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
和霞徒步一整天，来到这座城镇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在简短地介绍了这个地方之后，她便跟着一位酷酷的蓝发女同伴离开了。记得她说过自己是四处旅行漂泊，在这个名为格拉尔的小城里停留，只是为了歇息和补充物资而已。
“没想到真的是穿越啊……”
现在的我正躺在旅馆的房间里，不知所措地望着天花板。
雨池和红沙，自从那晚——或者说这几天每晚都能见到的那两轮月亮出现在夜空中时，我就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现在已经不在地球上这一事实。
更严重点说甚至不在太阳系。至少我知道的技术还不能做到类似科幻小说中的星际穿越，所以我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到这里还是个迷。
既然我到了这个地方，那么龙珠会不会和我一同穿越了。
最后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但那个跟屁虫应该是和我在一起，那么除去个体差异的话，她还是有很大可能性会在这个星球。
白天看到的蓝天白云，以及远处的雪山，这里的气候或许和地球相似。
抛开霞所展示的魔法——实在想不明白就只能先放下了——至少这里存在的事物多多少少还处在我能以“常理”来理解。比如水往低处流，太阳东升西落这些在地球的自然规律。
虽然那晚出现的飞龙让我吃了一惊，可数千万年前的地球也的的确确出现过恐龙。姑且也算是在常理之内……
可那些带着兽耳和尾巴的“人”也能算在里面吗？
我起身看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旅店正对着的街道。两边排列的低楼层石质建筑之间，是一条同样用石头铺成的道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少都有着茂盛的毛发和动物特征。
姑且人类也是猿进化而来的，但是对我来说要把这样的场景当成日常，也过于困难了。
咚咚！
“文龙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已经醒来的话，赶紧趁热下来吃吧。”
敲了两下门，打招呼的是旅店老板的女儿，柯西。
夫妻二人经营的这家旅店，规模也仅仅只是能够让20人左右的旅客留宿。4枚铜币的旅费连带早晚餐，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昂贵——想到这，有件事情正好之前拜托了柯西。
“我已经起来了。之前麻烦你带的东西，有着落了吗？”
“是的，我现在正拿在手里。现在方便我进来吗？”
差点忘记睡前房间上锁了。
打开房门，面前是身高超差我一个头的栗发女孩。齐肩的短发被灰绿色的发带扎成马尾，身着一身家政服和袖套，显得格外干练和充满活力。
她露出一个大大微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
“这是你要的记账簿和碳笔。”
“多谢。”
现在需要搞清楚的点有很多，不拿点东西记下来的话，很容易就会因为疏忽而陷入麻烦。
正好平时老板娘记账的时候会用到，就在入住的时候各要了一个。
“没想到文龙先生还会读书写字啊，我家里就只有我妈认识几个字。”
柯西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手里的炭笔，虽然这不过是简单加工之后且容易断裂的小物件而已。
“等我有空，我教你怎么算账吧。”
这里的文字说实话我是一窍不通，完全看不懂。既像英文又像韩文，可我说的汉语对方又能轻易地听懂……这二者之间的联系究竟是怎样的，不花点时间搞清楚的话日后会很不方便。
“真的吗？太好了。平时妈妈一直很忙，都没功夫教我。谢谢你！”
柯西高兴地转了个圈，乖巧得像只兔子。
“等会儿我再给你特别准备一份煮蛋，不要客气哦。”
面对她难以拒绝的热情，我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旅店的一层夜里是作为酒馆经营的，所以大白天没什么人光顾，只有寥寥数人。
我端着一份看着似乎有些硬的面包和浓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乳白色的浓汤上漂浮着几片绿色的蔬菜，浓郁的香味即便是早起的胃袋也忍不住觉醒。说真的我都想去后厨拜师学艺了，这几天下来哪怕是看上去再朴素不过的菜品，都能称之为美味。也难怪每晚这里都人声鼎沸。
喝下一口浓汤，温暖的感觉从身体里传向四肢，趁这个机会我拿起笔开始在记账簿上书写。
明显质量较差的黄色纸张，以及易碎的炭笔，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是我从洞穴中醒来的第三天。我现在在一个未知的星球，未知的大陆，一个叫诺尔的国家边境上名为格拉尔的小城里。与其说颠覆我的世界观，倒不如说对于这个新的“世界”，我必须要重新建立新的世界观。
