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大的引力牵引着上升、步入那已然撕裂的深空之中。叶熠目睹一片混沌的黑暗渐变到群星闪烁，而那群星则又是受到加速度影响被逐渐拉长成明亮的线体……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令其滞留多日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地并未变得渺小，仅仅只是有些扭曲——就仿佛在挽留着他不要离去似的粘连在他的脚尖上——但那样画面最后也还是撕裂开来，彻底在不同时间流速的拉扯中烟消云散了。
总之……
他终究还是没能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就像是当初离开地球的那日一样，他什么也没说，什么感想也没有，仅仅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到什么，但总之是发现已经什么都看不着了，也就干脆的“算了”。
所以这么看来……其实相较于所谓的“传说之力的影响”，或许他的天性也本就有些凉薄的……吗？
不对，真这么说的话其实反倒更不准确。真正理性客观的来讲，或许更应该是——“我希望自己是个凉薄的人”才对……
脑袋里想起贝洛斯特对他的评价（第四卷第十七章），叶熠便忍不住抿起嘴、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也仍是更正了自己欺骗自己的行为本身——“我只是向往那种人为数不多的一种优点……他们很少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迷茫自己。”
……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吗？现在你满意了吗？”
优雅地拆卸着身上的装备，医生正好是已经戴回了“经典款”的鸟嘴面具，轻飘飘地飞到了叶熠前头。
只见他用左手抓其中一只右手，轻轻向上一拧便将其拿下——闪烁着蓝色电光的线体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迅速收拢并包裹，最终也是形成类似毛线团一样的球状，彻底安分下来。
“另外，虽然我是按你的要求做了没错，但我也必须说明这次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目标作为一个有99.992%以上概率、即将在宇宙公尺时间单位上走向毁灭的文明，我们除施行拯救以外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被404默许为一种‘临终关怀’、或者‘社会实验参考资料’。但我也必须强调，这并不是意味着我每次都会接受你的任性请求，也并不代表……嗯，总之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行。”
眼看对方始终沉默没有作答，再考量到叶熠偶尔的小孩子心性，医生也是就此打住，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就在大概十几分钟之前……他突然发现叶熠的个人通讯频段恢复正常，一问才知道是进入了一座大型折跃基站内部——虽然原因不明，但既然实际真相是由这座装置本身截获到了外界叶熠二人的折跃运动，那自然也就代表其机能本身的完好，而且必然存在着跟宇宙公尺时间相当、或者至少也是相似的时间流速……虽然从逻辑上讲“本不应该这样”。
而至于由此延伸出的、叶熠所转述的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历史遗留问题”……由于这个行星本就没有被404记录在案，当然也不存在所谓的备份或者参考资料……
不过叶熠的推断恐怕没错——至少医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在404的管控之下，这种涉及范围和影响极大的事件根本没法持续这么长时间……反观“恰巧没有登记在案的行星”，这也恰像是没能被摄像头遍布的阴暗小巷——正是最适合作案的地方。
但是即便如此……
我是说……“即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情况”。
对于一个即将被黑洞淹没的文明而言——大质量的引力捕获导致其影响无法向外扩散、寿命更是所剩无几。那么事到如今，404介入的必要性也就显得……嗯，总之就是没什么必要了。
所以医生对此的态度也很简洁明了：“走吧，通道马上就能打开了，但是保持不了多久……这个文明在宇宙尺度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几乎明示地点出了关键，但是叶熠却仍不满意。
“凶手还没查出来。”
“就算查出来，这个文明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是我想查。”
“……”
“不让我查我就留着不走了。”
“……”
就像小孩买不到心仪的玩具于是当场撒泼打滚似的……医生对他的执拗毫无办法。
好在人的本性都是折中的。
