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目前史学家的溯源,‘手术刀’的特殊材料最初被记载在秦末时期,作用是许多仪式上礼器。想要得到他,需要专门取新生婴儿的脐带血,盛放在铜鼎中九九八十一天,等待血液完全被青铜器吸收,再将鼎丢入火中重新熔炼成剑……故而,这种材料得名为‘血金属’。”
白月坐在副驾驶位置,一柄唐横刀斜竖着立在腿边。
她看了眼边上的建筑,按记忆对开车的叶熠说了句“前面右转”,继而才又继续细致的讲解说:“然后到唐朝,这种金属被有记载的大规模冶炼为刀具,并设立官方机构‘安济司’、以及下属地区的‘安济坊’、配备为‘郎中令’的专属武器,做以应对疫病灾害。而也是受此影响,哪怕直到现在,我们的武器也还大多都是唐刀的款式……”
车辆碾过减速带的颠簸让白月短暂停顿,随后她又是向左边的山路入口一指,嘴上则继续说:“另外,这东西对于我们赤脚医生而言,也是某种程度的身份证明。通常来讲,官方普通赤脚医生用的都是‘唐横刀’,一个小队的队长级别往上则是用‘唐仪刀’,至于再往上那些领导一般就都是从一线退下来、或者身体不能再战的‘老人’了,他们手里虽然也是‘仪刀’,但手柄缠绳是红色(正常是黑),有些是国家分配的、有些是自己以前用的,总之基本都纪念意义更多。”
“然后民间的赤脚医生用‘唐障刀’,但刀鞘都需要到官方装一块检测器,每次出鞘都需要在三天内抵达最近的官方部门登记和解释,如果没去,问题可就大了。”
“最后还有一种比较特别的……就是专门对付‘大家伙’,他们也算是官方的人,不过因为使得‘唐陌刀’跟其余三种刀型差距较大,需要专门训练,所以除非官方调取、否则一般不太容易见到。”
“然后……我们当然也算是官方那边的,只不过不算是坐办公室或者等警报的那种。所以一般还是带障刀,只有像现在这样参与正式动作,才会去登记领横刀。”
“……”
“哦对了,民间偶尔也能发现几把其他款式的‘手术刀’就是了。有的是家传,有的是古董,还有的是自己私炼……不过前两种状况对疫病的克制效果多半已经能打对折,而最后一种则又违法就是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月向后一靠,两手垫在脑袋后面。
而叶熠想了想,只是吐槽似的应了一句:“这制作刀听起来有些邪性啊?又是婴儿又是血祭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白月当即表示赞同,“不过说也是这么说,其实到了现代社会,取胎盘已经是接生的顺带流程,不强制,但基本都会选择上交给国家,然后国家就会补你几百块钱的费用……不多,但毕竟是相当于白送。另外冶炼金属的环境也需要杀菌,温度也是由电脑控制……这么讲是不是就显得‘正常’多了?”
“呃……工业化炼金?”叶熠不置可否,唯有嘴上还在忍不住吐槽,“不过这也就是制作工艺上的进步吧,原料和性质没有太大变化。”
“确实……”白月点点头,旋即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却又是用一副似乎自己也觉得很不靠谱的语气告诉他,“倒有种说法是什么——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具备很强的反疫病能力,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就消失了?总之,猜测其实是有很多啦,但这么多年来,也没个‘专家’(语气微妙)真能拿出证据、再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搞学术诈骗的倒是不少,闹得大家早都没什么信心了。所以嘛,既搞不清楚原理,又找不到更好的冶炼方法或者替代品,可不是只能这么办了吗?要不然,这种武器也不至于到了现代社会,还一直只是数量勉强够用的状况了。”
“所以不用枪也是因为做子弹消耗太大……”叶熠问。
“有这方面原因。”而白月点点头,接着又补充说,“另一方面则是完全吸收脐带血的金属除了切割疫病之外,本身的强度其实并没有那么高,韧性倒是还不错。如果用子弹打出去的话,完全采用血金属的弹头很容易开裂,混合了血金属的弹头则又效果一般……总之就是收益比不上冷兵器就对了,要不然,能开枪谁还用刀啊。”
“也是……”叶熠单手转动方向盘,在两次细微调整后,终于将车辆侧方停靠在山脚。
接下来的路程不允许车辆进入。
“说起来,你的反应倒还真是挺快的……直接就冲上去了,不比‘叶熠’脑子差啊。”蜿蜒的台阶上,树影斑驳的反复点缀在白月头顶,“不过你也是真没过脑子,就硬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异世界带来的强大能力呢……”
“哈哈……确实是下意识就上了。”叶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继而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在我原先那个世界线,我只管作死就行,反倒是白月你要考虑的就比较多了。”
“哦?”这下白月就来了兴趣,回头看他一眼后迅速追问道,“这么说,‘你认识的那个我’还挺厉害?”
