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编号0-0001的最早受到专门记录的编号物品,404内部其实有着对“巴别塔”近乎完善,不过也当然同时存在许多模糊描述的数据记录。
但遗憾的是……
身为已经算是较有经验的一线人员的叶熠曾经却并不了解,甚至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巴别塔”这几个字对于404而言意味着什么……
如若不然,其实早在第一次听见郑先生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应该打起万分的警戒,随时做好——“去吧!白月!使用喷射火焰!”的准备;或者立刻考虑跑路、第一时间远离这不应接触的危险了。
但,结果总是无法挽回的……
……出于自身认知上的缺失,他虽不是完全出于自愿,但也还是在客观意义上成功见证、以及成为了那个——同时在直接和间接领域导致地环毁灭、地球短暂回归神代,以及最终造成了郑先生成功脱困等一系列事件的第一责任人。
而他之所以不知道、不了解,这倒也并不是因为他个人不对这些东西抱有什么好奇心……倒不如说,其实叶熠这个b恰恰就是有点“过于好奇”的那种类型才对……因此他之所以不了解,这回还真就完完全全是404在这方面弄得稍有些繁琐了。
……这种404少有存在的繁琐情况,是一种程序上的繁琐;探究其根源来看,是出自于404异常监管局这个特殊的组织并没有什么客观上的等级制度——大家伙本质上都是平等的,只是职责性质有所不同;哪怕有芙蕾雅这样自称“副局长”的家伙在,其实人们对于她的尊敬也仅仅只是出于能力、而非其地位。
毕竟……以404的性质而言,其“工作”本身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带有“公共性质”的服务行为——其中无论是“对文明发展的保护”、还是听起来稍微有些宏大的“宇宙正常运行的维护”,究其根本来看,其实还是在保护他们自己(传说生物)、以及他们所属的文明的生存环境。是因为首先保护好了某种程度上的、“公共意义的秩序和法律正义”,然后才自然而然的就保护到了他们自己。
因此显而易见的是……
“公益性质的工作”并不存在工资;又或者说,“他们的工资是无形的”。而如果并不存在劳动报酬,那本身也就不可能存在指标、更没道理存在业绩(除了开玩笑的时候),论说干活、干多少活,那也都只能纯看自觉、看你个人的主观意愿上想不想去做这件事。而即使是不太热爱工作……实话说,其实也没人会议论什么,顶多遇到麻烦了求人帮忙的时候会费点功夫——毕竟可想而知的是……如果你平时并没有为公共多付出什么、那也就更没有理由反过来要求公共多为你做什么,而哪怕基本上最后还是会得到帮助的没错……相应的,你也就需要在事后更多、我是说“超出本来你需要给这么点就行的情况”给予回报。
所以综上所述……
在这种大环境的运作下,只要是能稍微读懂一点“404的规则为何要如此建立”的传说,基本就很少会再出现消极怠工的情况……不过相应的,倒也同样很少会出现“极其热爱工作”的情况。
毕竟无论如何,404这个诺大的组织并不缺乏人手,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也显然没什么“救世主情结”,再加上,这种工作又到底还是没人催促和监督的、相对自由散漫的环境……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段时间里404的善后工作逐渐混乱的原因……但反过来看,或许也正是因此,芙蕾雅这样的人才会得到如此之广泛的尊重和信赖。
总之……
在了解了这些基本情况之后,我们可以确定的是——404的国情,存在着客观意义上的民主、以及平等。
而相应的,由这种环境所自然带来的“程序”,也就自然会出现符合国情的一些特色……
比如说,虽然数量占极少数,但那些不是特别爱工作的404成员也总得找店事情做(找乐子)吧?此外传说生物作为拥有漫长生命、且大多没什么竞争关系的物种,本来也就很喜欢闲着没事聚在一块瞎扯淡(互相提供乐子)……就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我们不得不说的是——“有些话可以乱讲;有些话则不能”。
要知道,没有所谓的“等级制度”,也就意味着没有所谓的“保密等级”。而如果大部分秘密都可以被随意翻阅,且都存在“诶嘿~一不小心就说出去了呢~”的风险,那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故而,404的传统便是——“当事人才可以看。”
例如你要去接触直接关联某些物品的事件了,那你就可以获得提前查阅相关资料的权限,以备不时之需。
或者某个事件干脆就是你亲自解决的,很多东西都是你回收回来的,最后的善后是你来做的,那这种你就是属于想不知道都不行的情况……毕竟还要写报告呢。
如此这般……
虽然还是存在一定的泄密风险,但好歹还是基本把问题控制在了一个——“至少知道的人大部分都是干活的!”——这种情况。而在404这个乐子人聚集地里,其中比较喜欢干活的人往往大多是比较自律的,喜欢外出乱跑的,少数有“救世主情结”的,基本上是至少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透露”、以及不太有频繁跟别人互换乐子的需求的(或者说干活能见到的乐子往往比跟其他传说交换来的多)。
总之,他们天然就有一定的保密自觉。
而综上所述,我们现在再来反观叶熠潜入地环那次……
毫无疑问的说,以往每个需要进入地环执行一些任务的传说,肯定都会提前从数据库得知一些禁忌、注意事项、线人情报,以及相关“巴别塔”这件重要编号物品的全部已知资料。
……但是。
众所周知——叶熠是私自潜入进去。
他什么也不知道。
同时为了防止芙蕾雅察觉,他甚至都没敢直接查询太多相关信息,反而还花费不少时间查阅了完全无关的材料、只为了在数据库中留下掩人耳目的浏览记录,以至于直到他事后自己复盘才发现——“我勒个去,我这是直接落在boss房了?”
