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异乡偶遇(22)

作者:灵异范范 更新时间:2023/3/1 9:41:00 字数:3011

“童玟语,妳把我害惨了……”饭团在手上已经揉捏不成形,童亚澐脱下塑胶手套,皱紧眉宇,掩起了额头。

小女孩愣了愣,一声声抽噎着,倏地大哭了起来,泪水像滂沱大雨不断落下:“妈咪对不起,是我跟Yuto叔叔许愿……说我很想要生日礼物……还有……还有去游乐园玩,对不起……对不起……”

女儿的生日心愿,是多么美丽而单纯,不过就像一般的小女孩儿一样罢了。因为自己无法替她满足,她只好转向别人许愿,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所造成。

童亚澐心疼地抽起桌上两张面纸纸,蹲下身替女儿拭擦眼泪:“算了,不要哭了。是妈咪自己不好,对不起!”童玟语咬着满腹委屈,便投进她怀里放声。

原已打算收回不小心放出的一点暧昧情愫,因为这个小意外又再度被撩拨而起,可她怎麽忍心再责备刚刚才把眼泪擦干的孩子。为了成全这个生日的小心愿,童亚澐也只好硬着头皮面对。

准备好藤蓝袋里的便当盒和水壶,一贯如昔的马尾一扎之后,居然为了要穿轻便的牛仔裤,还是素雅的及膝裙而踌躇难决。牛仔裤会不会太随性?及膝裙会不会太刻意?怎么地就担心起那人的想法来。

一个手机电话声响起,童亚澐慌张中赶紧将拎在手里的白裙套上,接起电话。

清朗的声音传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喂!是我,宋梓洛,准备出门了吗?我到楼下了。”

童亚澐深吸了一口气,话才出口正想询问:“你怎么会知道……”

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的宋梓洛,笑笑地自电话那头应道:“这个可以晚一点儿再问吗?我在楼下等妳们,见面再说!”

红色铁门开启,秋晨暖阳斜斜地映下耀炫白光,轻盈地、慵懒地。对望凝视的一刻,那人嘴角深陷的梨涡是如此真切,吸引着她的目光,反叫童亚澐心虚地低下眼眸。

一身轻便黑色T恤和牛仔裤的宋梓洛站在公寓红色铁门前的梧桐树下,身上只背了一台莱卡相机。

这台尘封了一年的天涯机曾经陪着他度过大学苦闷颓废的生活,还有一个人在东瀛留学的孤寂,是三叔从德国帮他带回来的礼物。

相机里的记忆卡满满纪录随处遇见的美景,以及镜头远方心仪的女孩。随着初恋彻底终结,心仪的女孩嫁给大哥,他狠狠删除所有对爱与被爱的憧憬,也同时将所有对幸福的渴望挂上休止符。

这次再重启相机,也许会是生命中一个转折,意味着还有一些事,是值得纪念和期待。

小女孩一扫半刻前的阴霾,兴奋地冲向前,拉住宋梓洛的手。跟随他走到巷子口的银灰色奥迪车旁,开启车门一见后座旁大大的礼物盒,雀跃尖叫了起来:“是给我的吗?我的生日礼物!”

喜悦之情毫未掩饰的孩子,揽住礼物盒久久不愿松手。直至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童玟语突然记起了甚么,急急地喊着:“妈咪,妈咪!饭团!”

童亚澐这才发现自己带着焦躁和防备的紧绷,竟是将所有携带的东西全部抱在怀里,掌心沁出了手汗。

焦躁,是担心压抑的情感又继续无止尽的蔓延;防备,是畏惧撩乱的心思在他眼前泄漏了痕迹。她索性将整个藤篮袋塞给了后座的童玟语,企图用蛮不在乎的微笑来掩饰张皇的感觉。

童玟语雀跃地翻出便当盒,却把第一个饭团递向前座:“Yuto叔叔,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妈咪做的饭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有加宝宝肉松的喔!”一颗饭团凑到宋梓洛嘴边,“你快点吃看看就知道,我绝对不会骗你!”

让“呃……好,谢谢妳,可是……”宋梓洛有些为难地道:“Yuto叔叔要开车,可能没办法吃,等一下好吗?”

“那……就叫妈咪喂你嘛!”奋力推销的好东西被一口拒绝,小嘴不悦地嘟起。

宋梓洛看见了副驾驶座的童亚澐两颊绯红的尴尬,自行接过饭团袋子,放到座位旁的置物格上:“没关系,我……还不饿。等我们到了游乐园我再吃好吗?”

幸好小女孩没有继续坚持地吵嚷,在听到游乐园三个字后便转移了注意力:“欧耶!游乐园,有摩天轮的吗?”

