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落下,眼神突然死掉的福原惠用异常骇人的死目神情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仿佛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而对于她此刻的哀怜表现……
我其实也能明白些什么,但我却最不想承认这点。
因为这样就显得她,变得愈加可怜了……
——“福原惠,不过只是千珑灵月的替代品而已……”
现实的无声之中,连我都因此变得沉寂,庞若只存在于夜色中的怪物,将此刻所有的美好吞没。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将福原惠的心结解开,纵使我再一次弯腰说出“抱歉”的话语也是……
这终归也不过是只为了我的不安而找借口罢了。
“呐。”
我未语,自打刚刚说完那些话语后的千草薰,停滞在游乐园灯光的阴影下,旋即对准福原惠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似乎她心中所抱有的信念比我更加浓厚。
乃至她接下来的声音落下时,一切悲伤都在那诚恳的性格下尘埃落定。
“对不起……”
“刚刚对你那样吼叫,明明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千草薰低着头,眼神里翻涌着泪珠。
只见她只是傻傻的站在长椅一旁看向福原惠的面表,并在心底里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似乎福原惠只是稍微抬起了一点手臂,千草薰的心情就会被紧张的调动似的。
没曾想她刚刚才大言不惭的教育福原惠像是个索要玩具的孩子……但此时,千草薰自己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
真挚的道歉声砰然响起,纷扰的讨论声响以看客心态,也在人群中依次传播开来……
只是,唯独我却不太想在众人身上抱有希望。
这不论是借以隐喻我的不堪遭遇,还是他们会为了千草薰开口让福原惠动容。
我自知这都是夹杂着自己私欲的幻想罢了。
而结果,唯独这时他们却往往不会让我失望。
“真是的,可不能原谅她!谁让她刚刚还在数落你,抨击着你的一切信条!”
“你现在如果选择原谅了她……将来可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现在必须要让她好好受尽惩罚才行!”
一名面容憔悴的女子愤然说着,披头散发,手臂不断挥舞。
看她不论如何都竭力要冲到人群前的表现……似乎势必要将千草薰的每一寸肌肤印下耻辱的烙痕。
“没错没错。必须要让她受到惩罚!”
“所谓的错误就是错误……”
“既然她自己都已经承认做错了,那么让她受尽惩罚就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绝对正确的!”
开始先是人群里一个女子的开口,似乎她对眼前的现状有种不可名状的怒火焚烧。
而随后,让我最为熟知的可笑男子,在看到他原本想说的话被人抢先喊话时……
他便只好跟着女子的声音进行附和了,倒是让我独自苟笑他被抢占风头的吃瘪……
不过由此,人群中也便逐渐开始以互相赞允,从而确立彼此间立场的正确,似如谎言弥漫的世界根本没有一个人是错的一样。
他们总能为任何事情找到任何借口,女子也便在大家的兴致高昂的欢呼声里沾沾自喜,彷如她的话语真的是对的一样。
“惩罚她!惩罚她!惩罚她……”
在我听到众人的呼喊过后,我浅笑着……
因为自己只要肯再往前迈出一步,就能对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反驳。
毕竟我曾说过——“错误就是错误,没有任何辩解;而改变错误,就是不容玷污的绝对正确!”
我这般幻想,欲要清咳喉咙提高声响来到众人面前……
只是连同千草薰竟也有些意外的,她却直接将我心中的话语说出来对众人进行解答了。
可结果,却是那般不尽人意。
“我是做错了,在没有了解别人的前提下却妄下判断。”
“但在犯下错的基础之上,难道弥补过错不应该显得比做错事情更加具有力度吗?”
千草薰的开口让我颇为震惊,但可惜这种震惊并不是一种对于她的赞允,而是想要谩骂。
我同时也不是生气她抢先对众人诉说,与我心中原本想说的大体话语重合;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已经根本无关紧要。
我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她身为应当被世界瞻仰的堂堂上冥天才,她此刻居然毫无收益的对这群愚昧的群众辨别是非?
唯独这一点令我无法忍受!
我去与他们争夺对错不过是因为我仅仅只是一介废物罢了……
于对于错,对自己所争夺来的道理此刻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却能让我狭隘的内心得到精神上的舒爽。
我不过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以此辩驳而已。
“嘶。”
我微微叹息,面容上的狰狞又是自己对天才的愚蠢无法忍受。
看她十分焦躁的大声开口,似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连她自己都被泥泞污染了。
“是啊,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弥补。”
“但这……就代表他人必须原谅你吗?”
人群中的女子继续以尖利的话语选择对千草薰攻击,完全不给予千草薰喘息的机会,让人有些在意她反常的举止。
不过……嘛,我是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过往了,自己也无心知道。
但倘若她要是再欺负我人生里只手可数的仅剩——“朋友”,我可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原谅?”
不等千草薰反应,我喉咙里喘闷的粗气率先以低沉的话语响彻在女子耳边。
倒是难得让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人,再一次能够为了他人而生气。
我在此时一步向前,并逐步来到了与女子相隔不距半米的身前……
只见女子对我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有些惧怕似的。
我只是用我那双被众人称为可笑的平庸眼睛如此盯着她,她就会颤抖身体,并在嘴中小声嘟囔着什么……
我依稀听到她居然在试图征得我的原谅?
而在人群中的另一个让我熟知的面孔,一直选择与我对峙的男人。他在见到我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时……
同时他的面孔也不再像是当初在人群里那样猖獗和放肆了,而是以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我。
简直不明所以。
“呐。我问你……”
“为什么她一定要求得别人的原谅呢?”
我淡淡开口,言语之下却是无人应答的安静,这无非只是自己演奏独角戏的自问与自答。
但这种将黑色气场笼罩的压抑,倒让我倍感兴奋。
“——奥!原来她做错了……”
“那,为什么她做错了呢?”
“——奥!原来她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啊……”
“那,为什么她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呢?”
“——奥!原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做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