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科,尸体鉴定室。
刚一走进停尸房,苏限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这里的药水味实在是太浓了,四周都是亮眼的白色,并排的解剖台上整齐的停放着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这时,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师走了过来:
“是闻风警察和宋穆警察吗?”
闻风出示了一下证件,说道:
“是的,我们想再检查一下尸体,还有尸体的鉴定报告。”
医师看了看苏限和宋穆,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你们跟我来。”
由医师在前面带路,苏限和宋穆走进了一间解剖室。
解剖室里停放着一具尸体,尸体在解剖台上,被一面白布盖住,只能从外表上看出是一个人形轮廓。
苏限缓缓走到解剖台边,他和这幅躯体是如此接近,而这幅躯体已经失去灵魂。
闻风陡然掀开盖在尸体上的那层白布,宋穆下意识的移开眼神,仿佛已经被闻风这个动作吓怕了。
苏限则直接看到了死者的面容,那是一张平凡的面孔,似乎在哪都能看到,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早已没了呼吸。
闻风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宋穆也默默低下头去,只有苏限还怔在原地,出神的看着那张面孔。
看着那张面孔,苏限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和眼前的死者完全不像,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生命,都停止了。
…………
歌洛市,某居住小区。
这所小区不大,小区的居民多是在城内工作的中产阶级。
此时,小区内的某幢公寓内,一名女子和大部分家庭主妇一样正在做家务。
这间公寓不大,标准的三室一厅,这名女子正在打扫客厅。
忽然,房间的门铃响了,女子怔了怔,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看,而后就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苏限,应该说,是小时候的苏限。
这时候的苏限还在上小学,按理说不会这么早就放学。
这名女子就是苏限的母亲杨梅,只不过这时候的杨梅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杨梅有些奇怪的问道:
“小限,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啦?”
苏限闷闷不乐的走进家门,把书包丢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
“班里的同学欺负我。”
杨梅倒了一杯水放在苏限身边,笑了笑说道:
“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又欺负同学了?”
苏限瘪了瘪嘴,拿起水喝了一口:
“咕咕……噜……”
杨梅摸了摸苏限的小脑袋,说道:
“小限,妈跟你说过,凡事要学会忍让些……”
苏限不耐烦的晃了晃脑袋:
“哎呀,知道啦~”
杨梅搬了张凳子,坐到苏限身边问道:
“小限,那能不能告诉妈妈,这次又出了什么事情?”
苏限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说道:
“也没什么……我看见一个同学想要欺负我同桌,就去阻止他……”
杨梅看着苏限问道:
“所以又是这个理由?”
苏限皱了皱眉头说道:
“他真的想要做一些坏事……”
杨梅有些无奈道:
“但是,你这个理由已经用过三遍了。”
苏限看着杨梅问道:
“妈妈,你不相信我吗?”
杨梅摸了摸苏限的脸颊说道:
“妈妈当然相信你,但是你也要让别人相信你啊。”
苏限不屑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相信我?”
杨梅耐心的说道:
“小限,你能够帮助同学,见义勇为,说明你已经成熟了,勇于承担责任了。”
苏限有些疑惑道:
“成熟?什么是成熟?”
杨梅笑了笑说道:
“成熟就是能分清善恶,懂得帮助他人,并且勇于承担责任。”
苏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分清善恶,帮助他人,承担责任……”
杨梅继续说道:
“小限,人想要立足于社会,就要获得他人的认可,这也是一个成熟的人要担负的责任。你说你想要帮助同学,但是如果你的行为不能证明你是在帮助同学,那么班里的同学,甚至是被你帮助的人,都不会认为你是在帮助他们,也就没有获得他们的认可,这样你也很容易被孤立,对不对?”
苏限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说道:
“可是,我真的没有其他理由了……”
杨梅摇了摇头说道:
“不,一定有一个能让大家都信服的理由,或许有时候只是难以说出口。比如……”
苏限眨了眨眼睛:
“比如……什么?”
杨梅笑着点了点苏限的额头:
“你会发现有人想要欺负你同桌,是因为你很在意对不对?那个同桌,是叫……萧静雯没错吧?”
听了这句话,苏限的小脸顿时就红了:
“妈妈,你在说什么呢!我、我才没有喜欢……”
杨梅捂着嘴笑着说道:
“妈妈也没说喜欢啊,妈妈只是说你很在意,对不对?”
苏限一张小脸憋的红扑扑的,半天愣是没吭一声。
杨梅又揉了揉苏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好啦,妈妈不说了。来,妈妈给你做点点心,吃完了要回学校好好向大家解释清楚哦~”
苏限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当杨梅把做好的点心端上桌子时,苏限脸还是红扑扑的,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低着头许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得,苏限说道:
“妈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苏限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刚组织好的语言就这样被电话铃打断,杨梅抱歉的看了看苏限,过去拿起电话。
然后,苏限不记得母亲说了什么了,只记得当时母亲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接着是慌乱的收拾衣服,看起来要出门的样子,苏限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的感到害怕。
最后,杨梅拉起苏限的小手说道:
“小限……跟妈妈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爸爸出事了……
虽然杨梅没有说,但是苏限能感觉到。
两人来到医院,急症室,然后看到一架急救床被匆匆推向手术室。
在那上面躺着的,是苏限的父亲……
“钟生!钟生你醒醒啊钟生!孩子他爸!”
杨梅紧跟在急救床边,不断呼唤着昏迷之人的名字。
苏限怔怔的站在原地,他只看到急救床经过自己身边时,躺在上面的那人的面孔。
那是父亲面容,但又不似父亲,那张脸苍白而又寂静,失去了父亲一贯的笑容……
很久以后,苏限才明白,那是一张死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