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九点都会准时响起的铃声以及火车的到站广播将我从梦中唤回。我跟随人群被挤下车。家里这边刚下完雨,两只脚踩在雨水打扫过的地面上,呼吸着清晨干净的空气。
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真的讨厌坐火车硬座票,回一趟家感觉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叫了个出租,踏上回家的路途。
“喂妈,我在车上了,马上到马上到。”
“吃饭了没小离?”
“还没?家里有饭吗,没有我就外面解决了。”
“别在外面吃了,妈中午知道你要回来,做了好多菜,都剩那里了,你回来处理一下。”
“到家第一顿就是剩菜啊。”
“还不是怪你爸,问你几点回来随便说了个答案糊弄我……”
与沉默寡言的父亲相反,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尤其是到了更年期之后,每次通电话她那无缘无故的碎嘴让我头痛万分。
回到家,母亲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亲自做了碗拿手的打卤面。风卷残云的消灭之后,我将碗递给了看着我的母亲的手里。
“好吃吗小离?”
“好吃,想你这口都有两三年了。”
“好吃就行,赶紧洗洗澡,妈刷碗去。”
尽管中间隔着客厅与玻璃,但我还是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
扭开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将母亲的哭泣声遮住,与我的眼泪混合流在疲惫的身体上。
…… …… ……
目送着姐姐与那个我素未谋面的男子伴随着粉红色的花瓣与不绝于耳的祝福声走到红地毯的尽头。我想,在未来的某天我也会像姐姐这样幸福吧。
婚礼过后,我被一堆与我有关系但我不认识的女性簇拥。出于礼貌,我只能不断弯腰低头打着招呼,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小离今年都18了吧,有对象没?”
sky君的姓名正欲脱口而出,忽然想起来他在车上对我的嘱咐,我只好扯出谎言。
“还没有。”
“这个年纪还没有女朋友啊,啧啧,要多努力一点,你表哥在你这个年纪都订婚了。”
“就是啊,早点找一个,不要让父母发愁。”
她们七嘴八舌的聊着我的事情,看起来比我还要关心。
“我朋友有个女儿,也是小离这般大,也没对象,长的高挑,也没啥毛病。郎才女貌的,要不等过年你们两个相一下亲?”
“就是啊,我这边也有几个条件好的女孩子,过年回来我把她介绍给你。”
她们的热情我无法回应,因为我已经有对象了。我很爱他,已经到了‘不可或缺’的程度。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这样去喜欢一个人了。
而且,我无法理解‘相亲’这种怪异的事,两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连对方的爱好、习惯和性格都不了解,却要坐在一起认真的讨论着结婚生子。虽然有‘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种说法,但我果然就是不能接受。
不过,比起这些,此刻我的内心迫切的只想询问另一个从‘相亲’这个话题开始就盘旋在我心中的问题。
“一定要和女性相亲吗?男性不行吗?”
“男性也可以相亲啊,我们不就在讨论着过年回家给你安排相亲的事吗?”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男性不能和男性相亲吗?”
那些从婚礼结束就从未停止的声音此刻因为我的问题而停止,她们的目光就好比动物园里的游客,而我则是一个她们从未见过的动物。
“男性当然不能和男性相亲啊,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
“就是就是,‘男性与男性’相亲,那是什么,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那种怪异的气氛仅仅维持了一分钟左右就消散。显然,她们只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但我是认真的,就像往蛋糕上点缀祝福语那样,发自内心的认真。
因此,我也察觉到了,一件我不想察觉到的事。
男性与男性谈恋爱是,错误的。
一旦她们知道我不是开玩笑,那么,我就又会像小学时那样,被排挤、被驱逐然后被‘纠正’过来。
我不要那样。
可我也不要和sky君分离。
裤子口袋震动了一下,是sky君发来的消息。
“今天去了水族馆,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鱼。有小丑鱼、医生鱼、镰蝴蝶和六斑刺鲀等等,经过龙虾的水族箱时,旁边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说出——‘龙虾相爱后就是一辈子,当它们老去后,会在海底牵着对方的钳子永不分开’这种漂亮的话。说完后,他牵起他妻子的手,他的妻子也痴痴的望着他。我想,以后我和赤毛也会像龙虾以及那对夫妻那样恩爱一生,直至死亡吧。”
我慌乱的关掉了手机。
神明大人啊,求求你,告诉我这懦弱无能之人该怎么做才能正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