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的说,白月和叶熠并没有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
或者说眼下发生的情况还是太过突然了一点,突然到叶熠都还来不及去做什么可疑的举动,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所以叶熠很确定——这个警报多半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的缘故……但多半也一定有自己的因素存在。
他应该是间接促成此事的人……
只是为什么王大爷的眼神那样惊恐呢?
见到白月或者叶熠,有什么值得他惊恐的地方呢?
……叶熠捏紧了手里的折凳,眼神猛地一凝。
“除非……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于是当场就单手撑起身体翻过闸门……任由白月在他的背后惊讶呼喊,狂奔着朝右侧大楼跑去。
而与此同时,那位安保大爷也已推门而出,按紧了对讲机发言键的同时紧跟着朝另一栋楼跑去:“十分钟前进入疫控楼的叶熠是疫病增殖体!重复一遍!十分钟前进入疫控楼的叶熠是疾病增殖体!赶快疏散,赶快……”
他在上楼的台阶上跌了个踉跄,声音渐远,白月也在听声的同时反应了过来,果断同样翻过闸门追向叶熠……
……
大量的文员正快速从楼道和安全出口撤离,脚步急促、好似摇滚的鼓点。
他们有的捧着纸质材料,有的抱紧了内藏重要文件的电脑,偶尔会因簇拥而相撞,却也始终在急促中维持着一种秩序……迅速离开危险,在室外的空地上散开。
而在这样的人潮中,只有一位逆行者……
他面相年轻,头发像是刚睡醒的大学生那般凌乱;身上一席白色大褂,手提一把普通折凳,一路紧贴着扶手、措开人潮快速地向上行进着。
这栋建筑的大致布局与他记忆中无二……一层是诸多手续的办理处,二层则存放一些制式装备,但各个都需要到一楼办理特定手续和登记才能取用——这其中的操作繁琐、容易提前暴露身份姑且不谈,考虑到敌人本身存在的特性,也就是所谓“不死不灭”的身体强度,其本身也就缺失了入侵这两层的必要性。
“所以,只能是三层往上……”
叶熠心中确信,并在第三层的楼梯口短暂停顿了一下。
从这一层开始,文员撤离的数量就明显减少,达到了个位数的程度……
在他的记忆中,这一层虽然也是重要文件的存放层,但却尽是些陈年老案,属于原先老警局搬迁时消缺、以及统一整理存放的产物……不过他还是远远的扫了一下门牌上的标注,确保没有因为世界线跳转而出现偏差,接着才继续快步向上移动。
而到了第四层的楼梯口,他身子才刚刚站定,便有一位文员从拐角的门后匆忙冲出,刚好相撞——这使得她怀中大量纸质材料脱手,就如天女散花般纷乱,有的落在地上,也有不少直接直接从护栏上飞了出去……
那位文员姑娘跌倒在地,匆忙抬头间看到叶熠的一刻明显愣了神,继而却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急忙提醒——“快!3号疫病档案室!”
旋即……
似乎现实也正想要证明她一番话并无虚言,就在这走廊的末端位置处,一道门被忽的推了开来。
那道深咖色的门轻轻砸在墙上,撞下些许白色粉末,继而一只棱角分明的手便从中伸出、扣上门框,力道使那高悬在上端写着“疫病档案室3”六个字的立式门牌都轻微晃动——好似攀登山崖那般发力着,终于将一个人影拽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格子衬衫、配黑色长裤,抓着门框的左手腕上带有一块银色机械手表,但其表面却已经破碎的不像样子、指针也始终在同一个位置反复拨动。
他也似是一副文员模样……看起来有些年轻、有些书生气质,只是那步伐未免在危急中显得有些过于沉稳,以及始终挂在嘴角的微笑,未免显得过于诡异……
“……”
而叶熠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手里的折凳……
第一眼,他看向那人的脸——那是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
然后第二眼,他看向那人的右手,看到他紧抓着一份档案袋、轻轻垂在腿边摇摆。
“快走。”
他下意识挡在面前,空出来的左手轻拍了下还跪在地上快速收拢文件的女文员,而右手则是一松一紧,反复将折凳的圆脚脱手又迅速抓住,冷静地观察着对面的动作……
于是,女文员回头一看,旋即也不再大幅度聚拢地面的纸张,而是迅速判断,转而从中抓起几张应该是最重要的部分,然后马上哒哒哒地从楼梯跑了下去。
“……”
听见下楼的声音,叶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是下意识地就冲了上来,而且还确实如猜想中一般找到了“入侵者”。但说实话……具体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线对付所谓的“疫病”,他还真是没有一点经验和头绪。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要紧……
因为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先拦住对方、然后尽量拖延——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官方“赤脚医生”的大本营,即使内部一时空虚遭到入侵,想必也很快就会有所有反应……
哪怕,眼前是说法上没有太对应对经验和难以处理的“疫病”也没关系……既然时代能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那就已经说明在总体而言,这些所谓“疫病”在大体上还是无法达到能威胁整个文明和社会存亡的地步,只能说是具备极大危害和危险性。
而从古至今、始终面对着这些危机而诞生的“赤脚医生”,他们也必然有自己的一套对付疫病的特殊方法……
在叶熠看来,只要等到那些真正的老师傅们出手,就算做不到当场“切除”,至少也肯定能做到一定程度的对抗和控制,然后就一切好说了。
而眼下唯一的问题也只是……
对面这个家伙的特性刀枪不入。但他自己手里却只有一把折凳,一把完全就是顺手拿来的折凳。
只用这玩意儿,能不能敲开对面沉睡的心灵姑且不谈……等下真动起手来,实际又能拖延多久呢?
