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稍显轻松,金色瞳孔闪耀着的光辉逐渐消散,月色也因清风的吹拂而将乌云缓缓拨开。
我手持小猫,逐渐松开死死抓住的劲道,将它温柔的放置在刚刚才跳离的座椅上。
而它,也对我心领神会似的优雅降落在座椅一旁。
并在脚爪与座椅相触时,直立前进几秒后随即盘旋在木板与木板的缝隙间瘫坐而下,缓缓闭上双眼酣眠。
——“喂喂,这种任性程度可绝不亚于我。”
我对此无奈地感慨道。
似乎很难想象我们上一秒还在殊死搏斗,可下一秒却各奔东西。
大概它认为我已经不再是敌人了,否则在陌生人类的身旁睡觉可绝对是一件令猫感到十分不安的事情。
但这又或许是说,遵循强者才是这只猫的生存之道。
唯独不能屈服的是它的傲骨,它的优雅不会因为失败而间接失去自尊。
众人看着它,千珑灵月的反应和少年面容的震撼感到一样的惊讶。
他们二人完全不能相信这样一只在不久前还想要袭击人类的野猫,但就在被宫野苍莲抓住后,竟完全服从似的可以任由他接近,简直就像是连同自己的生命也全都交给了这个人一般。
这种情感或许还要比少年救助后的感激之情更为深刻。
一种仅仅只是单纯的感恩,而另一种,却是强者莅临高位时对弱者天生的恐怖。
它根本不会因为对方的体格和高智慧的头脑而感到不公。
因为强者就是强者,弱者就是弱者。
弱者会被掠夺、被侵占、被玩弄、被凌辱,这是事实,而不是充满理想和梦想就能达到呼吁正义的那一方。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被强者认定,这种强大是偏离美好认知的差别待遇,强者最容易侵蚀和改变规则的为欲自私。
但我却始终坚信终将有一条路是能够避免不公和邪恶的,一条不会牺牲少数人保全多数人利益,不会因强力而倒退的道路。
时间回溯到现在,所有人均十分好奇地看着小猫。
因为他们都很疑惑小猫心中的真实感受,千珑灵月看的尤为出奇。
片时,就在千珑灵月和少年分别看向小猫,对视的眼神因为无趣不自觉偏离几秒后,随即也想要和我一样试图接近这只小猫。
可,就在少年前一秒才刚刚接近,还没等千珑灵月彻底靠近时……
小猫便抢先一步嗅闻到那股不熟悉的气息,且在喉咙间发出了滚烫的低沉咆哮。
“呜……喵呜!”
“好凶!”
千珑灵月见此,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身体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连忙后退数步。
但就在心中的惊恐沉寂后,原本并不在意小猫敌视谁的她,却因为小猫差异对待的两幅面孔,让她的心境产生了一丝微妙变化。
“这小家伙……”
“难道是在警告我不要继续靠近吗。”
千珑灵月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倍感羞辱地低喃。
这个天才学校里年级第一的头衔,她没想到在一只小猫眼里看来,竟然会是如此弱小?!
拼劲全力获得的殊荣甚至没有我与少年强大。
在人类世界里,地位,金钱和权利早已象征成了强大的代言词,可是这种强大却是位于人类先进文明世界里的不公造就的。
否则当所有人全都拥有着共同的资本,那么谁又会感到恐惧?谁又会自傲强者?谁又会招惹是非?谁又会不去学习尊重?
毕竟当人类的生命价值不再用资本衡量时,社会会形成具有公序良俗的道德律令,法律会制裁罪犯,而众人都会平等。
所以这也就难怪在小猫的眼里看来,人类世界里的天才会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毕竟她在人类世界里可以被称作天才。而在原始世界中,她却敌不过猛兽。
我在心中平泛的思考,只是混沌的现实状况,却很快又给予了自己一个反驳。
可话虽如此,但倘若没有天才,我们又哪来的如今这个先进的文明世界?
虽然我厌恶天才,可天才却是我众多厌恶的事物中,为数不多可以发泄的象征性实体罢了。
其实我也并不是说世间一定要淘汰掉天才。因为若是连天才都被淘汰,那么世界的先进文明也一定会再次倒退数百年。
我仅仅只是对于看不见,摸不到,无法改变的生而不公现状想要去抗争罢了。虽说这种抗争并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乃至神明……
这依旧是一场和十年前一样的孤单游戏。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要为自己生存过的痕迹去挽留……
那种灼伤我生活中的苦痛,我要拼尽一切办法大声咆哮!不断去询问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让我得不到其他人都拥有的东西?!
