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神创造天地。
祂以己为基石托举寰宇,叫鸿蒙尽破,令混沌初开,施群星以银河,又让万物井然。
祂于星间行走亿万之年,孤独令祂着手起新的创造……
于是,文明的第一个试作品在茫茫虚无中诞生——然而他随心所欲,无所不求,发展无序,征战无度,最终,也都死于征战。
故此,祂创造“长子”,司掌命运与规则。
而后,文明的第二个试作品在星球上诞生——可这一文明愚昧而莽撞,千万年来始终在重复的历史兴替中停滞不前,最终,当他被黑洞的引力捕获,神的注视亦随之离去。
故此,祂创下“次子”,记录一切过去与历史。
再后,文明的第三个试作品诞生。而这一次——他年轻、聪慧、善良,将学习与进步视作生存的必须,将探索与发现称之为生命的意义,表现地就仿佛是一张完美的答卷,甚至于很快便察觉到了神的注视,并尝试着与之对话……但即便如此……他却也仍旧走向了毁灭。
……那是一次冒进的科学探索,亦是宇宙中的第一次科学事故。其破坏力直接摧毁了九个临近星系的全部行星与恒星,并留下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巨大的黑洞。
其无与伦比的质量令之吞噬万物而不灭……如果给予足够的时间,甚至有可能将整个宇宙都回归原点。
于是,祂最终将之藏入宇宙暗面,令其在与反物质宇宙的接触中自然坍缩,并最终形成了可观广度的裂隙空间。
而与此同时,祂也创造“长女”,任其引领文明的未来与发展。
至此。
神创造“伊甸”,又向外播撒更多火种……
如是,一切造物的工已毕,唯祂在星间的行走永恒。
……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传说。”
手中竹简一抖,“唰”地卷起,郑先生将之随手抛上右侧的书架,目光转向叶熠,用少有的骄傲语气道:“此后,‘创世意志’每千年行走一轮、回归伊甸。而在‘创世意志’的注视之下,他的直属造物不必面对死亡。”
而坐在他对面的叶熠则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便抬手用略微弯曲的指头指向郑先生:“所以,你就是这个传说中的‘次子’。”然后又转向就在不远处缓缓蠕动着的巨型淡蓝色史莱姆:“而她是‘长女’……芙蕾雅。”
“……”
眼看听闻自己姓名的芙蕾雅马上举起一团淡蓝色的物质向他挥了挥手,叶熠心里竟是升起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当场就忍不住有些用力闭了会眼,然后嘟嘟囔囔吐槽一句:“……我真的回到原本的世界线了吗?”
“从‘因果’来看,肯定是的。”
虽然并不能完全打消叶熠的疑虑,郑先生也还是这么出言说道:“至于千百年后的未来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巨大的变化……实话说,我也很好奇。但至少现在你是可以信任我的——毕竟作为‘创世意志的次子’,我也有维护寰宇秩序的义务。所以即使你不要求,我也会想办法帮你送回原本的‘时间点’去。”
只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叶熠就莫名又有点PTSD……
于是他再次吐槽道:“我第一次听你说了类似的话的时候,我‘老家’都差点被弄没了。”
不过郑先生闻言倒也不恼,反而是饶有兴致地追问了句:“这么说还有第二次?”