现在能知道的是，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在地球上仅仅出现在影视作品以及小说中的超自然幻想。原本我还以为霞给我展示不过是某种魔术，然而在回来的路上她随手发射出一个火球烧死了一只野兔作为晚餐之后，我才意识到有可能带枪的猎人已经出现了。
不过霞似乎不太乐意跟我解释魔法的奥秘，如果说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使用魔法的话，那么我是否也有能够驾驭的可能性呢？既然打算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认为这是必须要尽快摸清楚的要点。就像霞那样轻松地烧死野兔——换做地球上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杀伤力未知的武器。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国家的律法，但即便有着对伤人有禁止的条例，我也不认为能随时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作为例子，某个持枪合法的国家治安问题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了。
除了律法之外，我还要调查清楚这里的文化以及世间的“常识”。
对于这个全新的世界，我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无所知。哪怕是在基础不过的东西给，我也必须学会。
“文龙先生，这是你的煎蛋。”
柯西按照约定端着碗过来了。
“你这是在写些什么呢？啊…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就是你之前说要教我算账，就有些好奇……”
我看了看已经磨得有些扁平的笔尖，一不注意就写了一大页。
“没什么，就是把这几天的见闻写出来而已。这些字，你能看懂是什么吗？”
“看不懂诶，和平时看的大陆文字完全不一样。虽然我大陆文字我也看不懂几个就是了。”
我注意不被弄脏的同时，把炭笔重新包了起来。
“这是我故乡的文字。有空的话我也可以顺便教你。”
“真的吗？太好了。文龙先生竟然是从别的国家来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柯西的双眼一瞬间放出了光芒。
“是啊，那是一个离这里非常遥远，没有亚人，没有魔法的地方。”
“太不可思议了！我真想去见识一下，那里一定非常美好吧！没有魔法的地方，也不会有贵族对吧？”
“贵族？柯西你不会魔法吗？”
感觉突然就聊到关键的地方了。我收起记账簿，示意她坐在我对面详细说明。
柯西双手一撑，像是跳鞍马一样跨坐在高脚木椅上。
“不会啊。妈妈说只有贵族的老爷们、还有教会的人会魔法。然后那些贵族就经常用魔法欺负我们街坊的人，可讨厌了。”
也就是说不是人人生来就会魔法的，就好比高等数学一样需要系统性得去学习才能习得。那么只要有机会，我也能够使用霞那样的魔法……
虽然柯西在滔滔不绝得抱怨那些贵族姥爷们的恶劣事迹，但此时我心中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而兴奋不已，于是基本上都是左耳朵进左耳朵出。
“……教会里的修女姐姐可好了，有时候会教我们认些字，还会送一些好吃的。昨天的小蛋糕可好吃了，听说是附件刚开的蛋糕店里买来的哦，那里每天人都很多，拍着长队买点心。”
“等等，教会……是在哪儿？”
突然听见一个关键的词，我下意识地开口道。
“啊，你是想去做礼拜吗？就在城南边。一会儿等妈妈回来，我就带你去。”
“谢谢，等会儿就麻烦你了。”
“嗯，那我就先去准备一下啦。汤和煎蛋都要趁热吃！”
柯西啪嗒一下跳到地上，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便跑到后厨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就不禁想起家里那个小跟屁虫。虽然现在很想找到她，但对于现在情况来说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还需要更多的情报，还有能够处理困境的能力。
教会啊……希望祈祷会有用吧，保佑在一切有进展之前，龙珠能够平安无事。
……
确实如柯西所说，也就不到10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教堂。
看上去整体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建筑而成，和印象中见到过的西式教堂似乎并无二至，就是少了象征性的十字架。
大门口熙熙攘攘得站着一些人。除了只是在闲聊的妇女，还有一些穿着甲胄或者披风的人。体格看上去都相当魁梧，尤其是亚人的那几个……在这里只是碰巧吗？
