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逃避那些并非我热爱的事物罢了。”
“谁没想逃过,但没人能逃得像你一样成功,”孙瑞涵微微一笑,“不说别人,看看子容吧……这些年来又是怎么过的。”她笑容黯淡了些。说来说去,仍是三句不离子容,她不禁觉得自己真是言语无味。
“或许你会觉得我净说些泛泛的话,”宋梓洛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裤袋,悠悠地踱向电视柜前,凝视着上方整排的摆饰和相框,“但我是真心相信子容有能力把自己过得很好。尽管他碰到人生的低谷,但有朝一日绝对能卷土重来,挣回他应得的事物。”
他深吁了口气,回头又说:“你看,就像这枚硬币,”从口袋中拿出一枚十元硬币,竖在桌面上一拨,硬币便滴溜溜似陀螺般旋转着,“在它静止之前,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如何,”硬币旋转的势道渐渐减缓,接着软弱无力地“啪”一声倒在桌面,朝上的是数字那一面,“人生也是如此。”他结尾。
孙瑞涵盯着硬币默然不语。宋梓洛一笑说:“我知道你们科技人,不相信这种直觉啊或是心念上的事,我说的这些话听起来简直象是意气用事。你当作我是白半仙铁口直断也罢,总之有一天事实会证明的。”
孙瑞涵笑了出来,尽管笑容中仍残留几分无奈。宋梓洛最后说:“你好好保重。有空也来我家玩,来看看晴晴。”
他告辞离去后,孙瑞涵走到落地窗前隔着一层玻璃凝望着小花园,一出神就是半个钟头。她忽然想起自己放在公司办公桌上的那小盆虎尾兰,或许再去弄个一盆来摆在家里也不错。
翁可歆被邹恩雅半强迫地说服去参加已离职同事文美茜的“告别单身趴”,还是个变装派对。
“穿这个,”邹恩雅擅自把一套袒胸露臀的火辣女警装塞到翁可歆手中。
“不可能啦,罗书暐会疯掉。”翁可歆吓得马上把女警装掉落地上。那衣服上半身几乎只包住两球**,就没其他布料了;下半身则是黑色三角裤,看起来十分**。
“这是女生的聚会,不让他知道就好了!何况平常你也被他管太死了,该偶尔放松一下。”
翁可歆犹疑着答应了,却未料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距离派对还有几天的时间,那套衣服被她暂时塞在书柜最底层……平常罗书暐不会去碰的地方……然而莫非定律往往就是会发生。
有朋友问罗书暐借一本旧书,他回去后翻箱倒柜,发现了那套女警装。任凭翁可歆怎么费尽唇舌,也压不下罗书暐的抓狂。他在家里持续吼了半个钟头不间断,说什么也不相信翁可歆并不是在外头有男人,更不是要穿这身**的服装出去乱搞。
两人吵了三天三夜没有结论,最后的结局竟是派对当天,罗书暐直接将翁可歆反锁在家中。
“早餐我买好了,午餐也装好放在冰箱,你中午拿出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零食柜我昨天也补好货了,你今天就好好待在家里吧。”罗书暐说完就径自出门。
翁可歆蓬头赤足,对着门板声嘶力竭吼了老半天。罗书暐说走就走,竟是完全不回头。
过了一小时她才渐渐冷静下来,双眼肿得不像话,肚子早饿得咕噜叫。再怎样也不能跟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于是拿起罗书暐一早起来准备的三明治,大口嚼了起来。尽管刚刚才在心中把罗书暐祖宗八代全部骂了一轮,她却不得不承认,罗书暐为她准备的食物真是美味。
吃饱后拿出手机就想跟邹恩雅那些姊妹们大吐苦水,然而才刚打出第一行字,她就忽然打住。
“万一阿雅嚷着要帮我报警怎么办?事情闹大了我也是脸上无光,后续的麻烦更是处理不完;万一还让爸妈知道了……啊,还有罗书暐,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越想越心惊,连忙把打出的字全删了。
“真抱歉,我今天临时身体不舒服,聚会就不参加了,祝你们玩得愉快。”最后她在群组中送出了这些话。
她打开电视开始追剧,追到酣处差点就要将原本的满腹恼恨抛开了。
傍晚罗书暐下班回来时,她早已穿戴好外出服,背着行李袋准备再次出走。
“你这次太过分了,”她一见他就冷冷地说,“她们派对结束了。今晚我要去阿雅家。”
“我怎知你是不是要去……”
“你看,”翁可歆没等罗书暐讲完,就把手机荧幕凑到他眼前,几乎贴住他鼻子,“她们拍了一堆照片,看清楚了……没有男人。还有,看到她们各自回到家互报平安了吗?这下子你该信了吧?”
