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窗那边。”宋梓洛轻声说。
钟月悄悄走近,发现杨子容的布帘只拉上了一半,他已经清醒,双腿盖着薄被,正坐在病床上,闷闷不乐地盯着窗边的一盆黄色花朵。
“子容!”钟月压抑地喊着,“你还好吗?”
杨子容立刻回头,他的左眼还有点肿,脸颊上贴着胶布,“小月?你怎么来了?啊……还有你。”他看到钟月后方的宋梓洛。
“怎么看到我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宋梓洛说,“我可是今天第一个来看你的,如此有情有义,你却大剌剌地躺在床上打呼,连理都不理……”
“谁要你这么早来?”杨子容哼了一声,“你不知我手术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吗?”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没有凌晨两点就跑来吵死你,”宋梓洛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沮丧,所以火气特大,身为你多年的兄弟,我今天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杨子容还没回嘴,钟月就插话:“子容,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你吗?”
“我家人都不在附近,我也不想惊动他们,”杨子容仍是一脸的沮丧和憔悴,“昨晚还是蓓如姊先来看我。”
“你出院后总是得回家的吧?到时可就瞒不住了。”钟月微微皱眉。
“至少那时情况稳定些,他们可以比较不那么担心。”杨子容说。
“那我陪你住院吧!”钟月说着卸下背包。
“你不必如此,我自己可以的。”杨子容眼神中虽闪现一丝喜悦,却仍摇摇头,“你还要上课呢。我会请短期看护。”
“人家一片好意,让她陪你两天又何妨?”宋梓洛打岔,“不过小月,你也别勉强,该上课时就回去上课吧,需要的时候,我可以就近来帮忙的。”
杨子容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把目光转向窗外。
宋梓洛又说:“子容,我今早在报社附近的早餐店遇到青文和咏芯……她们听说你受伤,也都一起来探望,现正在楼下等着。我这就叫她们上来?”
“不用劳烦她们了,”杨子容语气有些冷淡,“她们会巴巴地跟来,只怕并不是为了想来看我。就说我状况不佳,不便打扰吧。”
宋梓洛被暗酸了一顿,也不生气,只笑了笑,“那好吧,我下午还要上班,过两天再来看你。”他放下原本背在身上的提袋,“我怕你住院太无聊,所以带了几本书给你。”
杨子容横他一眼,“你要我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出院后还要把这些书扛回去给你?”
“别担心,你出院前我会再来把它们带走的。”宋梓洛一笑,“小月,我们改天再聊了。”他对钟月说了这句话,便向两人道别离去。
钟月看着宋梓洛走出病房的背影,仍然觉得这一幕相当不真实。她愣了一会,才转头问杨子容:“子容,你怎么啦?连同事特地来看你也不见?”
杨子容眉眼之间似带着一股阴郁,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和他约好的?”
钟月一呆,登时恍然,噗哧笑了,“你对他说话这么冲,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我们平常就是这样说话的。”杨子容兀自嘴硬。
钟月在床沿坐下,“昨晚我联络不到你,都紧张死了,幸好蓓如姊特地打来通知我你住院的消息。今天一早,我就立刻搭火车来看你。我只是在这里刚好撞见了梓洛哥哥……我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见杨子容不答话,又急道:“我是说真的,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在气自己。”杨子容悠悠地说,“我迟早该看见你和他相逢的那一刻……”
“子容,我和他虽然从小相识,但对我来说,只是个年长的大哥哥,那时根本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现在了,今天还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和他见面呢!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杨子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喟叹一声,“谢谢你这么说。”
“这是真的!”钟月又严正强调一遍,“先别说这些了。你的伤还好吗?”
“不好,”杨子容掀开棉被,露出打着石膏的左腿,“很痛。”他皱着眉。
“那我帮你痛。”
“不要,我哪舍得。”
“那我帮你痛一半。”
“一半也不要。”杨子容语调柔和了下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着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有些突如其来,却又好像在意料当中。钟月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她以为初吻应是炽热的、惊天动地的,没想到却是微凉的、静谧柔情的,象是早已万事俱备那样地自然;唇间掺杂着医院的药水味,又彷彿能够鲜活地品尝到那么浓烈的思念。
“我在做什么啊?”钟月捧着盛装衣物的脸盆要进浴室洗澡时,突然侷促不安起来。
出发前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来医院陪杨子容,却忽略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一起过夜……尽管这间病房里还有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也不算完全是孤男寡女,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稍早她借了一台轮椅,推着杨子容进了浴室,不知是否该询问他洗澡需不需要帮忙,正惶然间,杨子容就对她说:“帮我用塑料袋把腿包起来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噢!”钟月这才如释重负,匆忙帮他把伤处包起来,“那……你待会再叫我。”她简直是逃出浴室的。
真是太尴尬了,她想着,幸好不用在这么突兀的状况下看到他的裸体……
“你在想什么?”钟月正望着窗外出神,有人从背后碰了碰她。她回头,杨子容不知何时自己推着轮椅出来了。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也不叫我一声!”钟月惊道。
“我怕叫太大声吵到隔壁的病人啊,反正我自己将就着还爬得出来。”
钟月搀扶着他上床后,便垂首说:“那……换我去洗澡了。”扭头就往浴室走,不敢看他一眼。
洗好澡走出浴室,她看见杨子容正坐在病床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