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二零年的东京街头.
这座本该因即将举行的奥运会,而沸腾的亚洲第一城市,却由于持续的经济萧条,而显得格外冷清.几乎每天最常见的就只有示威运动和如同蚊虫一样难以消灭的犯罪.
在练马附近,靠着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马路边缘,许多原本在这里的店铺已经纷纷关门了,而在将近午夜这个时间,这里更是只有一个非自助式的加油站和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7-11超市还在工作之中,为漆黑的夜提供了一丝光明.
“吉田先生,我买夜宵回来了.”一个穿着加油站工作服,留着一头似是叛逆风的染黄的头发,看起来约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鲁莽地推开加油站工作室的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嘴里叼着一根看起来与外表不符的草莓味棒棒糖,蓝色的工作帽被随性得斜戴在头上,左手顺势将门带上,右手侧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不透明的超市纸袋,正是加油站对面那家7-11超市的纸袋.
“哦,辛苦了,小木野.”一个看起来有些颓废气息的中年大叔正倚在椅子,无聊地看着一份今天的《朝日新闻》,边对着年轻人说着.
然后大叔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接过青年手中的纸袋,“让我看看今天的夜宵…哦,是炸鸡块,柴鱼片饭团,还有速溶咖啡啊.啊,总是吃油炸食品,搞不好我要被政府强制减肥了呢.”
如此说着,大叔还掐了掐自己胳膊上都发软的赘肉以显得更有说服力.虽然似是对这样高热量的食物有些不满,却还是双手合十地恭敬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接着就打开了自己那一份炸鸡块准备开吃.
“抱歉,那下次我买些清淡的东西吧.比如白面包如何.”青年人道着歉,却仍不忘了享用嘴里的棒棒糖.
咀嚼着有点儿硬的鸡肉,大叔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的盯着青年嘴上的棒棒糖看了许久,才忍不住说:“我说,小木野啊,你是小孩子吗?总是吃这种幼稚的东西.”
“嗯,比较喜欢棒棒糖,一点点儿在口腔里化成甜蜜的感觉.人类逃避自己的合理欲望是愚蠢的嘛.”青年对此并不表示有什么不对劲,仍是一副猫一样的笑脸,“话说回来,吉田先生的侄子找到工作了吗?”
“哪里有啊.现在连一个洗盘子的工作都是一大堆人竞争,如果不是我收留在我家住,他搞不好就得当网吧难民了呢.”大叔用力咬着饭团里的柴鱼片,似乎是想将对社会的怨气发泄在这上面,“真是的,每个首相都承诺能解决失业率的问题,结果没一个真的能解决得了什么的.这两年都换了三个首相了,经济还是下滑,这样下去怎么活啊?”
“不过也好吧,咱们的工作也比以前清闲得多了呢.”
“啊…小木野没成家立业还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艰辛呢.以前都是自助加油站比较多,但最近却增加了我们这样的非自助式的加油站,就是为了提高就业率啊.但是,经济再这么下去,搞不好我们都得失业呢.”
青年吓得差点惊掉了口中的棒棒糖,有些慌乱地道:“那样可不妙呢,我找这份工作也很难啊.”
就在他们悠闲地享用这顿有点简陋的夜宵时,从加油站外由远向近地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两人向窗外望去,看见两辆汽车在夜色中穿梭而来,又缓缓停靠在了加油站之中.
“别吃了,要工作了呢.”大叔放下手中的饭团,拍拍青年的肩膀说,然后带着青年一起出了工作室走向了那两辆汽车.
这两辆车已经安然地停入了加油站中,其中是一辆是便宜的本田车,另一辆则是进口的德国大众汽车.
而在那辆本田车上,有一个刺猬头的少年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车里.
“现在已经午夜十二点半了啊,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啊?”刺猬头的少年将身体靠在滑下的车窗边,有些闷闷不乐的抱怨着,就像是节假日被父母带去串门而不爽的小孩子一样.
“都已经开到这里了,估计到家都得凌晨两点了.京,有点耐心吧.”坐在左侧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边用眼镜布擦拭着自己的黑框眼镜,同时对拿着加油枪对汽车鞠躬的吉田大叔道,“请加一升汽油,麻烦了.”
“啊…我明天可是要开学的啊…算了.”刺猬头少年无聊地推开车门,纵身跳出车外,“我去买柳橙汁和面包,肚子都饿了啊.”
“那顺便也给我带一杯速溶咖啡吧.”
“好,我会冲好再带回来的.”
