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一切……是梦吗？
沐棠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坐起，看向自己的手掌，缠满了绷带。
应该是有人来帮她重新包扎了吧，连血液都清理干净了。
解开绷带，密密麻麻的伤痕映入眼帘，切开肌肤的刀伤，火焰留下的烧伤，硫酸造成的腐蚀……
这里……就是现实吗？
不知为何，看见这些伤痕，沐棠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释然，心中却多了几分沉重。
还有……还有什么？
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东西，明明很重要，明明不能忘记的，可……想不起来。
沐棠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稚嫩的脸上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
对了，那个人，那个红色的……
只要找到那个人，自己就能寻回那份最重要的记忆。
不知从何处取来了力量，沐棠竟自己爬下了床，可双脚才刚沾上地面，全身的力气便瞬间被抽离。
沐棠双手撑住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条腿上的紫色雷霆一闪即逝。
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沐棠紧绷神经，目光中透露着凶狠。
杀！
门被打开了，轻轻的，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小小的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看见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沐棠眼中的凶狠一扫而空。
“你还好吗？”
绫华急匆匆地来到沐棠身边，撑住沐棠的身体。
在绫人向绫华下达可以和沐棠交流的许可后，绫华便第一时间来找沐棠了。
父母疼爱她，给了她一切想要的东西。
哥哥宠爱她，始终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然而……父母总会被繁重的政务缠住，移开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哥哥总会长大，羽翼丰满，飞向天空，不能被自己连累。
然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最近几天，她独自一人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刚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但是后来就是半天，一整天，甚至有时候都会整整三天看不见父母和哥哥的身影。
他们有重要的事物要处理，自己还小，只能躲在他们身后，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这是绫华唯一能做的事。
因此，逐渐失去家人陪伴的绫华，越来越渴望同龄人之间的交流。
这也是为什么，绫华才会在获得许可后第一时间来找沐棠。
“我没事。”
沐棠淡淡道，目光越过绫华，落在不远处的一道蓝色身影上。
似乎察觉到沐棠的目光，绫人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但是沐棠能感受到，暗处的目光仍未散去。
与其说是来监视自己，不如说是来保护绫华更为妥当。
沐棠越发好奇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身份了。
莫非是某个势力的大小姐？
开玩笑的……不至于这么巧吧。
“你是来看我的？”
沐棠抬起眼眸，与绫华对视。
绫华的眼睛很好看，像一潭清澈的湖水，被不慎掉入的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拥有这般纯真美丽的眼睛。
还？
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沐棠心中如此想着，接受了绫华的搀扶。
“我怕你无聊，就来找你聊天。”
实际上是她自己无聊。
绫华忍不住羞红了脸，这可是她第一说谎，不会露馅吧？
不对不对，无论如何，说谎总是不好的，要不把一切坦白了？
可是，沐棠会不会嫌弃自己？
两个人各怀心思，表面却装做什么事都没有，谁都想不出话题，气氛一时凝固。
“你的哥哥很关心你。”
实在想不出话题的沐棠直接放弃思考，盯着绫华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一句。
实际上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她一共只见过绫人两面，从绫人的行动来看，两次都是以保护绫华为主，刺探自己虚实为辅。
以保护对方为行动的第一准则，这就是亲情吗，也不是很难理解。
“嗯，哥哥最疼我了。”
谈起绫人，绫华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双眼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哥哥总是陪我玩，带我抓蝴蝶，以前还会带我偷偷溜出去，可惜我忘记他带我去哪了。”
“还有还有哦，哥哥他写字很漂亮，对人很有礼貌，剑术也很厉害，总是保护着我，简直是，简直是……简直是我的英雄！”
绫华用小孩子特有的纯真的话语表达着她对绫人的尊敬。
暗处偷听的绫人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下一刻，话锋一转，绫华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是，就是哥哥他口味怪怪的，总喜欢喝一些奇怪的奶茶。”
接下来，绫华用更长的篇幅向沐棠抱怨她的不满。
沐棠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勾起一丝笑意。
记得绫人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自己应该没有弄错。
这个时候就应该笑一笑，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小丫头的兴致。
等等，自己好像也是小丫头吧。
房门敞开，清风入户，月光斜斜照进卧室，一丝凉意爬上绫华的背脊，她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想着来找沐棠玩，结果演变成沐棠在这里听她抱怨了。
看着沐棠略显疲惫的脸，歉意涌上心头。
人家身上可还有伤啊！
看出绫华的窘迫，沐棠有些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这又怎么了？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绫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独留沐棠一人风中凌乱。
自己有说什么让她生气的话吗？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说啊。
奇怪的人。
不过，这种感觉是什么。
心脏沉甸甸的，像是铅做的，一收一张都要撕开身体。
忘了什么，遗失了什么，舍弃了什么。
她不见了，和绫华一样笑容甜美的她不见了。
她消失了，和绫华一样善良可爱的她消失了。
可是，她是谁？
“我究竟……忘了什么？”
不该忘记的……
沐棠抱住脑袋，轻轻抽泣着。
没有悲伤的情绪……应该说什么情绪都没有，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抽泣。
眼泪，止不住。
……
“你拦得住我一时，拦不住我一世。”
“现在你的力量连维持存在都很勉强吧。”
“等我挣脱你的封印，我一定会让深渊淹没天理，让崩坏降临这个世界！”
疯狂的声音从紫色的雷霆中传出，她大笑着，咒骂这个世界的一切。
身着红色特殊旗袍的少女坐在石凳上，腰杆挺得笔直。
“我也没想永远困住你，她迟早会长大，届时，你便无法将她轻易拉入此地。”
少女抿了口香茶，古井无波的目光投向远方。
连接仙山的这条小路一直向远方蔓延，然后进入层层迷雾，被无尽的黑暗淹没。
所幸沐棠当时走的是仙山的方向，如果走的是反方向……
正因如此，雷才忍不住拦下了沐棠。
“这是约定，我和她的约定。”
上一个约定，她和姬麟约好，守护神州，转眼就是五万年。
下一个约定，她和音慕约好，阻止崩坏降临。
此生，必不违。
“即便是羽渡尘，也无法磨灭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
“你终究会失败。”
“符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