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他说要请她吃饭,她这回若真的和他联络了,倒有点象是贪图这一餐似的。
思前想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想太多了。若到了报社却对宋梓洛不闻不问,只怕才是显得刻意且失礼,因此最后还是打了电话。
幸好宋梓洛并没有给她任何尴尬和失望的空间。她一提到要去面试,他便说:“林主任人很好,不用太紧张。结束之后一定要来找我,我请你吃饭。”他又强调了一次。
钟月面试后去找宋梓洛时,他前脚才刚抵达报社。“看样子这时间,我们还是去喝个下午茶比较合适。”他双手插在裤袋,笑吟吟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宋梓洛的办公桌旁。他连桌上的摆设都像连续剧中的布景:计算机旁有几本数量恰到好处的书,以及数个资料夹,整齐放置在两个书档之间;一个插满笔的木质笔筒和一本便条纸;一小盆植株,上面没有一片枯萎的叶;桌面正中央是一本阖上的平装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笔。
不愧是宋梓洛,连办公桌的整齐雅致都象是有偶像包袱似的。钟月暗暗想着。
他俩并肩走出诚报大楼时,钟月不禁神经质地往后看了一眼。会不会在此同时,报社哪个角落也有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说宋梓洛这回又跟哪个女人出去了?
到了诚报对面的咖啡馆,她在柜台点了一杯奶茶,宋梓洛见状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喝含奶的饮料。”
“你竟然还记得。”钟月微微一笑,看着宋梓洛给自己点了一杯黑咖啡。
他关心了几句面试情形,钟月说:“面试很顺利,地方听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最想去的还是财经组,只是目前还没收到蓓如姊的任何通知。”
“你去问过蓓如姊了吗?”
“没有……我想她收到我的履历,若想和我面谈就会通知,所以不必多问了吧。”
“你如果不好意思开口,我晚点在报社见到她时可以帮你……”
“不,不用,”钟月连忙说,“你不用帮我问啦,我不想造成蓓如姊的困扰。”
宋梓洛一笑,“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其实地方对新人来说是也是很好的开始,接触的题材多元,也很容易发挥。”
“唉,也许吧,”钟月还是有点丧气,不想多聊这事,遂转移话锋:“子容说你有过去看他,他还好吗?”
“越来越好了,还不能奔跑或太用力,但过两个礼拜应该就能回来开工了。”
钟月差点就想开口问宋梓洛,自己能否跟他一起去子容家探望;但话到口边却想起在医院时的场景……或许她和宋梓洛同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此最后只说:“那就好。这阵子见不到他,有点担心。”
“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看好他的,”宋梓洛笑说,“他在家里左右无事,复健倒还算认真。唯一的缺点是,这样整天不出门可闷死他了,每次去都非得缠着我聊到天黑才放人。”
钟月忽有些好奇,“他是个坐不住的人吗?”她和杨子容相处时日还不够长,自觉远不及宋梓洛了解他。
“当然,他是个不能被搁在角落的人。这段时间无法跟人接触、无法在工作岗位上好好表现,没什么事比这更郁闷的了。”
钟月听得有些怔,“是吗?他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是他热恋中的女朋友,现阶段还不想在你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那也是正常的。”
钟月侧头忖了一会,兴致勃勃问:“还有呢?我想多听有关子容的事。我若不趁这机会多打听和他有关的小道消息,那就太可惜了!”
宋梓洛哈哈笑了,“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渐渐了解他的,我还是先别出卖他吧。”
两人难得有时间坐下来闲聊,便话几句当年,聊几句记者工作的甘苦。只是聊不了多久宋梓洛就须回报社继续上班了。钟月才刚走出咖啡馆,往公交车站牌前进时,就迎面见到一人,站在路边冲着她笑,看起来象是一直在那里等她似地。
“嗨,小月,”是苏晓丹,脸上表情相当复杂,“有空和你聊聊吗?”
钟月又回到了刚刚的咖啡馆。
尽管一再推辞,说自己才刚喝了一杯饮料,苏晓丹仍执意要请客,说不喝饮料吃个点心也好,半强迫地帮钟月点了一块柠檬蛋糕。
钟月仍惊疑不定。苏晓丹到底想说什么,非得这样偷偷摸摸地堵她?
