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孤独的星球上,人们早早就立起了这样一块石碑。
……
末日的启示,就是那“神”所赐下的,要叫一切将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记述下来,晓谕给祂的百姓。
要知道那日子近了,要晓得生命的意义。人活着最长不过几十载,短的也不过十几,万事万物总有消磨的时候,但文明……(后面的内容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
那日,
邪神破除桎梏,要为侵蚀整个世界而来。
光芒败亡于黑暗,天上一切的美好要被鬣狗吞食殆尽。
萨克费的太阳自日不再升起,三个月亮也只能沦做回避阴影的懦夫。
大地崩坏,天也破了口,天火在各处挥洒,海洋不再遵守与我神的约。
鸟兽四散奔逃,城楼皆此瘫倒,昔日的人只想建立辉煌,今朝却都好似笑柄。
地上曾经有七个王水火不容,六个国彼此纷争。但到了那日以先,百姓只剩下他们独一的神。
所以人要建立军队,神也参与进来。
这是生命的落日,这是萨克费的落日。
我们的文明,
将于第三纪元99年6月33日迎来终结。
……
……
一群学生模样的孩童在大人带领下走来……
他们站定在高大的石碑前,只能抬头仰望那些文字,却也丝毫看不出忧虑、苦恼、以及其他的什么感觉……仅仅只是这样站住了——就好像那些停在伟人雕像面前的人。
“末日,真的会来吗?”一个孩子这样发问,就好像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自幼就在听这样的故事,自幼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而以他们的年纪来说……“注定没有未来的一代人”——从小就知道这样的事情未免还是有些残酷……虽然生存的本质就是残酷。
所以。
大人只会回答他们说:“我神不会骗人。”
——因为这是整个文明将要应对的末日;是我神不惜现世,也告诫百姓们的末日。
从本纪元开始,直到现在的99年,萨克费文明没有一刻不是在为此做着准备,没有一个人不是在为了“明日”做出努力。
……哪怕神已经说过没有人会活下来。他们也仍是如此。
“……”
于是孩子们没有再说话……
他们并非不信那神,也并不真的质疑末日的真实。
倒不如说。
……正因为这个文明的每个人都见过那神,每个人都知道末日真的会来,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什么……
这并不可耻。
甚至应该说“理所当然”……
这么多年以来,萨克费文明的社会分层早已出现巨大变化。
约有百分之六十的民众加入军队,百分之十的人专攻学术,剩下百分之二十的人分别供给生产,而最后百分之十则是包涵了儿童、教育工作者、以及最基础的社会医疗和交通维护等等……
由于需要最大程度上有效分配和利用资源,以上这些职业皆在15岁完成基础教育后首先通过抽签决定……因为理论上的确不存在比抽签更公正的方法,而质量则需要依靠一定程度的淘汰制度弥补。
社会已经长期稳定在最低限度的运作……
任何失去生产能力的个人,则都会自愿的……不是反讽,而是真的自愿接受安乐。
生育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跌破谷底,结婚率则是直接没有了统计的必要;
科技研究仍在继续,但时间似乎并不准备给予希望;
青少年、甚至是中老年的自杀率都在逐年飙升,然而各地政府……甚至即使是那位神,也都显然对此无可奈何。
所以……
人们是绝望吗?
——但他们仍在备战,仿佛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
人们对未来是毫无指望的吗?
——可是还有很多人在努力活着!哪怕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他们也仍在努力活着。
人们难道不畏惧那必然到来的死亡吗?
——其实……没人不畏惧的。只不过是保家卫国,又或者单纯的麻木……有的人就会很自然的接受,以及选择性忽视掉了。
我从始至终都不想为此修饰什么,也毫不准备引用何种历史与诗词为之润色。
只因为他们的绝望显而易见,他们知晓的未来仅有虚无。因此作为局外人,我不能评价、亦不能定论,只能尽量客观的做出形容,告诉你们……
——预言是真的。这个文明自上而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活过末日。他们知道、明白,也确定……所以才会有迷茫和痛苦,所以才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还在活着。
他们唯一的指望……
只有那位神。
……
……
孩子们离开石碑遗址,三两成群的走向地下入口。
这一刻忽然有些落寞,几个孩子忍不住停在门口眺望——他们眼里满是星空与那巨大的蓝色月亮,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闪过光芒。一时只感觉那宇宙无比深邃,好像身体里的本能都开始呼唤着什么。
看样子……这本应该是畅想未来的时候。但他们却只是麻木的沉默,表情可怕的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些,终于等到大人在里面喊了声“该走了”——他们也就走了。
那位神也在看着这些……
祂孤独的坐在丘上,四围只有寂寥扬起的细尘。天空中无数星芒闪烁,仿佛一个个充满朝气的生灵,但是只有脚下这颗最大的蓝色卫星与祂同名,也只有这个文明是祂唯一的家……
祂是这个文明的传说——未来与过去之神、月之神、黑与白之神,记录一切历史的唯一神、贝洛斯特。
祂穿着有些残破的长袍,一头粉与白的长发交织,漆黑的瞳孔中有着蓝色的光芒好像月亮闪烁,亦如地上的人们仰望天空时、看到月亮便想到了他。
“快了……快了……”
祂没有动嘴,但是有这样的声音从胸口里出来。周围细腻的尘埃在这震动中被扬起、又落在祂的发上,只是祂并不在意,始终注视着某个遥远的方向……
于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无尽的星辰突然扭曲,随后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裂隙。其中有个白色的瘦弱身影走出,一只右手轻轻荡在后头、牵着一个好似棺材的金属长方体。
她在虚空中站了片刻,随后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扭头过来……就这么轻飘飘地开始移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步在贝洛斯特面前。
“……”
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应该说是并不对贝洛斯特感兴趣,而仅仅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掀起一阵不小的烟尘……
而后,她伸手在上头敲了两下。虽然没有传出声音,但那“棺材”还是就此打开,在白雾中露出一个少年模样的男人……
“咳……到了?……那什么……你好,我是404的——之前我们通知过会来,您应该就是萨克费文明的传说了吧?”
貌似是还没缓过劲来,他稍微朝着四周环顾了一下、此刻说话明显有些吃力,另外声音也是透过特殊的装置传出,故而又显得有些沉闷……但总归还是能听得清楚,不至于到需要侧耳静听的地步……
“……”
“呃……请问您听见了吗?”
眼见贝洛斯特半天没有说话,对方便只能浅皱着眉头在祂眼前伸手挥了两下……那动作就地上随处可见的凡人无异,甚至意外的有些幼稚的感觉。
这让贝洛斯特感到十分新奇……
仿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
“你好……”
贝洛斯特微微地笑了起来。
“灭世者。”
……
……
……
——距离萨克费预言中的末日,还有不到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