“是啊。”叶熠两手抱胸向后一靠,应声道,“第二次,我老家就彻底‘没了’。”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郑先生惊讶的表情略显浮夸,不过随后表达歉意得语气倒是还算恳切……这反倒让叶熠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毫无疑问地说……
郑先生一直在尝试从叶熠这里套取情报,套取来自未来的情报。
而叶熠,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看着郑先生脸上始终的笑容,却又只觉得对方始终在严肃地思考着什么问题……这不免让他也感到有些压力,但却仍然选择了“顺其自然”。
因为……
“——过去的一切都已‘注定’,只有未来还存在不同的可能;你无法改变任何历史,你只会历史的一部分。”
如果……
如果说过去的一切都是注定的,乃至就连“叶熠回到过去”也都是过去的一部分的话,那么他的一切行动就都是合理的行动,而他自己的真实选择,就是历史上的真实事件的话。
那么无论他现在做了什么、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最终也都只会促成他已知未来的发生……
当然……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某些能够改变未来走向的方法的。但即便如此,那也必然需要极大地能量、需要相当详细的方式方法、且只能针对于某个极其重要的节点。而即使真的那么做成了,那最终结果,也并不会影响到叶熠所经历的一切。
人无法改变过去……只会造就未来。
叶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觉得——“或许这就是芙蕾雅并未对他做出任何要求的真正原因。”
因为她本就不是让叶熠来改变什么……而是要让他亲自参与、以及见证某些事情。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个事情大概率跟郑先生有关——那或许是一切故事的起点,或许是能够击败郑先生的唯一方法——但无论如何,至少是现在来说,叶熠还并不清楚芙蕾雅想要向他展示的究竟是什么。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随心所欲”,让自己融入到这段未知的历史进程当中。
……
随后,郑先生又闲聊似的、像个好奇宝宝那般问了很多问题——其门类复杂,涉猎极广,不限于鸡毛蒜皮,且着实有效地混淆了视线。
而面对他这明显意有所图的诸多疑问,叶熠这边倒也并未选择性的进行回复,反而是尽量都做了回答,只不过都不是详细的回答。
因为在叶熠看来,对郑先生给予一定程度上的配合显然是有利的……无论回到未来,还是要深度参与这段历史,郑先生这个特殊存在都显然是其中无法避免的关键因素。所以,如果郑先生没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继而暗中让事情变地“不太好办”的话,那。
但相对的,“两手准备”对叶熠而言也同样相当必要——他绝无可能全面解答郑先生的一切疑问。
一方面来说,如果过于配合郑先生的行动,那么在“全权交代”之后,叶熠也就没了“筹码”。
他终究是做不到信任郑先生……而且就算抛开这点不谈,那种“全面陷入被动”的状况,也向来是他极力避免的事情。
而至于另一方面的原因……
——“创世意志”。
毫无疑问地说,叶熠从未听过这样的创世传说,也从未听过类似的描述……但,他却显然知道一个类似的称谓——“无形意志”。
那是404的创建者……世界的基石,监察万物的无形存在,维持宇宙的至高意志。
除了创世之外,他的职能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符合郑先生的描述,尤其是——“世界的基石”。
……创世意志以己为基石托举寰宇;而无形意志是世界的基石。基石毁灭,即世界毁灭。
这个最关键的信息,几乎瞬间让叶熠确定“创世意志”与“无形意志”之间存在着巨大关联,甚至大概率就是同一个存在。
“但……”
“他的创世传说却在未来消失的无影无踪,乃至连名字也都变得‘无形’。”
叶熠心想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团安安静静、正蠕动着卷起大量竹简、并将之运送到架子上排列整齐的淡蓝色史莱姆,心中如是想道……
“‘这样的’芙蕾雅,未来居然会变得干练又暴躁,但还仍在追随着‘他’所创建的404。”
接着他又皱着眉再次转向正陷入深思的郑先生……
“而三句不离创世者的郑先生却已然反目,执着的谋算着要弑神的计划,以至于还被剥夺了名字、关押在地环。”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熠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显而易见的是——答案就在眼前这段历史之中。
“那么……关于‘无形意志’的问题,要透露出去吗?”
……叶熠认真的思考了起这个问题。
虽然他也曾指出叶熠身上有着“一丝创世意志的气息”,但基于叶熠先前对“创世意志”的一切都表现得一无所知,郑先生似乎也就完全没了要询问这方面信息的打算……
但毫无疑问地说,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点。甚至在叶熠看来,这都极有可能是郑先生与芙蕾雅后来发生转变的直接原因。
如果能与郑先生正确交流这方面的问题,洞悉其中状况……不……对于掌握了未来信息的叶熠而言,他甚至只要是从中收集到少量信息,也都有很大的机会直接串联起全部线索,让他瞬间、或者在某个瞬间得出某些重大结论,规避某种巨大的风险!
……
可如果真的贸然点出这个问题……
叶熠食指搭在鼻梁上,深深地皱眉,心中却是再次回想起芙蕾雅的告诫,继而对此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担忧——“如果‘那样’做,我会不会就成了直接导致一切发生的‘原因’?”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郑先生地再次发声便打断了他的思考:“说起来,你的事情大概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忽的起身,两手背在身后,看了眼芙蕾雅的方向便说道……
“七天后,‘创世意志’将降临于尤克特拉希尔……到那时,你可向祂询问。”
“有这么简单的方案,你还需要现在才想到?”
“确切地说——原本我是准备在那之前就解决掉问题的……不过现在看来,我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完全无视了叶熠那明显不信且不满的表情,郑先生只是这般含笑答道。
而叶熠对此也显然是无可奈何,只能吐出一句:“……你最好是。”然后紧接着又问:“七天后,就刚好是又一个‘千年’了?”
“并不是。”
然而郑先生摇了摇头,接着答道:
“这一回,是‘长子’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