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文字,是为了记叙一段故事,一个人的故事,以及我在这段时光中与“他”所交流和见证的一切。
因为我最近总有种强烈的感觉——感觉“那个人”一定会在某天主动、或被动的离去,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离开所有人的目光,只留下一些似有似无的痕迹,却又表现出一副从未出现过的样子。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感觉成真……
再重复一次——我要记叙一段故事,一个人的故事,希望能用这些文字作一种见证,或者“仅仅只是留作讲给后人的睡前童话故事也好”的将之保留下来。
……直到遥远的未来。
……
那么……
与那人的初次相遇——我浑身泥泞,一头乱发,身上盛装残破,而他却乘着光芒出现,好似救世主一般将我扶起,带着那张隐约还稚气未脱的脸蛋登上王位。
他最终“重建”了这个国家。用强硬手腕,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方式,一手推动了这个世界的故事前进,建立了新世界秩序的基底……
我想——其实这就已经够让他的名字永垂史册;至少也是永垂“魔王之列”的史册……但他却好像仍不满足、仍不满意,就好像先前的每一任魔王那样,永远也填不满自己内心的沟壑。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与先前那些魔王有所不同的……虽然我也说不上具体在哪里有所不同。
我只是孜孜不倦地发问。
——“你希望他们把你也杀死在王座上?为什么呢?”
而他则是看着我,用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仿佛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然后随口反问:“我之前私底下对你说过,君主制必然会有被推翻的一天。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无法保证每一任君主都是明君。”他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就这么简单。”
那种感觉就像……
似乎对于他这个人而言——所谓的什么君王,什么伟大的历史功绩、亦或史诗、歌颂,这些能被人们传唱的头衔都毫无意义。
他唯一在乎的只是真理、未来,亦或者某个远方、理想主义,以及某种大概率还只存在于他设想中的“可能”,并且为之行动。
这种强烈的目的性几乎到了要无法掩饰的程度,而且毫不犹豫,以至于让他在许多需要做出决策和解释的时候更容易表现出一种冷漠、甚至是冷血,让人不免想要疏离……
但即便如此,我却仍然认为他是值得信任的。
“……每次社会迎来巨大变革的契机,无非都是由于利益、或者说分配问题。如果称社会所有的资源总量是一块巨大的蛋糕,那么谈起时间流逝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不断瓜分蛋糕的过程……而这种资源分配的合理性,首先取决于‘上层建筑’。”
“或者我们干脆直接点说——百姓之所以会反,无非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但凡还有那么点生存的机会,他们都不至于走上那条路。所以试想一个王国如果代代都是明君,代代都是百姓安居乐业,那么理所当然的也就不会出现推翻君主阶级的需要、甚至‘反对这样君主的人才是被公众所厌弃、真正需要被推翻’。”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并不现实。对于由血脉相传的君主以及贵族阶级,我们显然无法保证这种绝对性。而只要历史进程中有一个任何‘昏君’出现,或者哪怕只是频繁出现一些‘平庸’的皇帝,也都会为生产力不断发生变革的社会体制带来不确定性、以及可能存在的社会问题和纰漏。而这些历史遗留问题的不断出现,自然就会最终导致‘衰败’和‘没落’……”
“个人权力大过一切的君主制度自然也有起优秀的地方,但是他的结局不会是永恒。当然……或许任何一个时代的政体都不会是永恒,但至少当人能看到未来的情况下,就应该尽量选择未来……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我希望这些人变得更强,走的更远,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历史以及当下更美好的生活……而‘推翻我的存在’这一举动则是一种象征——我认为,这就是他们‘真正拥有了迈向未来的勇气、能力和坚定思想’的勋章了。”
——“革命是需要牺牲的。很遗憾牺牲的那个人不是我。”
就这样……他说完了话,又继续像是有些无事可做的沉静下来。坐在那张高而落寞的奢华王座上,莫名感觉很不自在,但人们却又不允许他离开……
……说起来,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公开讲过、或者试图表达过自己才是这场革命真正的引导者的事实。
而那些领袖们自不会说,知情人自不敢说,乃至任何一个在革命前与他交流过的人都会对此事不约而同选择谨言慎行……但即便如此,他最后却仍成了民众口中那个“明面与暗里都是魔王”的、领导一切革命发生的人。
这甚至是水到渠成……一个民众间自己就突然开始传说的故事版本,或者干脆称之为小说也并不为过……
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卖“魔王”——叶熠可以确定。但事情仍旧这样发生了,反而更让他感到失望。
因为那些人民……
我想,他们终究还是在等一个“英雄”。
虽然是他们自己最终造就了今日,但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这么认为、这么认识,反倒终于还是这么做了——按着“老传统”推举一个人出来——哪怕这个人就在前几日还是他们争议着是否应该杀死的“罪人”,现在也都毫不影响他们争先恐后的崇拜了。
而这也让那位魔王忍不住反思……
他不止一次地、对着窗外那被花瓣铺满的魔王雕像叹气,也看着百姓请求面见后眼中的闪光而心情复杂,多次忍不住就问我“是不是太快了”,然后却又紧跟着像是觉得问我也没什么用似的撇开视线。
如此……
他知道其实只要过了这一代、只要过了这些还活在旧思想中的人的一代,等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成为中坚力量就会改变一切,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生。但他还是会叹气,因为那一代人也必然要面临许多早就应该解决问题,搞的无数人不知所措……
这让他很烦恼,就好像是他非常确定自己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些必然存在的遗留问题是很难察觉,而又必然会影响到一代人的……”他说。
“您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吗?”我只是这样问。
但他却沉默了。
我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正表达着“本不应该由我去做”的声音,过了很久才突然无奈地松弛下来……
“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他毫无由头、语气平缓的这么说着,就像在引用某个人的话……
“不要总在祈祷、或是等‘我’回来。要试着写下自己的名字。”
……
他总是这样尽可能地表达自己,试着让人理解他的想法。
但是就结果而言,人们却只是不断把他往高处推、推到仿佛无人能触及的高处……
他说一句话,人就当他说了十句;
他做一件事,人就猜想他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
一下子,仿佛每个人都想要参与到他的“伟大故事”之中,却又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甚至是那位神官、甚至是那位革命领袖也是一样……
所以,我总猜想他是孤独的……被所有人依靠,却又戏剧性的仿佛与所有人之间隔了一面障壁。
他想带着那个座位永远离开。
现在却反倒是被所有人伸手按在那个座位上起不了身了。
所以他只能是尽量工作;暂时忽略掉这些肉眼可见的问题,转而去完成那些还需要他来完成的事情。
而我……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
……
艾丽丝殿下远远地看着叶熠,出神地想着些什么。
而至于叶熠……
啊,我得承认,其实他也没有这位公主殿下想象地那么烦恼。
只是在单纯地发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