如果医生坚决表示“别整活了，咱们赶紧撤吧”，那叶熠多半会大起叛逆之心、断然拒绝。但只要在这之后简单地做出一点让步“好吧，我们可以先整点啥再撤”，那叶熠就会欣然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些故事。
……简单地一粒反物质炸弹，给予这个文明一点小小的科学震撼。然后他们就会因为一个共同的强大敌人而迎来和平和方向……虽说确实是这是叶熠“虚构”出来的没错。
对此。
医生仅仅只是执行，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反倒是叶熠先开口问了他、就好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可似的……
“医生，以你的年龄和见识来说，你认为结果正义和程序正义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呢？”叶熠问道。
但医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从历史角度来看，最终被记录下来的往往只会是冰冷的结果；至于过程，反倒更多会在人的记忆中保留。换而言之——以人的视角来说，过程正义往往更得人心，因为经历的人会是切身的受益者、见证者，而结果正义则往往会延伸出一切苦难，只能以后来人所受的隐蔽作为弥补。例如说，如果某个国家迫于外部压力将经济中心转移，原本繁华的都市突然没落、穷困得城市则随风而起，这其中就必然有人不满，因为他们曾是繁华的一员，至于后来那怕证明了这个决策的正确性、那也同样是与他们的苦难无关的。”
“所以过程正义更好？”叶熠追问。
“倒也不见得。因为过程正义必须受限于某种框架和规则，以自身的不逾越规则作为‘合理性’的盾牌前进，那他的行动就必然要是柔和的……倘若你要这正义改变一些不合理的现状，那么这种柔和就反倒会成为你的枷锁、拖慢正义的脚步，一日不成，也就多一日继续有人在‘不合理’中受难。而如果在这‘程序’期间又有什么变故突发……嗯，对，程序正义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在巨大的困难面前，他很有可能走不到‘结局’。”医生平静地说。
如果遵从绝对的正义，往往就不会只是一代人的问题……他多半需要传承，需要有人接班，缥缈的就好像某种理想，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实现，甚至有时候连有没有人会接班也说不准。
而反观结果正义则只会有一个代价、一次牺牲、一个争议和一个罪人。
这很极端……
但确实足够有效。
就叶熠个人而言，他显然不介意为了正义做一些“错事”。只要能够达到正义，哪怕中途有些不够正义的举措，那也只是不够正义而已……错由他一个人承担，评价交给后人。
至于他疑问，其实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听听别人的评价而已。
于是清楚明白这一点的医生便又说：“不过这些问题其实并不重要……你现在认为正义的事情，对于未来未必是正义的；你为许多人的正义而做的举措，对于少部分人也未必是正义的。说到底……正义其实也是个伪命题，就好像你在地球上的时候会谈论到‘三观’——有些人会说‘三观正’，但什么才叫正确的三观呢？是符合多数人的主流价值观吗？但这种主流又能由谁来定义呢？况且就算是在主流之中，也未尝没有对正确观念定义的分歧啊。所以从根本来看……大多数情况下，这话其实都只是说‘符合我个人的三观’、讲‘我们是一类人’，是拉帮结派的话术而已。”
“所以……”叶熠歪着头挑了挑眉，静静等待着下文。
“所以别想那么多。”医生地声音似乎是笑了，“做自己觉得对的就行……”
至此，二人沉默下来。
由于白月进入裂隙的时间更早，所以她已先行抵至尽头，对于她那边的等待来说不过一瞬，但叶熠身处其中，却还需要经历更多的时间。
不过在彻底离开之前，他还需要见一个人……
“对了。”医生就像是突然想到一茬似的突然开口，伸手将一块仪器递到叶熠手上，“协调器，你现在可以跟‘他’聊聊了。”
那么他是谁呢？叶熠几乎想都不用想，只是果断把设备戴了起来。
于是……他终于见到了这个故事的源头。
“你就是那个魔王？”
一眨眼间，面前已是绚丽的星空。
而随着叶熠的发问，那寰宇之间的人便转过身来——身上是并不怎么华丽的衣服，面庞虽是有些特别的西方面孔，但也说不上多么令人印象深刻，谈不到“威严”的层面，反倒是隐隐有些亲善……
“……跟坊间流传的版本（雕像）相差甚远啊。”叶熠如是评价道。
而对方显然也不慎在意，只是笑了笑说：“人往往就死了以后，才会在其他人的记忆里被美化。这很正常。”
“你是门对面的人……那个‘眼睛’是你的？”叶熠问。
“是。”魔王笑着答道，“大概的故事梗概是这样——我其实是门对面的‘勇者’，在一次门开启后进入了这边的世界，任务是刺杀魔王，实际上我最终也确实成功了，但也因此发现了一些端倪、展开调查……在发现真相后我感到非常后悔，于是自此开始为了抵抗‘神’的玩弄而展开了一系列故事……其中第一步就是团结力量。”
“……”
于是叶熠听完眨了眨眼：“呃……是不是有点过于梗概了？——我感觉你完全单开一卷。”
但魔王却只像是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的故事其实并不重要，最多也只是打下了基础而已。”然后解释说——“魔王的最后反扑也同样让我元气大伤，所以实际在统一整片大陆后，我的身体就已经扛不住了。原本我还想过要找一个更好的制度模式来维持整片大陆的团结……但在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里，我只能优先选择去做更为重要的事情——留下真相、以及筛选好继承人。”