“可歆,”罗书暐口气软了下来,“是我误会你……”
“闪开。”她却奋力推开他走了出去。这天她甩门的力道似乎特别大,扬起阵阵回音。
一波碎裂声响惊醒了林存乐。他睡意惺忪地从沙发上坐起,才发现是自己刚才一翻身,就把茶几上的马克杯挥落地上。望向墙上的时钟,竟已是晚上九点……他整整睡了六个小时。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颓废过了。
他嘀咕一声,迟缓地站起身来,揉着太阳穴,蹒跚地走到墙边去拿扫帚。他的住所是一栋旧式公寓的一楼,地面容易反潮,清扫时隐约闻得到溽湿的气息。
才刚清理完地上的碎片,就听见门铃响起。
他从来没有访客,房租也是按月汇款,连房东都几乎不曾来打扰。他暗暗纳罕,一开门便怵然一惊。门外是顶着被风微微吹乱的头发、双颊酡红的翁可歆。
“太好了,你在家,”她二话不说就拨开林存乐的手臂走进来,砰一声将提着的一手啤酒放在茶几上。
“你干什么?”林存乐犹自惊惑,“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我寄过团购的小西红柿给你,你忘啦?”翁可歆轻微打着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重重吁了一口气。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林存乐打量着她,“你突然擅闯民宅,到底有何贵干?”
“一个人在超商喝闷酒太寂寞,我就忽然想到你了。”翁可歆“嗤”一声拉开啤酒的拉环。
“你疯啦?”林存乐吃惊地看着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正想出声阻止,却猛然一阵剧烈咳嗽。
“你生病了?”翁可歆停下动作,“没去看医生吗?”
“我不看医生的,”林存乐喘着气,在她身旁坐下,“今天一整天没办法工作,真是损失惨重。”
翁可歆睁圆了眼,“你有这么缺钱,连个挂号费也舍不得付?太可怜了吧?我就做一次好人帮你付,快去吧!”
“不必了。现在的重点是……你为何要像个酒鬼似地带着一手啤酒闯进我家?也不管可能刚好撞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你来开门前难道不会穿好衣服吗?”翁可歆白了他一眼,兀自喝她的酒。
“别告诉我你又跟男朋友吵架了。”林存乐也顺手拿过一罐啤酒。
“你不是感冒吗?还喝酒?”
“我睡大半天了,应该也快好了吧。”话才出口,他又别过头咳了起来。
“你还是别喝了,”翁可歆抢走他手上的酒,马上往自己嘴里送,“今晚,酒精就留给我这个悲怆凄凉的女子吧。”
“这回又是怎么搞到悲怆凄凉的?”
翁可歆愣了半晌,大颗大颗的泪滴毫无预警地滑落脸颊,“阿乐,你说……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何总是碰到不顺心的事?”她嚎啕大哭,“我真不知道……我跟罗书暐继续走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会是什么样子……我好迷惘……”
她语无伦次起来,林存乐一言不发,等她继续说下去,“他竟然将我锁在家里一整天,就只是因为怀疑我要穿火辣性感女警装出去搞男人!那明明只是我参加朋友告别单身趴要穿的……”她索性趴倒在膝盖上,抽抽噎噎不停。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和他过一辈子吗?”林存乐这才开口。
“不!”她斩钉截铁,“但……我们同居的时候,一起笑闹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啊……一直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林存乐断然说,“你也知道这是在欺骗自己。他不可能任由你们这样长久交往下去都没个结果的。”
“我还是去算个命好了,”翁可歆突兀地说,“前几天钱钱推荐我一位老师,听说卜卦很神准……”
“你去啊。”
翁可歆转头看他,“你竟然支持我去求神问卜?”
“有何不可?如果这能让你心安的话。”
“我可不是只求心安的!”翁可歆忿忿地说,“听说真的很准!你知道吗?先前有个女客人,丈夫神祕失踪了,所以去找那位老师算命;老师算出他是突然罹患社交恐惧症,才默默离群索居去了。最后他们依照老师的指引,还真的成功找到了人!”
林存乐听她说完,半晌不语。
“你也跟我一起去吧?”翁可歆又说。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