“嗯。”宋梓洛点点头。他怎会忘记横滨港边小女孩那双渴望的眼瞳里,望着五灿十光摩天轮时,熠熠闪烁的星华。

童亚澐想起第一次坐上摩天轮,应是国中的毕业旅行,也是同样的游乐园。当她发现自己随着车厢的高度越来愈高,往下望见数十公尺的山谷,她的胸口却越来越闷紧、头脑晕胀、四肢无力、脸色苍白,把同座的同学吓得一落地立即将她送到救护站,从此,她再也没去过游乐园。而今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

绷紧的神经回过神来,此刻的她早就被小女孩攒紧手,坐在摩天轮的车厢中,一呎一呎往高空中爬升。大清早游客还不多的时候,连排队都用不着,她到底是如何满脑子的混乱,随着那一大一小踏入摩天轮车厢,压根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童玟语妳不要动来动去!”一声微怒的呼叫,把那开心跳着、笑着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妳有……惧高症?”见她提着肩膀,紧闭着眼睛,双手颤抖地扣握在腿上,宋梓洛赶紧捉住了爬在座椅上的孩子:“小语乖乖坐下好吗?妈咪会害怕!”

听见孩子不解地细声问:“惧高症?”童亚澐怯怯地点点头,依旧不敢睁开眼睛。

“惧高症就是到了高高的地方,会害怕自己掉下去的一种病。”

“可是妈咪坐飞机的时候不是也飞高高?”

“那不一样,飞机……很安全、很稳,不会掉下去。”即便宋梓洛说出此话,心里仍矛盾地纠结着,但他仍愿意相信。

耳边旋绕男人跟孩子解释轻柔的声音,温暖的大掌已经覆上她冰冷的双手,童亚澐终于试着微微挣开了眼。小女孩似乎意会了,也挨到她身边环抱住她的腰。窘迫的不安,一丝一缕从那小手臂间、大手掌下,渐渐退尽。

彷彿一家人的错觉,不禁让她的眼鼻隐隐酸疼起来。当小女孩坐上缩小版擎天飞梭一样的儿童蛙娃机,座椅忽高忽低中,灿烂的笑靥毫无保留的展开,宋梓洛和她就如其他孩子的父母一般在栏杆外候着。

“公司里的祕书唐佳荠是不是曾经打电话给妳?”那声音似乎考虑许久才发出来,却依然带着沉着的温柔。

“对不起,是我不好,害妳被骚扰了。我手机里有妳和小语的照片不小心被她看见,这几天才知道他们暗地里调查妳的事。因为我们公司和旭安医院有些业务上的来往,听说你父亲住院了,是吗?”

父亲生病的事,除了简冠樱之外,童亚澐没再向任何人提起。那是她自己的家务,即便经济和生活的重担逼近眼前,她也无须为了博取同情而向谁诉苦。从他口中问出,她只觉得尴尬。

转过头,缓缓对上他的眼,童亚澐企图想找寻任何讨厌他的理由,但,还是失败了。童亚澐拉起一侧浅浅苦笑,没有承认也未予否认。

“对不起,妳的电话也是他们私下偷偷查到的,我知道后才把它收过来,真的……很抱歉!唐佳荠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也许会为了自己私人的目的说甚么伤害妳的话,所以,我有点担心。但是不管她跟妳说甚么?妳千万都别理她,也别放在心上。”他眉头微微皱着,一脸认真夹带着担忧地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会有什么问题?”她反问,“她并没有对我说甚么伤害我的话,所以,你也不需要为她向我道歉。”

关于他的感情,他和哪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她一点儿也没兴趣,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只是糟糕的是,自己始终无法找到任何讨厌他的理由。

就当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为了给那乖巧的宝贝一个难忘的生日,她也该暂时抛却那些烦扰的事,带着愉快的心情陪她一起渡过。她扬起嘴角,给他一个诚心诚意、充满感激的笑容。

有多久、多久没有这样打从心里忘记所有烦恼的笑?就算只是暂时忘记而已,也很好!

在旋转木马背上绕着圈的时候;在表演秀看到最精彩节目的时候;在遇见熟悉的卡通人物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在对着宋梓洛的相机扮鬼脸的时候;在和童玟语抢着第一口冰淇淋的时候;在不知不觉吃掉最后一根薯条,童玟语不高兴地嚷起来的时候,有一个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小女孩,又偶然地出现在她心中。

入秋的夜晚,勾月高悬,窗外的老梧桐枝影摇曳,窸窸簌簌的声音响起。才从游乐园回来,进家门不过数分钟光景,黑幕下的天空似乎又落起绵绵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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