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无所事事的人来说,时间是一个完全没有实感的事物。
转瞬即逝的周末后,学校也正式开始授课了。
我之前对校园生活怀着的一丝期待也破碎了,枯燥的课堂和混杂的知识让我头疼。
下课时,我也只能坐在座位上发呆。
唯一会向我搭话的方喻的已经换到前面的座位去了,嘛,也没什么。
陆羽洛对我依旧是一幅见到什么奇怪东西的态度,我也懒得去理她。
就在我对这所谓的校园完全失去耐心时,转机出现了。
这天放学时,窗外的天空里是很好看的金色,广播里是不知名的萨克斯演奏,原本吵吵嚷嚷的楼道和教室也变得安静下来。
我背上书包,将被肩带压着的头发小心地扯出来,准备像往常一样回到公寓。
但在门口的唐柯却将我拦下了。
“今天要去李老师那里吧,别忘记了。”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有这么回事吗?
唔……是那个什么,心理咨询?
“快点过去吧,别让李老师等太久了。”
看来今天要晚点回去了。
唐柯走后,我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再次来到那个有些印象的房间前。
门并没有关上,而是留下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刚好能看到李的身影。
我上前推开了门,李诗诗抬起了头,朝我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你来啦,坐到这边吧。”
她指了指窗边的几个沙发,我顺着她的指示坐到其中一个沙发上。
“红茶可以吗?”她的声音传来。
“嗯。”我连忙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我稍微紧张了起来。
不一会,她端着两杯红茶走了过来,将一杯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听说国外喝这种茶还得加糖和牛奶呢。”她揽着长裙坐下,很随意地说着,”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想了想记忆中的味道:“我倒是觉得那种甜味还挺不错的。”
“诶,你喝过那种吗?”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很久……以前喝过。”
接着,我们又聊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我只简单地回应一下,但对话却显得十分流畅。
在这样轻松的闲聊中,我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梦织你之前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咨询吗?”她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没有。”
“嗯,好的。”她低头在记事本上写了几笔,然后用很认真的眼神看向了我。
“我向你保证一件事,我们在这间屋子里交谈的所有内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会严格保密,就算是校领导也无权知道我们谈了什么。
另外,我们在这里的事情你的同学也不会知道,其他老师也会保密。以后我们在学校里遇到了我也不会主动向你打招呼。”
她的目光很坚定,看得我都不由得正经了起来。
“如果你发现我们的谈话内容被别人知道了,你可以直接向协会投诉我,我会得到很严厉的处罚,以后基本也就没办法再从事这个行业了。”
喂喂喂,这阵仗有些严肃过头了吧。
似乎发现了我的惊讶,她只是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是我应该说明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是什么,告诉我都不会有事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憋着很多事,对吗?”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都可以和我说说的。”
我顿时警觉起来,“不要探究我的事。”
我冷漠的语气让她错愕了一下:“不不不,我没有强迫的意思,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们就……聊聊天,聊天……”
气氛凝固下来,我也意识到刚才有些过激了,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她先开口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点像你呢。”
“像?”
“嗯。我和很多同龄人一样,从小就被父母要求了各种各样的事。在学校要成绩优秀,交到很多朋友,在家要孝顺父母尊敬长辈,要会做家务又要会给客人表演才艺。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和家人大吵了一架,可惜的是,他们完全没有理解我,反而还哭着对别人哭诉,说我太叛逆,太不懂事了。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大喊,发泄地说了很多话。其中的一句是,小孩子就不应该被要求懂事,我们有单纯的权利。”
她抬起了眼睛,如水般的双眸看向了我:“而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或者说,成熟。
我见过太多所谓成熟的孩子了,但其实他们也都只是外表上装出一副什么事都不怕的样子。
但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成熟过头了。
在我看来,成熟可不是什么褒义词,特别是在你这个年纪。没经历过特别的事就不可能这么早就变得成熟,这是装不出来,也掩藏不住的。
所以,就算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那些经历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真是……辛苦你了。”
当她将手轻搭在我手背上时,我再也无法抑制心里的烦躁,用力地将她甩开。
“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正面迎接着我的目光:“我给很多人做过心理咨询,算上读研那会也上千人了。大家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痛苦,压力,感情,迷茫,我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些相同的东西。”
“但,你太不一样了。”她顿了一下,“我是第一次见你到这样的,你这种眼神,完全就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简直就像,一个有着几十年心理创伤的士兵一样。”
她学着我的样子将手放在膝上:“我知道,经历了一些无比痛苦的东西,就算我没办法理解,但你说出来……”
“够了!”我吼着打断她。
“我说了,不要探究我的事!”
“**!**!**!”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恐慌与愤怒。
我忍不住咆哮起来,将心里所有的话都用肮脏的语言发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发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地再也说不出话时,一张纸巾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沉默着接过纸,将脸收拾得不那么狼狈。
“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她将我送到了房间门口,我提着书包慌乱地跑开。
全程我都没有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