰烬而已。
马库斯自问自己有什么可以与敌人抗衡,有什么可以拿来拯救自己重视的人,又有什么可以拿来拯救躺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
答案是:没有。
今天是礼拜日。
没有人可以得救的礼拜日。
“赛琳…我是不是做错了…”
“其实,如果不是我冲昏了头,也许我们现在还在奥古斯特的乡下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快乐地生活着吧?虽然你我不会相识,但是你也不会面对这样的事情。哈…我真是太自私了…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就拉得那么多人和我一起送死…真是。”
“赛琳,你我认识是从我当上中队长那时开始吧?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了,我让一群村民抵抗帝国的一整支小队,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现在都记得他们的亲属的表情。”
“当时,是戈尔吉列和我碰面的,虽然我不相信起义军,但是他应该是早期起义军里对我最像朋友的人了。”
“哈…我在瞎说什么呢…吉列已经…回不来了…”
此时,马库斯只能流泪,因为,那些尘封的痛苦记忆都回到了身体之中。
‘啊,我谁都救不了,我真是废物…不管是谁…’
“对不起…赛琳…对不起…我是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到。”
“哥哥你才不是废物!”
“诶…?”
病房的门被人突兀地打开了,一脸怒气的艾琳森冲进了房间。
“妹妹…”
“哥哥你才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你是我心里最伟大的人!”
“……”
“不要开玩笑了!你从来没有拉着其他人送死,他们都是理解你的想法,感同身受才加入你的!”
‘马库斯将军,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和骄傲,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我们的命就是你的,我还想感谢你呢。’
一个年轻人的话语闪过。
“艾琳森…你都听见了?”
“当然了!没有你,我们才不可能快乐地,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我们的家已经没有了!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恐怕已经死在奥古斯特城里面的某个角落了!没有你,恐怕现在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不可能这样平等地生活在一起!”
“……”
“哥哥,你为什么总要怪罪自己呢?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因为你啊!是因为帝国!要不是因为‘三等人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你现在做的只是为了重建这堕落的国家啊!”
“艾琳森…”
“不要忘了,现在还有多少人期望着你,等待着你带领他们去击败帝国!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听说了,帝国已经拿下了伽林城,那么接下来,就是奥古斯特城了吧?如果你现在这么颓废,那么还有谁能阻挡帝国的军队啊!我们已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已经…无路可逃了!”
“哈…”
“才不是什么哈啊!哥哥!肯维哥哥还在外面奋战啊!你难道忘记了他么!他可是还在遵从你的命令,不停地寻找着消灭敌人的机会啊!难道你就这样对他不管不顾了么!”
马库斯的眼神好像死了一样。肯维?如果没有自己的提议,那么他一定去了某个村子,继续过着打猎谋生的日子吧,没有自己,他就不会用弓箭杀死第一个帝国兵,也不会走上这条悲哀的道路吧?
“肯维…他…”
艾琳森急切地点了点头:“肯维哥哥和很多人都在等着你振奋起来啊!我相信赛琳姐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么危险的时候还救助你!你现在承载的是无数人的愿景啊!哥哥!”艾琳森张开了手臂,轻轻地将哥哥低沉着的头抱入了怀中。
“已经没事了,哥哥,你还有职责,请你暂时放下痛苦吧。”
无法看清表情的马库斯低语着。
“职责?是啊,我还有职责…但是只剩这个了吧…”
“到最后…还不是都去送死了…我们打不过帝国的。”
艾琳森放开了马库斯,满眼地无奈。
“哥哥…”
“……”
“不要这样好么?”
“……”沉默,对面那个阳光的哥哥只是在沉默着,沉默着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艾琳森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出了房间,一滴泪水顺着艾琳森的脸颊流下。
房间回归了寂静,赛琳还在沉睡着。
只剩下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马库斯,泪水已经干涸的马库斯。
钟表的指针有节奏地发出着‘喀拉喀拉’的声音,正是夜最黑暗的时刻。
今天是礼拜日。
以漆黑开始的礼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