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是清脆且又尖锐的声响，催促着我做出一些行动。
本就接近自然醒的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在轻轻揉搓双眼后，便打着惬意的哈欠轻按了闹钟，停下了闹铃声，而后才细看着指针所处的位置。
“5点40……有点早啊……哈～”
对于本身早起的现象做出了些许感叹，不过昨天躺在床上后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早起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应该是睡眠时间适度的缘故，现在感到格外的轻松，头脑也不再如昨日一般昏昏沉沉，靠在窗边呼吸着室外流动的风，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惬意就更盛了。
早晨的洗漱是习以为常的事，兼具着清洁和醒脑的双重作用，但今天似乎只剩其中一个了。
从挂杆的手中接过毛巾，将脸上残留的水渍抹去，我看向镜中的人影，即使是已经确认并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但看到镜中的我还是会有所错愕呢。
“你还要看多久啊？”随着声音而来的，是镜中倒映出的、多出的身影。
“不会太久。”
将手上的毛巾拧干并重新挂上后，我便让开了位置，在过程中顺带观察到了她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
“没睡好吗。”
“只是起的太早了，不是很能适应，哈～”
“可以继续睡的。”
“不了，那样子再醒来会更困，比赛结束了，难得的一天可不能浪费！”
我难得的感到认同，不可控地轻微点点头。
“是该好好休息呢。”
镜中的她抬起头，透过镜面看向背后的我，镜子反射的是光线，不知她蕴含在其中的窥探有没有被反射，她低下头，继续刷着牙……不久吐出一团白沫。
“你呢？”
“花些时间，去思考做不做。”
“深思熟虑吗？这可真像你。”
“是吗。”
“但又感觉不大一样。”
我对于她口中的不同抱着好奇，在打开那本日记前我要了解小暮就只能通过和这些熟人的对话增进了。
应该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补充道：“这次从行为上就有很大区别。”
“之前给人的感觉就像我昨天说的一样。”
“担惊受怕？”
“是，大概是在思考做出决定后会造成的影响吧？对他人。”
“现在呢？”
“对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考虑得没之前多了，大概是这种感觉。”
“你观察得挺仔细的。”
“自然，我可是你……我可是每天都得见到你。”她有些慌乱，像是吞食药片一般，赶忙将后半段吞下，再添上有些撇脚的理由，像是小孩子般的倔强。
“确实是这样。”我认同地点点头。
“喂！你……是在考虑些什么？”
并不在意她有些随意且粗鲁的称呼，我思考了片刻后便决定稍稍透露一些：“我想更了解一个人。”
“也是，你的人际关系确实是肉眼可见的烂，这确实像是你会思考的事。”她稍稍顿了会，大致是在思索，片刻后十分笃定地点点头。
“又是负面评价呢。”
“给你找些正面评价的词完全是强人所难好吧。”
“那之前的我可真是差劲呢。”
“有自知之明就好……那说回来，你想了解谁？”
在抛出那个问题就已经预料到会被这么反问了，所以回应也事先准备好了。
“一个朋友。”我淡淡地答道，这样的回应只要不是情商低的人都不会追问，至于曦月，她不像是那类人。
“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
“一点头绪都没有？”
“算是有一点，但……”我有些犹豫，很明显，这件事我一个人是决定不了的，但又不可能将整件事的全貌一清二楚地告诉她，最终，只能选择以拐弯抹角的方式诉说：“曦月……”
“嗯？”
“你觉得持着为了他好的理由去窥探他的秘密的行为、正确吗？”在说出最后的三个字前稍停顿了会，在吐气的同时顺带着将它们从喉咙中带出来，我感到某种意义上的艰难，不禁对自己感到些许反感，果然，我并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将视线投向我，静静地注视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什么，我直面着她，并没有躲闪，在静默中等待着她的回答。
气氛似乎变得沉重，就连空气都似乎有些凝固，像是台风前的阴云堆积着，等待着风与雨的释放……于此，附着于水龙头之上的水珠落下，滴落着瓷制的凹槽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宣告着沉重氛围的终结。
“可以和我说说，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吗？”她埋着头，垂下的墨发遮挡住她的脸，从发丝间隙中透露的脸并不完整，像是碎片……被人抽走了最具代表的部分，仅遗留下看起来毫无联系的碎块，我读不懂这种半遮半掩的行为是想传达些什么，就如我读不懂她如今所透露出的感情一般。
“那个人啊，他很可爱，嗯、很可爱，但他总是一个人，可以说是没有朋友吧？除了我……”
“是感同身受了才接触他的吗？”