……
虽然问题可能到死亡的尽头也不会得到答案,但我依旧想要在哭泣中呐喊。
我并不想活成其他人光鲜亮丽的样子,但我更不想连自己想活成的样子都达不到。
我想要的,或许只是更加渺小的愿望而已……
双目紧闭,眼前的灯光在晕影的蔓延下逐渐暗淡,直至被四角的黑影吞噬,形成脑海中的场景……
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不成熟的心理往往在可怜别人眼中成熟的自己。
虽然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活的任性不免会有人羡慕。但是独孤,唯有孤独,被不具有同样心情的人认可的那份悲伤,是不论怎样都无法用其他人的话语所温暖的。
我孤独的心中逐渐涌现出来的不安感,似乎始终在渴寻着能够有一个并肩同行的伙伴。
可旅途往往太累,疲倦的内心似乎已经不想再听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谎言……
那谎言简直太过难看,丑陋的皮囊张合着干裂的嘴唇,连牵扯肌肉的神经都不想继续再说。
但,唯独手中的不甘始终摩挲着荆棘,渴望光明的想法永远停滞在下一秒。
抚着鲜血,如此往复……
脑海内,偌大的场地正中央,空荡的唯有一束暗沉的灯光。
我以画中画的形式望着现实的场景,透过镜面看向美丽动人的千珑灵月……
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宛如死掉前的困倦。
灯光频闪的舞台中央,我在看到千珑灵月眼中的不甘以后,随即对镜子里的自己缓缓说道。
“没有追求的人才会对死亡没有畏惧,而有追求的人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惧死亡。”
千珑灵月一前一后的试探小猫,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
只不过她的脚步却始终徘徊在小猫领域的界线边缘,根本不敢轻易踏入半步。
或许,真的就如同千珑灵月心中所担忧的那样,她害怕所谓的天才头衔在小猫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可恶,区区一只小猫也敢挑战我……”
——“虽然我并不想特地彰显天才的名号,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依旧是天才学校的学生会长。”
——“难道这种被体格小数十倍的猫咪小看,以及害怕受伤不敢前进的心理。自己自尊心的受挫,就是花奈老师安排宫野苍莲进入青春部的原因吗?!”
千珑灵月像是在心中咬牙切齿般低沉咆哮着,她也猛然间变得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冷静,对所有事情全都了如指掌的自信仪表。
狰狞的面孔在精俏的面颊上逐渐落下汗水,只不过这显然不是运动后应当蒸发的热量。
我抬头,看着千珑灵月难得表露的不甘,一时间真的有很多情绪油然而起。
但是心中唯独有一点是始终都没有发生变化的——心悸的感觉在反复纠结着身体的不适,那种浑身别扭的不爽感,痛痒在胸口形成难以忍受的煎熬,简直要吞噬我似的。
我大概很讨厌眼中的天才不再是趾高气昂,指手画脚的样子。
因为这就宛如我当初想要超越的目标变得不再神圣,开始堕落起来,衰弱的样子或是质变的性格让我没有办法得到满足感和正义感一般。
我不知道失去了目标以后究竟该怎么去做……
但重新树立一个新目标和舍弃这一段追逐目标的过程,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察觉到目光后,千珑灵月挺直腰身。不爽的心情使她抬头蔑视般看向我和少年,仿佛将我们内心深处看待她的小觑全都一并看破。
而在下一秒,千珑灵月似乎也已经厌倦了长时间的伪装……
她即使不是想特地彰显自己的能力,让自己恰如其分地使我们认可天才的主导权,也不得不维护自己内心的尊严底线。
她需要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知道她并非弱者,甚至很强!强大到需要被数亿人瞻仰的程度。
千珑灵月低头,目光随即放回在小猫身上。
而小猫就在察觉到层层寒意宛如流水结冰般化作巨浪扑向自己时,它也完全不敢大意地乍立毛发,刚刚还懒洋洋的身体使四肢瞬间挺立站起。
小猫不断战栗,痛苦的声音咽呜难耐。它的内心深处这时才知道自己刚刚嘲讽似的高傲,究竟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倘若它先一步在千珑灵月的脚下俯首称臣,也许就不会发生眼前对死亡根本无力的场景。
这种连死亡都无法选择的猫生简直失败,更别说期望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只可惜事情已是如此,不论如何都无法挽回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蓝色眸子展现,幽蓝的荧光化作夜的使者,骤然间让夜间短暂的平静化为只有恐惧和寒冷犹存的青蓝。
这等青蓝的色调影响着周围数百米的距离,逐渐让春天化作雪季里的寒冬。
可谓是我不久前无心的言语过后,才没过几天,竟真的实现了只有天才才能影响环境的场面。
千珑灵月露出了可怕的目光,毫无情感地微微笑着,那种因被小看而生气的恼火,让我的嘴角不由自主苦笑,重新感受到了讨厌的熟悉。
她一脚就踩断了刚刚还属于小猫的领域!而下一秒,就瞬间变成了二人一猫竟侵占了她地盘的情景。
千珑灵月瞪大冰冷的双眼似如女王降临,她用那寒冷的双目蔑视般看着我们。
并踏着微妙的步伐,一步步向我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