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的黑眼圈又加重了。”
江染月被江惊月押着走出房间时，还不忘说上一句。
“谢天谢地，如果没有你在这里的话，我现在就应该在睡觉。”
江惊月白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平时每天都是这样子的吗？”
“平时或许还比这好点，不是每个犯人都和你一样是疯子。”
江惊月押着江染月走进了一个新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个塑料凳，正前方有一块黑板和一个投影仪。
“老实坐好，现在是例行思想教育时间。”
江惊月把江染月按在了塑料凳上，走上前方打开了投影仪。
“你要给我上课吗？还是说……要代入一些特定的角色，然后……”
“我不上课，有人会帮我上课。”
江惊月显然不想听江染月之后的发言，抢先一步打断了她。
投影仪被打开，一部富有年代感的影片开始播放。从全损的音质和爬满马赛克的画面来看，这部影片的岁数大概和她们姐妹俩也差不了太远。
“不要嘛，这种老古董讲的东西，谁听得进去啊？”
江染月抗议起来，她有意做作的声音发嗲得让江惊月感到难受。
“闭嘴，你三岁小孩吗？让你看你就看，不要因为现在这里就你一个人就开始乱说话了。”
江惊月大声斥责道，这些东西也是以前维持纪律时学出来的，她本人其实不擅长大声和人说话，或者说，她懒得大声和人说话，所以不管和谁，她总是一副慵懒的腔调。
不过，真到了要说话的时候，她也照样能硬气地说出话来。
只不过，江染月似乎并不吃这套。
“可是，这没有效果啊。宝贝，你给我讲吧，你讲的话我都听。”
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哀求一样的声调，无一不让江惊月更为厌烦。
“这是规矩，拘留所有拘留所的纪律！”
“规矩，难道是用来把原本的目的框起来，不让它达到的吗？”
江惊月朝着江染月走了过去。
“你可以偷换概念，但你不得不遵守，而现在，我随时可以把你丢去关禁闭。”
“可以啊，在哪里都一样，我本就是被束缚了肉体的，空间变化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是，你已经被别的东西框住了。框住我的东西是有形的，经过时间的冲刷后，它就会生锈破败，可框住你的东西是无形的，岁月只会把它变得越来越坚固，让你永远地留在那里。”
江惊月惊异的眼瞳中，染出江染月微笑的身影。
她这时才发现，那个人从刚才开始，语气在慢慢地改变着，犹如出尖竹笋，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坚挺。
她也发现，那个被称为姐姐的人，站起身来时，比她高出半个头。
“……随便你说什么。”
一种不知名的畏惧，令江惊月退缩起来。
“那么，可以把这个东西关掉，给我上课吗？”
江染月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但江惊月却感觉她在靠近着。有一种越来越强的压迫感朝她袭来。
犹豫再三后，江惊月关掉了投影仪。
“我不会讲课，也不一定能说得过你的歪理。”
江惊月押着江染月，走进了拘留所的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并不是给犯人使用的，而是供工作人员消遣时间所开设的，虽然在电子产品高度发达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这里了。
“看书学习，这是我的最大宽限，你要是这个都接受不了，那我就只能把你送到法院去了。”
“你会陪着我看吗？”江染月问道。
“我会看着你，免得你逃跑。”从刚才开始，江惊月的声音又变回了原本有气无力的样子。
在椅子上坐定，江惊月选择了和江染月并排的位置，这样她至少不用一抬头就看到江染月。
偶然间，她瞥到江染月正在阅读的书目，她原以为会是些乱七八糟的低俗小说，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染月在阅读的，是一些她这个理科生看到名字就犯困的专业著作。
“她还喜欢文学，真看不出来。”
江惊月在心中想着。
“不过，倒也很合理的。”
她想起昨天收走江染月的饭时，从便签上看到的回复。
“我的好妹妹，这段时间里，我也和你一样长大，不必担心我，或许我和你的价值观变得有些不同，但我保证我的理性始终存在。我一直在从事一件事，追寻一些有意义的、光辉的答案，为此，我成为了一个街头艺术家。这次来中国，不仅仅是为了看望你，更重要的是看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爱你的姐姐。”
“她明明可以好好说人话，为什么偏偏要说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呢……”
江惊月按着自己的胸口，偷偷看向江染月的侧颜。
恬静美好的面容，比她更为端正出尘。
“是因为……她说了我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吧。”
江惊月心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光芒洒下，落在尘封已久的匣子上，风就要来了。
“坏妹妹，在那里偷看姐姐是不是？”
冷不丁耳边响起江染月的声音，令江惊月虎躯一震。
“有什么问题吗？我有监视你的资格和义务。”
江惊月理直气壮地说道，内里却暗自心虚。
“哦，对对对，那就还是我的好妹妹。”
这时，江惊月才意识到，自己着了江染月的道。
江染月眯着眼睛，似乎对这样的文字游戏很是喜欢。
“……我都懒得骂你。”
江惊月扭过头趴在桌上，做出无语的样子。
不过，其实还是有点气鼓鼓的。
江染月的笑声从身后传了过来，头上似乎被轻轻拍了两下，很快又没有什么动静了。
“疯子就是疯子，偶尔正经也是疯子。”
江惊月这么对自己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