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
在洪水大劫过去很久之后。
西方的人们逐渐恢复繁荣,于是便决心借着虚荣与傲慢的灵魂、同时也是为了能让“宁录”之名传颂万世……那些渴望依靠崇拜而登上神阶的凡人,便尝试建造了这样一座通天之塔……
而后,神明看到了人类的狂妄自大,便就此降下了惩戒。
祂变乱了众人的语言——使得人们不再团结,而这座通天的高塔、也被永久的搁置了下去……
由此。
因着“无尽欲望”而导致“混乱”的化身……
这便是后世诸多文献中巴别塔的形象了。
……
“所以不管怎么想,这家书店都不像善茬啊……”叶熠皱紧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没事,我会保护小熠的。”白月迈前一步,直白的隔在二人之间。
“那么……”而那个男人则摸了摸下巴,露出一脸难以捉摸的笑容,“你们想喝点什么?”
……
十分钟后。
叶熠:“嗨呀这咖啡真好喝!”
白月:“请再给我来一块小饼干……”
真香.jpg
“呵呵……总之你们喜欢就好。”
那个男人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袋东西:“……其实绝大多数来客,都不是很喜欢我这的咖啡呢——他们只觉得味道很苦,根本不受咖啡因的影响……反倒是小饼干很吃香啊……分明只是一堆淀粉而已。”
“小饼干确实在外星人圈子里很受欢迎啊……”叶熠端着咖啡、随后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样是这样说道,“分明只是一堆淀粉而已。”
虽然初识的印象有些微妙……但在随后几分钟的相处当中,叶熠便很快发现——这位神秘的店主,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
……他为人彬彬有礼,脸上也总是带着谦和的笑容。交谈中明显能感受到其见识的宽旷,但又丝毫没有那种自持甚高的架子。
嗯……
而且咖啡也做的很好喝。(重点)
总之,如果他能再少一点神秘的感觉,又或者我们是在地球上相遇的话……我多半会很愿意来个一见如故,然后就此结交为至亲好友吧!
这么想着,叶熠便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独自沉浸在品味咖啡的美好生活中,默默刷新了自己对“一见如故”和“至亲好友”的下限。
“不过当然了。”
“我也丝毫没有放下对这个男人戒备……”
叶熠这么想着,用咖啡杯挡住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
……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说起来,这会儿我也是光顾着招待了,好像都还没正式的做过自我介绍啊……”
似乎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反应……那店主见状,这便笑着放下了手中研磨咖啡的用具——随后一边拍落挂在袖口上的粉尘,一边继续道:“如你所见,在下就是这间巴别塔书屋的店主……地环的同行们都喜欢称呼我为‘郑先生’——这是我的地球名字。”
郑先生?
地球名字?
现在外星人里面都开始流行地球名字了吗?
……在郑先生简短的自我介绍下,叶熠心中却不免生出些疑惑。
毕竟这位自称郑先生的男人,无论外形还是习惯,本就与“人类的形式”极其相像。
可若是判定他是一个碳基生物的特例……
在地环这么个受到重点关注的地方——何况又是在404部门的眼皮子底下,叶熠又怎么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于是,他便不得不在一番思索之后,这才谨慎开口道:“我叫叶熠……嗯对……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碳基生物,但我其实是来自404部门的‘执行人员’。”
随后白月见状,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咬着饼干说道:“我叫白月……咯吱咯吱……来自404……咯吱……可以叫我小白。”(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说的话都变多了——叶熠心里想道)
但白月显然不知道的是……叶熠之所以要这么介绍自己,实际就是在摆明自己的背景;以及,想要看看这位郑先生的反应……
“叶熠、白月……嗯,不错的名字。”郑先生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在示意自己已经记下的同时,也不忘再次把研磨罐拿回手中……
不过即便如此,他看上去还是莫名有些兴奋过了头。
——分明只是听取了二人的名字而已,但此刻的他,却是开心的像得到了什么秘宝一般、克制不住的流露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以至于他手头上的动作,都在不经意间加快了几分……
但说到底……
他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停留在名字上面?
按理说,重点难道不应该是“404部门成员”吗?