“算是吧，我也分不清是我闯进去还是他闯进来我的世界了……总之，我们那时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但现在，面对着再次见面的他，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变化很大吗？”
“嗯，外貌上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对待我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放开了，总感觉隐瞒了什么。”
“不过，他的性格还是一样呢，无论我做什么总会迁就、无论我提什么要求总会尽可能的满足，简直就像个……”
“老好人……”曦月轻微地接道，我想大概是联系到小暮了吧？
“是啊，老好人……那种有什么事都自己忍受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老好人，所以，我想多了解他，了解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这……简直和你一样啊，难怪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只是……以前罢了。”
呵……“最要好的朋友”？多么好听啊，很早以前的关系罢了，现在的小暮和我记忆中的形象已经偏离了多少我还不清楚，但他对待我还是同从前一样，我却任性般夺走了他的身份……“最要好的朋友”，不过是我做出过分行为的挡箭牌罢了。
“所以，你想了解他、了解那些事，然后帮他走出来？”
“嗯，如果我有资格的话。”我缓缓点头，并没有想象中的果断。
“有的！如果是为了他好的话，是有那个资格的！”曦月直视着我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坚毅。
“我也曾做过这样的事！但我……我已经忘记想帮助的人是谁了，呵……大概算是失败者吧？所以，你要坚信自己是有资格的！毕竟失败的，兄妹之中有一个就好了……”她的言语中所透露的，像是混杂着对我不容失败的期盼、对她自己失败的自责，或许，她是把我当做那时候的自己了。
“为了他好，所以有资格吗……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为了小暮能够走出来、能够重新变回记忆里的那个他，就让我翻开那本日记吧，即便这是强词夺理、即便小暮会责怪我、会对我发火，不过……依小暮的性格，他是不会对我发火的吧……
“你决定好了？”
“嗯，我会去做的，为了他好，曦月，谢谢你。”
“嗯，小忙而已……谢谢什么的……就、就不用了。”
道过谢后，我便从卫生间离开，打算回到房间去翻看那些日记。
“喂！你要去干什么？”身后，见我离去的曦月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冲着我喊道。
“去处理好他的事。”
“诶？那你早餐不做了？”
“以前的早餐都是我做？”
“有时候是。”
“那今天不做。”
做完回应后，我不再顾及身后的人在叫喊些什么，径直朝房间走去。
原来这个家的早餐是小暮做的吗？那依照小暮的性格，估计午餐晚餐什么的有时候也是他做吧……还真是辛苦呢，小暮……
小暮的房间——
“小暮……对不起……”
再三抉择之下，我最终还是选择向日记伸出了手。
缓缓翻开，略微有些泛黄的纸张上书写着稍显稚嫩又略带些秀气的字，从中散发出一股墨味，看上去存放得有些久了呢，不知道小暮是什么时候写的。
【6月18日 晴】
【今天被妈妈和曦月套上裙子了呢……真的、真的很害羞啊！让我一个男孩子穿裙子什么的，还说什么很好看……不过还是很高兴啦。】
【6月20日 多云】
【今天穿着裙子去学校了，但大家好像不怎么喜欢，果然还是想离我远点吧？不过平时也是这样子，无所谓了，我一个人也很好……】
【6月21日 晴】
【昨晚告诉蒂亚穿裙子的事了，她不讨厌呢！真的是太好了！还和我做了约定，嗯，以后见到的时候，一定！一定要穿裙子给蒂亚看！】
“这些？是六年前的事情啊……小暮还真是可爱呢。”看着字里行间中透露出小暮对我肯定的惊喜，我不禁笑道。
“这时候的小暮应该还没有伪装吧？那是在初中吗？”我嘀咕道，开始在书桌上的那排日记中找寻对应的时间线。
我仍记得与小暮不再梦中见面大概是在初中左右，那时候小暮身上大概也发生什么了吧。
【10月23日 阴】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事……】
【今天被人骗到厕所，有好几个人钳制住我，我根本挣脱不开……】
【他们说我很好看，说既然动不了我妹妹，那动我也没差，还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接着就开始脱我的衣服，我很努力在反抗了，但还是……还是……】
【最后还是路过的老师吓跑了他们，还好老师来得及时，如果再晚一点的话……】
【为什么这种事会被我碰到啊？为什么啊……如果我不长成这样就好了……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是不是也不会这样？】
【要不把头发剪了吧？不行不行！不是答应了蒂亚吗？要剪的话……至少等蒂亚看完吧。】
“这些是……”
看着日记中的内容，我不禁感到愤怒，就连手上逐渐加大的力道都未曾察觉，直至将那一页日记撕下才注意到。
“糟了……”
我赶忙寻找工具，试图将这一页日记粘贴上去，在忙活了一阵后最终还是修复完全。
只是我未曾料想的是，这一页日记将会成为未来我和小暮关系破裂的引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