……难说。
叶熠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没有贸然出手,只是目光再次撇向对方手里的档案袋。
他突然问道:“冒着风险入侵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
而对方也确实在轻笑一声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觉得呢?”
“嘭!”
这一刻,叶熠突然出手。
不到十步的距离内,他毫无预兆的就将手里的折凳丢了出去,就像是飞镖那样抛向增殖体的手腕——试图将让档案袋脱手,然后……
不,没有然后了。
木质的凳面精准命中,却又偏偏像是砸上了钢铁、砸在了混凝土的地面上,竟是在撞击中自上而下的出了一道裂纹,让数块细小的木屑溅射,继而自身也呈一个九十度的夹角弹开,飞出护栏外、“嘭”的落在院内。
而与此同时,对面那人的手腕却是丝毫未动……
他仅是扭头看了看被砸中的位置,然后玩味地笑了笑……
“希望没有砸到人。或者花花草草。”
“……”
而叶熠眨巴了下眼,沉默着把手放了下来。
——“这下好了……连折凳都没了。”
他内心剧烈波动,脸却始终是面无表情的沉静,仅是不动声色地朝身周悄悄一扫,便早有打算似得取下一边墙上的灭火器来当做武器……
能对付的了吗?
叶熠完全不确定。
但按照白月的描述来看,如果现在不处理,后面的情况只会越来越麻烦。
所以……
“咣!”
他忽的出手一砸,红色的灭火器被对方抬手挡住,却发出了金属碰撞似得声音,登时凹陷下去、传回一阵酥麻。
而后,地面上忽然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增值体敏锐向下一看,却只见一枚圆环状的东西正静静躺在地砖之上——那是灭火器的保险。
于是紧接着……
“噗——”
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行动,那迎头砸下的灭火器的喷头此刻竟是正好对着增值体口鼻位置,下一秒就喷出大量白色的干粉,逼呛得他连退两步、本能避让开来……
常规来说,干粉灭火器的粉尘实际上并不被允许对着人喷射,因为其喷射物中含有大量颗粒物,如果被吸入肺部,那就大概率要造成堵塞、形成不可逆的窒息。
但……
作为增值体的他却毕竟不是“人”,而是需要“切除”的疫病。
他本能的察觉到,即使自己真的大量吸入这些,实际也不会真的对生命产生什么威胁……
他仅仅只是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因为那喷射的粉尘正对着口鼻——就好像迎面有大风刮来而喘不上气那般,所以才在强烈的不适下本能退让……可实际上就是真的喘不上气、呼吸不了了,那又如何呢?
……不会如何。
只不过是从叶熠那边继承而来的、所谓“人体自我保护的本能”还在有所残留的影响他……只是这样而已。
“……”
意识到这一点的增值体脚步瞬间稳住,强硬的对抗着身体本能迎了回去。
他甚至是睁开了眼——迎着那如沙子扑打般的粉尘,脸上是好像被指甲轻轻刮过的微刺,他硬是顶出了喷射的粉尘,在一片弥漫的白雾中睁开那双深褐色的、略微被白色附着的瞳孔……
然后迎上叶熠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