“今天好像人挺多的样子诶，小春姐姐刚好在那儿，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柯西拉住我的手往玄关走去。她说的小春姐姐，应该就是站在门口的那个穿着修道服的女性。
“早安，柯西。怎么今天带着朋友一起来了？”
黑发的修女直挺挺地站在那，向这边微笑着招了招手。姿势端庄得就像一幅画。
“不是的，他是我们店里的客人。刚到格拉尔不知道教会在哪，我就带他来了。”
“你好，欢迎来到格拉尔。初次见面，我是这个教会的修女和日春，如果有什么能帮助你的话，是我的荣幸。”
倒也不是所有神职人员像龙珠描述的某个热衷麻婆豆腐的神父一样不堪嘛。面对修女和睦的微笑，我也不由得客气起来。
“你好，我叫文龙。只是心中有愿望想要向神明大人许愿，想要麻烦你引见一下了。”
“先生你真是爱说笑，我一介修女早已是奉献于神明之身，为您带路是我的荣幸。况且，只要诚心祈祷，吾主维希自会保佑。”
修女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就转身往里走去。虽然只露出了一点点，我也还是从她那修长的修女袍之下，看到了些许尾巴的影子。
“先生，有人在叫我，可能要先失陪一下了。回去的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不远处站着几个和柯西年纪相仿的孩子，有些怯生生得看向这边。应该是想叫她一起玩吧。
“嗯，没什么问题。谢谢你给我带路，晚些时候再见。”
“好！”
欢快的双马尾小跑着迎向了她的伙伴。而我则是跟着修女一起进了教堂。
明亮宽敞的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坐着几个人。与外面的嘈杂截然相反，里面安静地只能听到人们的祷告声。
大厅的正前方屹立的既不是耶稣也不是菩萨，而是双手合在胸前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一尊白色女像。
她就是维希女神。
和日春带我到前面的一张长椅坐下，旁边正作坐着一个粉色长发的女性。
“佑我等勇士成功与平安……”
果然不论在哪，信仰对于人来说还是不可分割的。她和我曾经在佛堂力见过的那些人一样，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不知道除了这位女神之外是否还有别的神明，此时此刻我也学着身边的这位，希望龙珠此时能平安无事。
“小春，之前说的那个任务，教会已经决定好是哪位来协助了吗？”
身边的女性开口向着修女问到。两个人估计是熟人吧，我尽量保持低头祈祷的姿势，装作没有注意到。
“嗯，修院长决定让我来帮忙。别看我这样，对治愈术我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说的也是，我也希望是你能加入我们的队伍。只要有了小春的中级治愈术还有辅助，哪怕是面对飞龙也能平安战胜吧。”
治愈术……也是属于魔法的一种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想见识一下。
“那只飞龙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了。据观察的斥候报告说，自从前几天回到森林里的巢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必须要尽早处理掉它。”
“是啊，这段时间常常有牧民过来诉苦，祈求维希大人驱逐恶龙呢。”
两人都一副苦恼的表情在交谈着。不过谈话的内容隐约间让我觉得似乎和我有些关联。
“家父为此已经数日未合眼了。哪怕是向其他领主求援，也因为路程太远或者报酬太低而拒绝了。作为城主之女，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梅莉亚，别太操心了。不是已经有不少猎人接受召集参加了讨伐队吗？凭借大家的力量，一定能打败飞龙的。”
修女温柔地握住粉发女性的双手，这样的画面实在是让人不忍打破。可我是在是有些坐不下去了。
“那个不好意思……”
“啊，抱歉，我们的谈话打扰到你了吗？”
“不是的，是你们刚才谈话的内容，我觉得有些事情得要告诉你们比较好。是关于那飞龙的事情……”
两人有些吃惊得看着我，然后带我到了大厅隔壁的一个安静的房间。看上去是职员们的休息室。
“你有什么线索吗？赶紧说。”
刚一坐下，那个粉发的女性就一脸严肃地问道。
“梅莉亚，冷静一下慢慢来。”
“咳咳，是我太着急了。不好意思。”
修女一脸歉意地对我笑了笑，感觉像是为自己不太礼貌的妹妹而在身后悄悄示意的姐姐。
“我叫梅莉亚·格拉尔，这个城领主的女儿。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事出紧急，方才有些失礼的行为还望见谅。”
对于城主的女儿，况且还那么礼貌地道歉，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虽说早上柯西刚跟我说过贵族的姥爷们都会用法术欺负平民，但在梅莉亚的身上我却不太能看得出来。
简短地自我介绍之后，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事实告诉了她。