“嗯……这么说吧——在我原本的世界线里,我所认识的白月同时拥有超级力量,和超级智慧。”叶熠点点头,竖起一根食指,走在后头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段子,“当她使用超级力量的时候,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当她使用超级智慧的时候,她的超级智慧就会建议她赶快使用自己的超级力量来证明自己超级有智慧。”
“……”
于是,白月脚步一顿,再次回头看了叶熠一眼,眼神里满是“无语”的二字。
而叶熠笑着挠了挠头,也只得略显尴尬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虽然这个时候问好像问得晚了点,但他们……就是局里,他们好像也要没有追问我为什么会得癌症的意思啊。”
叶熠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白月对此态度却显得有些理所当然:“因为你爸是局长,王政委都得听他的。”
“……”
叶熠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心里说了句:“我记忆中的老爸可没这么厉害”。
但白月可不管这些。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多大官能随便就把你从局里捞回来啊?——还不是你爸传来了‘谕旨’、说这是一个什么‘机密项目’,这才让我去给你领出来了,甚至连笔录都不用做……”
“后来想想,多半他早就知道你不是他儿子本人了吧……或者,叶熠早在走之前就已经跟他通过气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么说,让我马上把你捞出来也肯定是不合规的、不是没有代价的。但具体要为此承受多少压力,那我就不清楚了。”
“另外还有就是……其实我们赤脚医生里头,也会有些曾经的病患,亦或者身具‘不致死疫病’的个体。他们甚至往往还比寻常赤脚医生还要强上不少,或者是有某些方面极为突出,一边既是为疫控局工作,一边也同时是被监管的对象。”
白月没有再回头,只是声音逐渐有些发喘地走在前面说:“啊对了,我们这疫控局的局长可跟寻常警局局长不一样……疫控局虽然在体制内被划分到了警察那边,但根本上讲,终究还是一个独立运作的部门……而赤脚医生也不算警察,反倒更接近武警的情况……之所以跟警局共用空间,根本原因其实在于赤脚医生本身的数量太少,所以在各个地方专门设置建筑的效益和需求不大……呼……另外,我们的工作本身也常需要警队方面配合,这才逐渐有了合并的趋势。”
“所以我们特有的运作模式其实是——个人安置警队,听地方派遣,分配政委管理,但总的调度和任命等等权利则都在疫控局自家手里,而疫控局的真正总部则在北边,仅有有一位局长、和一位副局长……按条例,这位局长在疫病问题上具备绝对的话语权。”
“……毕竟你也知道,对付疫病是门技术活,需要专业对口,要是随便让不懂行的人来指挥可要出大事……问我们敬爱的王政委也是深知这一点。”
“不过反过来讲……如果真遇到什么需要跟其他部门交涉、或者涉及政治上的问题,那也自然也只能是由王政委这样的专业人士出面解决了。”
“……”
“呼……”
在台阶的尽头,白月两手支在膝盖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们抵达山顶,郁郁葱葱的树林也便随着台阶而一同消失殆尽……
视线越过白月的肩头,叶熠看到的是一大片好似刀削般平整、黄土寸草不生的大块平地,大约百米远处的中心位置则有着高达三四米的白色围墙矗立,上面隔一段距离刷着“禁止靠近”之类的大号红字、顶部缠绕着略有锈迹的铁丝,而围墙包裹着的则是一座巨大的东正式教堂,其一高两低三座塔尖的圆形彩色玻璃正反射出光辉,刺得人不得不短暂挪开视线。
白月领着他,沿唯一一条石板铺成的路径走到围墙下的一扇铁门处,叶熠现实看了眼门顶上毫无掩饰的监控摄像头,又看到白月将横刀递给门卫、对比武器手柄处的编号,继而才从怀中取出类似警察证的东西……二人这才进入其中,并通过了安检。
再之后,内部的监管就相当松散的多了。
他们只需要带着自己的赤脚医生证,然后自己去找郑先生就行……
“这里的警卫只是警卫,负责看管和安保,但也同样不被允许接触郑先生。”白月仍是走在前头,见缝插针地做出解释。
“所以这个郑先生……”
叶熠刚想询问,却又瞬间被白月打断。
“我不知道。”她就像是早有预料般回答,“不管你想问关于他的什么详细信息,我都不知道……这是实话。”
随后,白月双手抱胸,右手握住左手手腕,食指轻轻敲着,进一步说道……
“这个郑先生吧,所有背景资料都属于国家级机密,我也不好解释,虽然以前接触过,但那也是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跟他有些私交的缘故,跟我本人没什么关系……但总而言之,他就是个对绝大多数疫病都有极深了解的神秘人物,知道很多奇怪的细节和秘密。”
“所以,王政委让我们找他的意图,其实也就是让我们问问他——如此高智能的疫病究竟是癌症本身的特殊分支、还是各种疫病都有可能分出这么难办的亚种,以及有没有什么对付的办法……”
但紧接着,她又快速扭过头来看着叶熠,补充说:“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其实我们都不太信任他。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也尽量不跟他接触。你明白的吧?他能知道的这么多,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要我说,他多半连人都不是,而是某种我们不了解的、疫病之类的东西。”
“……”
叶熠皱了下眉,点点头,脸上露出“嗷……”的神色。
他觉得……
如果真是“郑先生”的话,这么说也完全没问题。
而后,他们二人在巨大而宽阔的教堂中四处走动,连着推开了好几道精致的木门,也偶尔会打开一些杂物间、藏书间的木门,但尽都一无所获。
最后,在最宽敞的主殿位置,白月站在过道的红毯上看着讲台的位置空无一物,便长叹了口气:“不在吗……”
“……?”叶熠闻言低头看向她,似乎对此感到有些疑惑。
于是白月解释道:“郑先生是自愿留在这里,自愿被关押的……而且实际上每两三个月他就会突然从这里消失一两次,然后过一小段时间再突然从外面回来。”
“那这安保还真只是防外人啊……”
叶熠的语气明显对此感到有些微妙。
“这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了——他待在这儿我们也放心,我们替他防着外人进来他也觉得清净。双赢。”
就这样,白月耸耸肩,直接转身就要带着叶熠离开。
而也凑巧在这一刻,一个人影忽然推出告解室的木门——好像是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想要引起他们注意一般,撞入他们眼中……
于是白月扭着头,看向那人的同时下意识就唤了一声:“郑先生?你回来了?还是一直都在?”
而叶熠的眼睛却略微眯了眯,面无表情地让人猜不出想法……
……他看到的这个郑先生,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