于是叶熠停顿片刻,这才又出言试探性的问道:“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
“如果‘惊讶’才是你设想中应有的表情的话……那我可能确实是要让你失望了。”郑先生自顾自研磨着咖啡,目不转睛的回答道。
“咣”
紧接着随手推开几副罐子——在叶熠后续无声的疑问当中,郑先生便再度解释道:“以碳基文明的科技水平,还远不足以理解传说生物与外星科技的存在……所以为了维持正常的文明进程,一切地外人员,都有义务隐瞒存在、并减少一切对地的科技干涉……”
“——自404发布这款条约以来,地外文明们在地球上的行动便少有招摇……而所有牵扯到‘异常事件’的碳基生命,也都无一例外的经受了A级记忆处理……”
“但也正是在如此基础之上……你——叶熠,一个并非‘异常存在’的碳基个体存在(叶熠对此表示不一定,因为我真的“异常”倒霉),却被无形的意志选中了。”
“啧啧啧……”
“世人皆知道——无形的意志,既是世界的真理。”
“所以说……你会是碳基文明开始接轨宇宙的讯号吗?”
郑先生缓慢的沉吟着,在手上动作停顿的片刻间,抬头看向叶熠……
而也正是此刻……在他那副平易近人的微笑里、在他那深邃的眼眸当中,却是转瞬即逝的闪过一丝精光——此刻哪怕隔着镜片,在这种无声的注视下,也还是让叶熠升起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
准确的说,让人不寒而栗的并不是目光,而应该是他那似乎洞悉一切的主动权……
他似乎对叶熠非常了解——而叶熠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是吗……”
于是叶熠舔了舔嘴唇,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咖啡……似乎是在仔细斟酌过后,这才反问道:“不知不觉间,我都成这么有名的人物了?”
“呵呵……作为碳基生物,你可比你想象中要这么出名的多了……”
郑先生迅速回答着,食指轻轻点在热水器的开关上,随后忽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说是这么说,本质上也没什么可信度,都不过是外界的一些传言罢了——‘他们’总是这样……幻想着地球有一天能门市大开,然后就能赚更多的钱……”
“所以相比之下,我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只不过恰巧看出你是碳基生物,然后就把这些信息串联起来,做出了一些简单猜想——呵呵呵。仅此而已……”
“……”
“……怎么?你看起来并不是很信任我?”
言语间……郑先生忽然抬眼反问了一句,使得叶熠有些愣神……
不过,当他真的转头回看向那个男人时,答案却似乎已经是呼之欲出的了……
“嗯……”
叶熠如此承认着点了点头,就好像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一般。
然而郑先生见状却是笑着眯起眼睛,嘴上反倒赞许说:“呵……那就对了……”——随后又继续埋头下去,手里仍是在不停鼓捣着他的咖啡大业……
“……在地环,绝对不要轻信任何人。”
郑先生说道……
“无论外表多么光鲜——黑市的本质就是黑市,在这里除了交易,什么讲究、什么规矩,通通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话事。”
“所以无论你是代表的404部门也好,还是身为碳基生物的隐秘也罢……在地环这么个暧昧的地方,你真正能信任的、并且唯一能信任的人……”
“……”
“呵呵……”
……话至此处时,那郑先生便莫名开始拖起了长音——语速也是由缓慢直到停顿、并且顺势伸出右手,轻轻把那杯热腾腾的咖啡推至桌子中间……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熠,接着在抬手示意“请喝”的同时,这才接上前文继续道——
“你真正能信任的、并且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自己。”
叶熠:“……”
沉默。
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郑先生此刻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笑着。
而叶熠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白月——就像一个无法判断是非的孩子,下意识看向家中的长辈。
实话说……
他觉得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毕竟对于叶熠而言……或者说,对于一个倒霉到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来说——“提防他人的做法,或许永远不会是错误的做法”。
所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其实不介意对任何人保持戒备……
只要还有理由尚存——他就会依此对任何人保有怀疑。
虽然这样的人听起来有些可怕……
但是很遗憾……
叶熠就是这样的人。
“……”
于是,叶熠便这样一言不发的紧盯着那杯咖啡,神色中少见的稍稍露出了一丝迟疑。
“所以怎么样呢?”郑先生的嗓音,此刻似乎充满着神秘的诱惑力——“现在,你还有胆量续杯(信任)吗?”
叶熠:“……”
我不应该信任他。
叶熠心里非常确信这一点……
毕竟……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什么郑先生一无所知,但这个郑先生,对他却反倒是一副非常了解的样子……
……所以无论这是他们之间的信息差也好,又或者真的是他叶熠已经如此出名也罢……
对于叶熠而言——“不去相信陌生人给出的糖果,永远都不会是一件错事”。
只是即便如此……
“如果我信任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叶熠还是忍不住这样开口反问道。
于是……
郑先生的嘴角便缓慢扬起了一个傲慢的弧度……他在略带玩味的神色中游走着、随后评价道:“铤而走险……倒也算是碳基生物的特色之一……”
于是他点了点头,顺势伸手递去一包白糖。
“……关于买卖碳基生物的事情,我知道。”
……
“他知道……”
“……”
“意外的直逼主题啊……”
……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包递送到眼前的白糖,此刻在已经习惯了(人生)过程曲折的叶熠心里,竟是升起了一丝抬手的冲动。若非白月第一时间捏住他手心的话,恐怕无论是什么样的深坑,他都会毫不顾忌的往里头跳了吧……
“冷静一点……”
叶熠一边对自己这样说着,一边又对着郑先生问道:“这事儿与你有关吗?”
