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
白茫茫一片，连绵的雪山仿佛一道屏障遮断了视野。
为期数日的调查让我一个常年生活在温暖鱼米乡的南方人，把从小到大期盼着的雪景已经看到吐了。
起先还会觉得跟着调查队一起过来看看雪，找找遗迹，是一趟不错的旅行。而现在我只想回到诺顿，好好地泡个澡，再喝一杯热咖啡。
“唔嘶——冷死个人咯咯咯……”
一阵寒风刮过，带着几片雪花钻进衣领让我忍不住地哆嗦。
“一个人傻站着那儿干什么？”
“没有，就是有些触景生情……”
从身后的帐篷里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是特搜小组的组长德娃。因为是这种寒冷的环境，所以这次调查行动还特别指派了亚人成员较多的特搜小组。
她那棕褐色的毛发从背后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长长的大波浪头，每次靠近的时候都让我忍不住想去摸一把。不过以她的个性，哪怕只是那样要求都会被痛揍一顿，所以还是只能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上个厕所还那么多戏，可别把你的小雷蒙冻坏了。”
德娃撇了撇嘴。
“莱德队长有要事宣布，说是要结束调查了。赶紧进来。”
“真的假的，哎我这就来，哎呦……”
我急忙提起裤子，跟着她钻进帐篷。
一眼望去，这次调查任务的成员以及全部到齐，而队长莱德双手环抱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地图。见我进来，他便站了起来。
“好，既然人到齐了，那就把现有的情况汇总一下吧。德娃。”
“那个遗迹已经全部探索完成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只有一些破碎的雕像，一点遗物的影踪都没有，更别说侵蚀的气息了。我感觉那可能只是过去用来祭祀的场所而已。”
特搜组长说的是在绵绵雪山深处的一座古遗迹——也就是我们此次调查的目的地。小队兵分两路，由德娃带领特搜组进入遗迹调查，而我带领的小组则是调查外围的环境。
“祭祀的场所……虽然副队长可能对那个会比较感兴趣，但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找到遗物相关的线索，没有时间在这里一点点去分析。雷蒙，你那边呢？”
莱德看向我。
“要说有什么发现的话，就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小村庄。看上去只有6、7户人家，但是语言完全没法交流。感觉是当地的土著，我都拿出金币来跟他换取情报了，可对方非但不领情，还把我赶出去了，唉！”
“……也就是说你也一无所获吗。”
莱德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算了，不论结果怎么样，今天开始调查结束。各个小组收拾整理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开始下山。”
“真的吗？好耶！总算可以回家咯！”
说到回家我可就不困了，窜了几下感觉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了。
“可是这次等于是无功而返，回去的报告材料该怎么办？这几天的开销可不能用观光旅游当理由来搪塞财务大臣。”
“德娃你说得对，如果就这样回去下次的调查经费可不好批下来了。不过好在咱们的副队长刚发来了消息，说是有遗物的消息了。”
“喔？是那个小屁孩吗，她现在在哪？把我们派到这个鬼地方，她自己该不会跑到什么南方的海岛去度假了吧？”
我所说的小屁孩，就是我们PAW特别行动队的副队长。她的外表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几岁，恐怕都还没成年。和她外表相符的是一样孩子气的性格，不仅任性，喜欢随便使唤人，还经常念叨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要搞清楚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都还没有猜测明天刮什么风容易。
但偏偏她实力却强的离谱，哪怕是我们的队长莱德都不是她的对手。好像之所以位居副队长，也只不过是她不想管太多事务，才甩手让莱德当掌柜。也就是说实际上整个PAW特别行动队的核心还是她。
『雷蒙，你偷偷说我坏话的事可记下了！』
突然间传来副队长的声音，让我冷不防缩起脑袋。这只是习惯了被她欺负的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而已。
“副、副队长！？什么时候来的，还请您手下留情！”
『别害怕，我还在遥远的南方度假呢，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到底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发现在座的队员们都在偷偷憋笑，而帐篷里并没有副队长那娇小的身影。