“于是我在临走前把真相告诉了第二任魔王——这也是直接引发‘门’的提前开启的原因。好在那孩子也是争气，不但成功抵挡，随后还试着要把真相传达到门的对面……只可惜最终失败了，而他自己也因此伤了元气。在归来后不到一年，他就死在了王宫深处的床上，而真相也随着他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失去了传承、连带着整个王国也进入到短暂的‘未立君储而死’的动乱当中。”
“再之后又过了许多岁月……由于第二任魔王的变故，中心对于各地诸侯的掌控力度也迅速跌落了许多。虽然仍有几任贤能的皇帝试着出来救场，但大势所趋之下，没有人能真正逆流而上。反倒是我遗留下的许多问题逐渐显露出来，百姓也苦不堪言……”
“然后‘我’就复活了。”
“出于人们最质朴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他们不信任活着的贵族，同时因为缺乏教育也并不晓得历史上其他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唯独记得‘我’的存在，以及见过我的雕像。”
“所以……虽然许多问题本就是出于我的原因，但他们却仍开始颂赞我的名号、流传起了许多故事，甚至编撰出了‘我不老不死’这样荒唐的话来……实在是令人有些无奈。”
“总而言之，无论传言再怎么荒唐，既然王室和现任魔王都出于自身需要并没有制止这些传言，我便就‘真的’复活了——在这片星空里。”
“我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始终观察着这个世界，但却并不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真的出手……而这个文明终于在数以千年后对的某日被黑洞引力捕获，我所能等待的时间，也终于真的有了尽头。”
“然后……”
——“然后你就选中了我。”叶熠接上话，这样也算是终于补全了一切故事的开始，“但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替你完成这些事呢？”
“命运……以及我根本没得选择。”魔王回答，“你也看到了，这个文明所在区域相当空旷，周围也没有其他文明，可谓是宇宙的‘郊区’。所以理性客观地来说——选择你，其实只是因为你经过了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成为传说后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人经过过这里吗？”叶熠又问。
“千年而已，对于宇宙也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魔王平淡的说道，“不过当然。这也确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控制着一切，不允许这个文明再受像我这样的外人的影响，也更加让我觉得细思恐极……但你还是出现了。无论是意外也好，还是你本就是能够打破命运的人也罢，总之你出现了……这样就够了。”
“好吧……”
长长的舒了口气，叶熠眨了眨眼，突然感觉眼前男人的相貌似乎有些变化……但是又说不上具体变化在哪里。最后只好还是略过了这个问题，转而看向他身后巨大的黑洞、以及正被黑洞外围拉扯成残月形状的如沙子似的星系。
那个文明的整个世界，也不过只是这团沙子中的一粒而已。
“现在过去多少年了？”叶熠问。
“大概五六十年吧，刚好走完了‘你们’这一代人。”魔王也与他一同看去，“戈瓦尔没有辜负你，他从始至终都站在你这边，是你的学生，在走你的路线。只是很可惜……下场并不怎么好。”
“……”
叶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而魔王则在此缓了缓，似乎是希望叶熠能做好些心理准备，接着才继续说：“他的确很有威望，也受人敬爱，但毕竟不是你亲口定下的继承人，所以仍有被驳倒的可能……那支队伍——你也是知道的。里面从不缺乏有信仰的人，也不会少了投机的人。只是战争送走了太多有信仰的人的生命，而战争后的和平，又送葬了不知多少人仅存的信仰……是的，有些人腐化了。”
“他们渴望重新拥抱私有，而面前有两座山在拦着他们。一个是戈瓦尔，一个是艾莉丝。只要这两个坚定拥护你的路线的人继承了这个国家，他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于是他们最终下手了——先是夺二人的军权，接着又软禁了不少人心中真正的正统魔王继承人、也是在你走后一直推动公社和工会建立的艾莉丝。”
“只是即便如此，戈瓦尔这个坚定的男人……已经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却还是明确不愿与之为伍——他可以选择积蓄力量，也可以选择放弃。但他哪条都没选，只是拒绝、并表示会与之战斗。”