“你说飞龙已经死了？这是真的吗！”
梅莉亚砰得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靠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这利剑般的目光刺穿我的谎言。我甚至能从她那蔚蓝的双眸里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梅莉亚……”
和日春轻拍她的肩膀提醒她靠得太近了。
“抱、抱歉。又失礼了。”
“没关系。虽然听起来确实难以令人相信，但我保证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连城里的卫兵团都没能阻拦下来的飞龙，竟然被一人打倒了。你确定她不是亚人或者别的种族吗？”
重新坐下的梅莉亚似乎还是难以接受，双手抱胸思考着。
这样的动作正好强调了她那异性的象征物，尽管我已经把视线移向别处，但修女姐姐的笑容依旧是有点阴森恐怖。
“至少我从外表没看出来特别的地方。而且就在昨天她刚和她的同伴一起离开格拉尔了。”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把自己打包成一个被飞龙袭击的旅商，然后阴差阳错间被带到了飞龙的巢穴。而最终打败飞龙，解救我与困境之中的英雄，理所当然地安排给了同为当事人的霞。
虽然是说谎，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样，我和应召而来的猎人们商量一下。既然是你提供的信息，那就麻烦你负责任也一起来，没问题吧？”
“当然。”
来到教堂的外面，方才熙熙攘攘站着的猎人们在梅莉亚的指挥下围在了一起。人类、亚人，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种族都包含在内。
然后把刚才的事重新说明了之后，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了。
“那个，你说的人类单枪匹马地打败了飞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愿对维希女神发誓。”
就连我自己都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何况在教堂的门前对女神发誓，多少还是有一点信服度的。
“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也就是说结果可能会让各位猎人白跑一趟。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报酬而冒着风险加入讨伐队，但如果结果属实，我便无法如约支付报酬。”
不愧是城主的女儿，想得挺周到。如果不事先说明，等到讨伐队发现飞龙已经死了之后无法支付相应的报酬而产生信任危机的话，连带着城主的声誉也会受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报酬的一部分可能和被霞带走的那些财宝相关。虽然我也分到了一部分，但不论是客观还是主观都不适合现在拿出来。
“所以此次的讨伐任务会变成调查任务，报酬也只有同等级别水平。即便是这样也能接受的猎人，我很高兴你们能够留下。”
梅莉亚微微低下头，向猎人们致歉。
说实话，她这样做反而是让我有些感动。因为这代表着她已经完全信任我这个才见面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商人”，并凭着我的一面之词，而劝退了应召而来的猎人们。
当然如果我说慌的话，她也会落得一个没有能力，随意听从他人的坏名声。不过既然选择了前者，想必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论。
果不其然，大多数猎人都转身离去，只留下了十几人。
“确实这几天森林那边没了什么声响，但我倒是想看看飞龙是怎么被打倒的，所以请让我们加入调查队伍吧，格拉尔小姐。”
还是刚才那个提问的男子。他没有加入离开的猎人们，而是向前一步露出爽朗的笑容。
和我一样是黑色的短发，身材却相当高大，粗略一看大概有一米八吧。
“谢谢，图温先生，还有留下来的各位猎人。”
梅莉亚浅浅鞠躬，然后张开手道。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商讨调查任务的事宜，如果顺利，我会拜托父亲在城里举行晚宴来犒劳各位，以及庆祝害龙的讨伐。”
本以为城主女儿会是个大家闺秀，含蓄腼腆的角色。没想到，待人处事的能力却不像她外表那般稚嫩。
猎人们有的在鼓掌，有的在为即将举办的晚宴而欢呼。似乎大家都十分信任梅莉亚，相信这次会是一次简单轻松的调查任务。
只不过，那个叫图温的猎人，好像在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
是在怀疑我吗……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