只见莱德队长的手里拿着一个银灰色小方块，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以及镶嵌着一颗会发光的水晶。
难道副队长的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工艺，只是上面的符号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是……
像是看穿了我的疑问，莱德队长开口道：
“这是这次任务出发前，副队长交给我的遗物，被命名为‘诺基亚’。她已经解析了这个遗物的功能，就如同刚才那样，可以做到即时的远距离通讯交流。一共有3个，除了留在总部的那一个，剩下的分别在我和副队长的手里。”
“竟然是即时的！这可比信使的速度快不知道多少倍。如果用于军事部署就可以随时掌握战场的动向，调兵遣将。这要是被军部或者陛下知道的话……”
对于这诺基亚的介绍，德娃似乎有些不安。
“所以这个遗物还是我们内部的秘密。使用方法算上我也只有3个人知道，所以这一点你放心。”
随后，莱德将诺基亚放在了桌子中间。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让副队长说明情况吧。”
『Ciallo～(∠・ω< )⌒☆，各位调查员们，我是你们可爱的副队长。现在正在执行南方遗迹的调查任务，虽然不在你们身边陪着，但我还是非常想和你们一起打雪仗的哦~』
果然，从诺基亚里传来了副队长那活跃的声音。
“咳咳，麻烦副队长直接讲重点。”
『啊不好意思，早就想这样干一次了，一时间没忍住……咳咳，各位在北方遗迹的调查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没什么成果这是在预料之内。所以大家不用灰心，就当是出来散散步玩玩雪好了。』
『然后我要说的是昨天收到的情报，边境城格拉尔附近发现了被侵蚀的遗物。目前由城主约翰·格拉尔负责保管着，但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求助于我们PAW特别行动队了。』
“格拉尔啊，虽然说是王国北境的边境之城，但与我们现在的地方还是有着相当远的距离。”
德娃指了指地图，按照比例的大概需要大约7天以上的时间。而且加上这里的天气并不适合飞艇出动，所以等到适合飞行的地方再出发，大概要花15天甚至更久的时间。
“不能派总部的人去吗？被侵蚀的遗物有污染的风险，拖那么久的时间是不是太危险了？”
莱德的担心不无道理。被侵蚀的遗物指的是被侵蚀的遗迹中发掘出来的遗物的一种，除了有着特殊能力之外，还有一种目前还没有调查清楚的不明能量附着着。正常情况下不去触碰并不会有影响，但是如果其能量扩散开来，就会影响到周围的一切的事物，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你担心的事情我也有在考虑。但是总部那也有件棘手的事情，腾不出手来。所以只能拜托距离最近的你们去回收了。』
“不会吧，什么重要的事情会牵制住总部的全部人手……”
『啊哦，不可以再问咯德娃，这可是禁止事项。』
发觉自己失言的德娃顿时闭上了嘴，安静地坐在了位置上。
『总而言之，北部遗迹调查的事情就先告一段落了。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前往格拉尔回收被侵蚀的遗物。我也会在你们之后赶往格拉尔城，时间上可能不会差太久。』
“怎么可能，副队长你不是在王国的南境吗？再怎么日夜兼程也做不到吧。”
『我有我的方法，到时候雷蒙你就睁大眼睛瞧着吧。虽然我也没打算第一时间过来跟你算算说我坏话的帐，但还是耐不住卡嘉她想你，老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呀啊！副队长你在说什么，我才没有……不要再说了！』
嗯？怎么感觉另外一边吵吵的，好像还听见了卡嘉的声音。好像这次去南边的调查任务，卡嘉是和副队长一同过去的。因为她在南方的海边长大，对那一边比较熟悉来着。
『好了就这样！咳咳，之后大伙在格拉尔城见，EL PSY KONGROO。』
留下一句不知道是咒语还是暗号的话，诺基亚在发出几声嘟嘟的响声后便没了声。
莱德收起遗物，拍了拍手。
“情况就是这样，时间比较紧张，麻烦大伙儿按我最开始的要求去整理，我们明天就出发。”
随后队员们依次离席，只留下我们三人。
“这几天刚好雪景也看过了，也该回去了。雷蒙你也是好久没见卡嘉了吧？”
莱德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卡嘉？
她不过是在总部的那段时间的搭档而已。除了做事干练，身手不错之外，就是太爱管闲事了。每天睡懒觉都要被强行叫醒，整天唠叨得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是啊，这几天不用听到她唠叨，总感觉耳边清净了好多。”
“……”
莱德用一个很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难道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我又不是在说她坏话，但她确实是太爱管闲事了，不仅睡觉要管，吃饭要管，穿着要管，连我走路姿势不端正都要说几句，我家老妈都没她能管。