“我真傻,真的。”叶熠每每回想起那天,就总忍不住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我单知道那耶梦加得肯定不是个好玩意儿,哪想到地环上还有个更狠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去地环;如果不是我非得去什么地环,郑先生也不会被放出来;如果郑先生不被放出来,404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如果404没被牵着鼻子走,我也不至于现在在这个地方当他的人质……”
……
“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后悔。”
好像是能读出叶熠的心思一般,郑先生扭过头来,脸上带着那亲善而惹人怀疑的微笑。
与此同时,叶熠则正眺望向极远处的沙丘上卷起的小小风尘、体表感受到温度有明显下降,以及本那该是正午最为明亮的太阳,此刻却隐隐有几分恍惚的黯淡……
……对于沙漠来说,这就是一场巨大沙暴的前兆了。
“而且你的也运气不太好……”郑先生摸了摸下巴,继续为他总结说,“才刚到这里不超过两分钟,就遇上这么不碰巧的事情了。”
“首先,我们是一起来的。”叶熠果断纠正他的说法,但停顿片刻后,却还是出于对自身某种程度上的绝对自信承认道——“不过……嗯,大概率应该确实是我的问题吧。”
于是,他们虽然才刚刚出门,但随后便又马上就要走回……
只不过说是走回,实际上郑先生还是刻意略过了原本那道稍显简陋木门,转而看起来莫名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正对面的那间、不知何时已经变化了几分模样的小平房里——而这平房的内部空间显然比外面表现得要大的多,也精致的多。
他极有绅士风度地搀扶了一下叶熠,善意地提醒了注意门槛的高度,就这样几乎可说是“贴心”地一路照顾着、带着叶熠坐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进而自己也只隔着一张小圆桌,就在这个年轻人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
窗外透入明媚而温暖的阳光,撒在郑先生搁置于桌面的手上。而叶熠则是整个人都沐浴在这种温暖里、所以只能略微眯起眼向着窗外注意看去,只见那里的风景却也早已不再是沙漠,更没有沙暴……反而是他极其熟悉的一座现代化的都市,以及川流的人潮。
“……”
就这样,叶熠沉默中望着窗外、但窗外的人却好像看不见他。
“只是画面连接到别的地方而已。想走到这外面去的话,还需要打开一道新的‘门’。”郑先生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适时地解释了一句。
不过,叶熠的关注点倒也不完全在这……
“在我看过的资料里,从没提过巴别塔可以同时存在两座……”叶熠回过头,远远地瞥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确认到那扇门正在因剧烈的风暴吹拂而哐哐作响。
但郑先生却只像是用随口解释地口吻说道:“事实上,这一直是巴别塔的常规功能,只不过平时用不太上,所以没人见过、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记录。毕竟——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没有必要同时开两家书店,况且还是在同一条街上……对吧?”
“……”
叶熠想了想,心里觉得郑先生的这个理由好像确实有点道理……而紧跟着的,他也立马由此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确实是回到了巴别塔内部,而且是跟前面那道门并不相连的……另一个‘房间’……”似乎是感觉身体状况稍有些缓和……当然,也可能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叶熠看向郑先生,似乎能说得话也略微多了一点,“但是按我看过的资料来说,‘在巴别塔介入现实空间后,其建筑、以及其入口必定唯一的‘门’对空间的连接至少会固化九个小时,期间无法做出其他移动’……而这也就是说,其实你刚才的‘择门而入’并没有什么意义——别人同样是可以一路跟着我们的路线追上来的,对吧?”
叶熠略微皱眉,仿佛察觉到对方是不是已经在暗中设计了什么阴谋,于是干脆摊牌似的直言道:“实话说,我原本将眼下折返地球的行为视作一种‘利用巴别塔移动力进行的拉扯’,但结合刚才的情况来看,这种拉扯法又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你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担心……所以这不是拉扯……那,你实际是可以控制每一扇巴别塔之门的连接方向吗?或者早已为今天的情况做好准备、404内部的那些资料和记录本就存在一定的误导性……又或者……巴别塔实际还有类似‘上锁’的功能……”
“……不,并没有。”
安安静静的听完,然后当场做出否定,郑先生貌似也并不准备、或者没必要对此隐藏什么的样子,很随意地就为他解释起来……
“404对巴别塔的记录大概率不会有错,顶多是有点遗漏。”
“所以毫无疑问地说,巴别塔只要在现实世界落位,就必然要建立一定时间的稳固连接、且不太受会到环境因素的影响……这是芙蕾雅亲自确认下过的情况;而且……事实上,我也曾切实因为这个问题陷入过极其危险的境地。”
“不过嘛……我现在也确实是‘不担心’。”
“毕竟——”
“聪明的罪犯往往不会跟开警车的人较量脚力……”
“……我更擅长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