“对不起,小月,”苏晓丹坐下后便说,“可能吓到你了……我没有你的联络方式,今天要跟你说的话……嗯,也不需要让梓洛知道,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得知梓洛今天会来和你见面,就在咖啡馆外等你。如果让你觉得突兀,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啦!”钟月连忙说。
苏晓丹轻咬下唇,象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迟疑一会才说:“是这样的,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子容会代替梓洛写信给你,是因为……我的缘故。”
“对……我知道。”提及此事,钟月不禁又尴尬起来。
“虽然因此阴错阳差地牵起了一段缘分,也算一件美事。但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为什么要良心不安?”钟月有些惶惑,“其实你的反应很正常,换作是我,也会不开心呀。更何况,我也没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嘛。”
“那是幸好你和子容互相吸引。要不然我岂不是害到了你?”
“你不过是表达你的心情罢了。毕竟要子容代笔,是梓洛哥哥的主意……”
“不!”苏晓丹焦躁地打断她,“不是梓洛,是……是……”她一咬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子容的主意。”
“什么?”钟月突然听不懂了。
“直接告诉你真相到底是不是件好事,我其实并不是很肯定,”苏晓丹哭丧着脸,“但要是不说的话,这件事就会一直像一根刺卡在我的心里。”
钟月越听越糊涂,只见苏晓丹心不在焉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眼神迷离,缓缓说道:“几个月前的某天,我到报社找梓洛,他刚好离开座位。我在他座位上等待,发现桌上有个信封,寄件地址是诚报大楼,收件人则是一个叫做钟月的女生。
“我得承认我接下来做了不太应该的事。我拆开了信……信封黏得并不牢,看到他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迹,全都是在对你话家常、聊心事。我霎时五雷轰顶。你也知道,他……虽然很受人欢迎,但我从未见过他这么认真地写信给一个女生;并且从信中的内容看来,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通信了。
“我怒不可遏,等梓洛回来之后,和他起了争执。他强调你只是他重要的老朋友,绝对没有什么暧昧情愫。但我无法接受,只是当时还在报社,也不方便多说,我就生气地离开了。”
苏晓丹悠悠地喝了口咖啡,“然后,我就去找了子容。”
“找子容?为什么?”钟月惊讶道。
“可说是突发奇想吧。梓洛这人我很了解,他不但重情,说难听点还有点滥情。对他来说每个朋友都很重要,要他轻易舍弃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能想到的就是去找他最好的朋友。我告诉子容这件事,希望他能主动去找梓洛,说要代他回信。”
“然后他就答应了?”钟月愣愣地问。
“没有,”苏晓丹说,“他一开始不同意,说这种事为何要扯他下水。于是我决定用激将法,那就是和他打赌。”
“打赌?”钟月微微皱眉,似乎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对。我知道他一向心高气傲,他和梓洛是多年好友,长久以来不论是课业、人缘、社团,梓洛几乎把所有的光芒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尽管没说出口,我却知道子容心中必定有所不服,认为自己并不输给梓洛。
“因此我对他说,他是不是认为自己文笔和才情不如梓洛,才不敢代他写信?如果他敢打赌,假如当他代笔之后,那……和他通信的女孩,最后知道真相时,爱上的会是他而不是梓洛,我……我就输他一张冲绳的来回机票……”
钟月终于想起,寒假实习时杨子容在和平公园和她的对话:“我只不过打赌输给了他……要我帮他代笔,说是他太忙,因此要我先帮他写信给一个童年好友……”
原来当时和杨子容打赌的不是宋梓洛,而是苏晓丹。原来杨子容的欺瞒,竟早从还没认识她时已经开始;甚至直到今日,都并未对她坦承以对。
“他……为了一张冲绳来回机票,就答应了?”钟月涩然问。
“他答应了,但……是为了机票,还是为了自尊,我就不大确定了。”苏晓丹低声说。
钟月脑袋乱成一团,“但你怎么能确定,我……我……我就会喜欢上和我通信的那个他?”
“其实我不知道。虽然我认为机率不低……他和梓洛虽然性格差异很大,但一向也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只是梓洛显得更加突出而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