“算了吧，木头都有开花的时候，你能指望一个石头开窍吗？”
德娃一如既往地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她好像一直都看我不顺眼的样子。
“唉，前路漫漫……”
莱德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便走出了帐篷。
确实，要前往格拉尔要走不远的路，好在有飞艇能代步，希望途中坏天气的日子不要太多。
话说之前好像有让卡嘉回来的时候带点特产回来，我是不是也要准备些什么土特产用来交换比较好，不然总觉得要演变成欠她一个人情了。
本来就受不了她多管闲事了，再加个人情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这寒天雪地的，又有什么东西能给她呢……
我一边这样想着，走出了帐篷。呼啸的冷风又灌进我的衣领，让我忍不住哆嗦。
“嘶……好冷。”
【文龙】
咚咚咚咚！
心跳在狂跳，发出沉重的声响让我觉得烦躁。
同时被它泵上来的血液涌向的大脑，刺痛着我的神经。
“快回想起来。”
它似乎在这样提醒着我。
让我回想刚才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说勉强躲开了，但没想到你还能站起来。”
对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说到。
约翰·格拉尔。毫无疑问他是绝对的强者，跟图温、莱恩他们绝对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战斗力。若是拿凶炎龙和他对比，可能还难以分出上下。
如果说凶炎龙的强大是来自纯粹的力量和本能压制的暴风，那眼前这个站着如同一座堡垒的男人，就是将实力和战斗经验结合的装甲车。
仿佛我的一切进攻方式都被他看破，我的一切进攻路线都被他死守得滴水不漏。就像是原始人在用他的短矛，攻击几厘米厚的钢板。然后在徒劳之后，被他用火箭弹抵住了脑袋。
啊，没错。
我回忆起来了。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杀意。
有别于凶炎龙那属于上位生物用来碾碎弱者求生欲望的王者的威压，是纯粹的一方想要杀死另一方的恶意。就像冬天里有人抓了一把雪塞进了衣领里，刺骨得让人汗毛倒竖。
我甚至能够预想到，如果那一瞬间没能躲开，那把大剑就会在切开我的皮肉之前，就会把我的肩膀砸碎，然后让碎裂的骨头刺穿我的肺以及心脏。
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了他所谓的考核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知道我的实力。如果他想杀我，当时就可以直接让卫兵把我的头从脖子上摘下了。
但也就说他不仅手下留情，还任由我进攻的情况下，仅仅是释放的杀意就已经让我落到这副境地……还真是——
被看扁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袋的刺痛感顿时没那么强烈了。心脏的噪音也不知何时消散，四肢的温度好像在上升，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关节的状态。
我重新站起来，检查起自己的手里的短矛。
尖端已经在交锋中被折断了，和握把的连接处好像也有些松动，看来要换一把新的武器才能战斗了。
斧头、弓箭、直剑、大锤……扫了一眼武器架，脑袋里便有了新的进攻方案。
只要能用那个，就能赢。
“小心了。”
我迈开腿再次接近他。
都不用多加思考和观察，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脚底对柔软草地的接触，然后下压，把泥土连同草根一起踢向后方。
视野的两侧变得些许模糊，但这并不妨碍我提高速度前进。
发挥手臂的全部力量将短矛投掷出去，其目标正是约翰的头部。
他一直都在刻意保持守势来面对我的进攻，然后瞄准我进攻的空挡来进行反击。那么不出意料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躲避，而是直接接下这一击。
锵！
短矛果然被他的大剑挡下，而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
挥出拳头——的佯攻，实则作成双手护住胸前的受身动作，挡住了他用来击退我的踢击。
在减少了收到伤害的同时，我也被击退到了比以往更远的位置。
——武器架放置的地方。
“呀！”
我顺手拉住了差点被吓跌倒的和日春，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收住手上的力量，只好多嘴问一句。
“没事吧，有没受伤？”
“不……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便从武器架里拿出了先前就已经决定好的武器。
“只是换个武器的话，你说一下我倒不至于不给你机会。”
约翰瞥了一眼我手里的长枪，
“终于打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了吗？”