“有关。”郑先生保持动作回答,“但我并不站在他那边。”
“那么……你是站在我们这边吗?”
“若是在我需要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站在你们这边。”
“所以你是中立派。”
“不,我是个人派……”
“……”
叶熠闻言眨了眨眼……随后便像是感到有些头痛般伸手附上额头、默默思索片刻……如此想到最后,便还是选择拒绝了那包白糖——只是唯独抬起咖啡说道:“明白了……但我不喜欢加糖。”
……
“咕噜”
咖啡特有的苦味从舌尖引入,顺着食道落进空洞,最后只留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在口中回荡……
毫无疑问的说,咖啡狂魔叶熠其实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哪怕这并不是个应该令人享受的时间。
随后……
“洛基。”
从口中轻吐出如此令人熟悉的字眼——郑先生便是这样履行着承诺,顺势把一物扣在桌面,进而对叶熠打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这是一位刚到地环不久的‘地球’(重音)生意人……怎么样?够可疑吧。”
“……”
……用指尖捏起桌面那枚赤戒,叶熠见状挑了挑眉,顺势抬头反复端详起来。
实话说……
他其实是觉得进展有些太过顺利……
而且就是再怎么讲——这个郑先生作为提供情报的关键人物,也都不应该这么好应付吧?
你就不能再刁难我一下吗?(我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于是叶熠短暂的停顿下来,几乎是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
但那郑先生见状,却只是呵呵一笑……随后游刃有余的解释道:“放心吧人类小子!地环可不是什么管辖困难的大地方!”
“你要知道在这里……每个人都在互相紧盯着呢!——所以不论‘何人’、亦或者‘何物’,甚至哪怕在‘何时’越线这种细枝末叶上的情报,对于我等真正的‘行内人’而言,实际也都是完全透明的事情……”
“所以说,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么在地环上的任何一处地方,你都得到这份‘简单而真实’情报……”
……
“所以你向我索求的代价就是……信任?”
……瞥了眼郑先生的“无耻笑容”……叶熠此刻越听,反倒越觉得自己可能是掉进了坑里,于是有些微妙的反问道:“但你要怎么确保我对你保持信任呢?404监管局可没有绝对不会毁约的规矩……(心里:倒不如说毁约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呵……”
然而即便如此,郑先生闻言也只是轻笑两声,接着看似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略微有些模糊的解释道:“是的,我并没有办法保证什么。而且这也的的确确只是一场‘精神上的交易’……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把‘它’理解成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也无妨。毕竟我很有预感——预感我们之后一定还会产生不少交际……所以在‘未来之前’,我自然也想与你建立一些良好的关系……再者说,你现在与其担心我‘是否别有用心’,为何不先赶紧准备一下、等待迎接子夜到来呢?”
“……”
叶熠闻言停顿片刻:“子夜?”
而郑先生见状,却是一字一顿的肯定道:“对。子、夜。”
……就像触及了什么开关似的,叶熠短短一个愣神,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来什么般快速点了点耳侧。
但不知为何,那个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医生”,此刻竟是没有半分回应……
……不应该啊。
子夜这么重要的事情,医生那边居然没有半点提醒……
难道是被404那边的人发现我“偷渡”的事情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啊。
——叶熠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心道“事情果然不会那么顺利”。
而郑先生见状,却也还是那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说实话……
……郑先生的表现始终让叶熠感到有些担心,但此刻因为少了“医生”的技术支援——一时就连调查身份这种原本便捷的项目,也都霎时变得缥缈了起来。
“所以真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吗……”叶熠忍不住这样想着,目光便不自觉的瞥向那个神秘的男人。
“……”
然而那个男人见状,却只是莫名温柔的微笑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于是叶熠摇了摇头……
——现在他跟这位郑先生,显然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呵呵……”
“巴别塔期待你的下次光临。”
郑先生目送他推开房门,如是说道。
……
而在另一头……
404异常监管部门,“副局长”芙蕾雅的门前。
广袤无垠的星空下,一位穿戴着鸟嘴医生服饰的高大家伙忽然站停下来——他象征性按了下门铃,随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芙蕾雅……”
“地环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