“于是又过了几年……戈瓦尔的身体状况开始下滑，早年参军的各种顽疾都显现出来。他病的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死在一天深夜，但他的敌人却借机将其遗体偷出、放到一条船上，让人送出海的同时最终撞毁在一处礁岸旁。以此……那些人便可以诬陷他，说是‘想要继承魔王位置，暗中图谋刺杀艾莉丝不成，于是连夜潜逃、却又因为夜色视野不良触礁身亡’，就这样，不明真相的年轻人也激动地抨击他，打断了他仅剩的‘一条腿’……唯独艾莉丝气到病倒，大伤元气，此后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她可以为群众说话的地方。”
“借着戈瓦尔的倒下，他们终于彻底清洗了整个上层建筑，始终站在戈瓦尔这边的四个人，都被列为共犯公开审判……”
“至此，那些从不认为你的路线能够走通的人彻底‘拥抱过去’，又用许多手段拉帮结派——例如某些古老的、用身体作为货物交易的职业……你走后，艾莉丝第一件事就是打击这个行业，但他们却又让这个行业重新诞生，并成了彼此勾连、相互赠送的礼物。而更无耻的是……他们还把自己宣传成了英雄。”
说到这里，魔王再次停顿下来，什么也没有评价，只是沉默中拍了拍叶熠的肩膀。
他们看到原本还有些厚度的星系已经被彻底拉成细线，在黑色的背景下画出旋涡的形状，朝着黑洞深处走去……
“在那些人的运作下，整整一代人都失去了信仰。国家空有一个名头，却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明白这个国家究竟姓什么……”大概是又过去了许多年的样子，魔王又继续开始补充起下文，“但也好在名头是留下来了。戈瓦尔和艾莉丝已经用他们的一生为后人做好了准备，纵有万般困难，只要这个国家里仍有不愿放弃理想的人，就仍有机会重拾火种、把这辆疾驰的列车停下。你走后的五十年，人们空知道你、却没有多少人了解你，于是才有人捡起了旧贵族的旗、想要成为新的贵族；然后又过了五十年，那些受此苦难的年轻人们终于在历史中真正明白了你，这才终于真正找到了你的旗、这次真正踏上了你的路……”
魔王转过头来，一张脸竟变得与叶熠无比相像——这是叶熠这位“新魔王”的出现，正在逐渐在代替他的旧存在。
可他却笑了……
“你成功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是感谢你，你成功了。”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也不知是因为其存在被逐渐替代，还是因为文明即将走向灭亡……但总之还是发出与叶熠几乎一模一样的嗓音，毫不在意的感谢着。
“就此开始，这个文明将不再进入覆灭与重建的循环，只将征途放在群星与自由之间。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被黑洞引力捕获，整个文明已开始了倾尽全力的自救。”
“请见证吧……这是您所教导的、文明绝不妥协的结局。”
“……”
大半个身子彻底溃散，仅存不多的身影也已能透出身后闪烁的星空……但他注视的目光却始终停留，从未有过一刻偏移。
“感谢。”
……就这么说着，他已彻底化作繁星。
……
越靠近黑洞、时间流速越慢，而黑洞的中心甚至都不存在时间，所以理论上其实也没有人能真正抵达被黑洞完全吞噬的结局，因为黑洞本身就是一座没有时间尽头的监狱……
不过，人还是能够抵达星球被撕碎的、有限时间的结局的。
在这外人看一眼便过千百年的烂柯故事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也没有人能说得准究竟是文明自救成功、还是黑洞吞没一切……叶熠只能目送，此外无可作为。
于是他摘下了仪器，也最终离开了裂隙空间……
白月就在这里安静地等着他，而他却扭过头、目睹“一切都被黑洞安静地吞没”，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白月扯了扯他的袖子。
“没了。”白月轻声说，“‘我的那颗星球’又走回老路，已经没了。”
“是吗？”
终于肯转过身来，叶熠也像是要安慰她一下似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但眼角却突然温热起来，使得他不得不赶紧说些什么、以便能隐藏自己的想法……
只是偏偏他的声音也都有些颤抖了……
“我真的很努力了……”叶熠的声音有些微弱，“我有比他们更丰富的知识，有比他们更多的历史经验，我可以给他们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可以给他们把路铺的更平……我……我知道我其实还可以做的更好……我不应该浪费那么多时间的……如果我要给予他们希望，那我就应该对这个希望负责到底而不是一走了之……对吗……”
“……”
白月并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安静地听着他说了许多许多，就这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沉默许久许久……直到他终于停下——仿佛已经把憋了许多年的话一次性全说了个干净、以至于嗓子都沙哑了不少，不停吞咽着口水……她这才自顾自地拍了拍叶熠的脑袋。
“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好像有点瘦了。”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