他既然这么说，估计也是看穿了我前面都在学着梅莉亚的战斗方式在进攻。父女的话，会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也不是没可能。
站在和日春身边的梅莉亚本人也在盯着我。虽然只是不知道拿什么武器好，随意地就选择了印象稍微深刻的盾和短矛的搭配，倒也不是刻意模仿。但要是被误会了感觉会变得好麻烦，还是否认比较好吧。
“加油。”
有些意外，和日春小声地在给我打气。
但是拜此所赐错失了否认的时机，那就只能放到后面再去解释了。
没错，现在最优先的事情——
再次突进到约翰的面前，用连续的枪尖突刺发起进攻。
比起短矛，长枪的攻击范围更远，可以在约翰的反击范围之外发起进攻。并且可以让约翰的防守反击战略完全失效，那么我就可以在他招架攻击的间隔寻找破绽。
锵锵锵！
大部分的攻击都被约翰用大剑招架，明明是相当笨重的武器，在他的手上却灵活地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好强。
即便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所有行动，但是那迅速的反应和极简的反制动作都像一张自由变形的网，将我的进攻看穿并招架。
而除此之外让我不可思议的是，过去根本没有使用过武器或者学过武术，但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明白如何去使用手里的长枪。
刺、挑、劈……
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思考，光靠武器之间的碰撞反馈带来的震动就已经知道下一步的动作。就好比经常转笔的人，在握住一支重量合适的钢笔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要让它在指尖翻转。
就像是肌肉记忆一般。
身体好轻，关节也能很自由地运动，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
对不容防守的身体关节处进行多段突刺，然后接俯下身的挥击横扫。
锵锵锵！
不出所料突刺都被挡了下来，但哪怕是一直保持着严丝无缝的防守，约翰最终还是往后退了一步来躲闪攻击。
也就是说战略方向没有问题，只要保持这个节奏，把他逼到绝境的话……
什么！？
约翰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了。
“吾主……”
糟了！是法术。大意了，既然是魔法存在的世界的话，那么只要没事前说明的话，在战斗中使用的话也无可厚非。
脑袋里对这种对战的刻板印象还留在武侠影视里的刀与剑的交锋，下意识的把这一点给忽略了。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法术，对方会使用什么样的法术也毫无头绪，也就是说没有明确的反制手段。
能想到的就是至少不会是像和日春和梅莉亚那样的防御系法术，那么大概率是攻击类或者干扰系来打断我的攻击节奏。
啧……
没有时间思考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拉进距离打断了他的吟唱。
锵锵！
可每每感觉就要将他逼入死角的时候，攻击却都被轻飘飘地弹开。好像早起发现翘起来的头发，再怎么用力去压都是无用功。
该死。
要是能再靠近一点的话——
正当我为此着急，越发激烈地发起进攻的时候，胸口燃起的那一股烦躁的火焰，却猛然间被不知从何来的违和感所扑灭。
为什么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这样的疑问在我的脑海中升腾。
只要约翰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全力撤到我长枪的攻击范围之外。但现在他只是随着我进攻的步伐在一点点后退而已。
直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理应不能作为思考和计算的材料，但是它现在却像一把大锤在我的脑海里猛敲警钟。
“向敌人施以重压。”
眼前的男人似乎是笑着喃喃道。
这是圈套！
约翰之所以一直保持这个距离，就是为了引诱我进入法术的攻击范围！
法阵在我的正上方显现，约翰完成吟唱的同时，也停止了后退。
锵！
他重重地将我的长枪挑开，并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局面反转——现在被逼入死角人换成我了。
“不要！”
耳边响起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悲鸣。
法阵发出了青蓝色的光芒，让我的双腿陷入土中。与此同时，约翰的大剑也挥之而来。
穷途末路？
不，还不够。这样的绝境和凶炎龙厮杀的时候相比完全不够。
仿佛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一般，脑袋变得无比冷静。
我摆好架势，迎接决定胜负的那一刻。
来吧，约翰·格拉尔。
现在，你才是挑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