在这一边父子两人日常的对话之时,在午夜没什么精神的小木野也拍拍头,强行打起精神来,提着加油枪小跑向距离那对笨蛋父子不远的另一辆车那里.他刚刚要询问车主的需求,那名车主却突然拉开车门,跳下车就向着另一边的街道跑去,就好像有野兽在追赶他一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晚中.
“…这位先生是什么奇怪的人啊…是着急上厕所吗?可是加油站有厕所啊.”小木野有迷惑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消失,然后低头打量起这辆汽车来,“啊,是一辆德国的Volkswagen Cross Polo汽车啊,不过似乎是二手车的样子,但是保养得还不错呢…嗯?这是什么东西?”
小木野弯下腰,皱起眉头奇怪地盯着放在右边副驾驶座上,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几根红色管子一样的东西束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个类似电子表的界面,上面的时间正从00:00:01变成全部都是0…
在一声惊人的巨响之中,正走到超市门口的刺猜头少年惊讶地转过身,竟看见整个加油站化为一片火海!一辆汽车的底盘被巨大的冲击力送上半空,汹涌而来的火焰,在他还来不及惨叫,便在超市玻璃窗被震碎的杂乱碎声中,将他完全吞噬掉!
这一天是暑假结束的日子,高中生们刚刚迎来开学第一天,除了许多人在对着开学这件事年复一年的发出惨叫外,正值青春朝气蓬勃前往学校的学生们也成为了各校必经之路上可观的一道风景.
而在走去东京一所名为枫山高中的普通学校的路上,一个留着飒爽的纯正日本式黑色短发的女生,整洁地穿戴着枫山高中的校服,在身周人嘈杂的聊天声之中,挎着一个平常而不张扬的黑色背包,以一种十分具有青春活力的走姿,不紧不慢地向学校进发,灿烂的阳光更加衬出了她清秀面庞的俏丽,健康的偏小麦色皮肤似乎在反着光一样漂亮.
她今年才刚刚十六岁,正处在女孩子最美好的豆蔻年华.西海稚是她的名字,是枫山高中一名比较普通的学生——虽然她的成绩从来都是处于中游,但体育却是比较好的,身为学校田径社团的王牌,然而她却是个幽灵团员.
但是在考试方面,她的成绩与其说是稳定,不如说有些太过稳定了,几乎永远都不会差很多.也是因此,有些教师怀疑她是刻意考上这个成绩,也找她谈过话.
但是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事情,所以别的都是不重要的.
而关于教师们的质疑,她则只坚称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去考了.而对此,教师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稚一直都过了及格线.
“早上好,稚酱!”
听见这声音,稚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过头去.这时一个看起来就非常随和,留着波浪型橙色长发的女孩正拿着一个红色的提包,从后面追上了她.
“梨美酱,早上好!一个暑假没见,你看起来比以前还漂亮了呢.”稚见到了这位朋友,脸上浮现了由心而发的微笑.
“讨厌,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称赞了啦.不过话说回来,稚酱整个暑假在做什么呢?去稚酱住的地方找你,你似乎不在家呢,手机也打不通.”
“啊,我有些事去加拿大了来着,忘了告诉你呢.抱歉.”稚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约化妆品瓶大小的瓶子,“对了,这个给你,加拿大枫糖.当地的特产呢,很甜的.”
“谢谢!”梨美接过装饰漂亮的枫糖瓶,欢喜地向稚道谢着,还不忘散发下自己的好奇心,“加拿大很好玩吧?”
“也不算太好呢…许多地区在北级圈里,已经这个季节了却还冷得要死,比北海道还要冷上一些呢.”
“诶,不会吧,现在是夏天啊!”
“哈,不过我估计当地人心上的季节划分只有冬天和冬天未至两种了.”
刚刚开学的清晨,枫山高中二年级D组的教室里,才脱离自由的暑假没多久的学生们,趁着教师还没来之前,几个要好的人聚在一起交谈着这两周期间所经历的各种有意思的事情.
“呐呐呐!哈露酱!想死你了!”一个穿有着银色长发,身高看起来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娇小外国人女孩,拎着一个与她本人同样娇小可爱的挎包,推开教室的大门,就直冲冲地扑向了另一个刚要坐下的外国女孩.
“啊,娜贺特酱,这样好热啊…”被银发女孩抱住撒娇狂蹭的金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扎在两边马尾上的粉色发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本来,在一所日本的高中之中,两个异国少女做出如此亲蜜的举动来,理应会引来无数好奇的眼光.但或许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只是短暂的安静后,都没当作一回事.
“什么啊…外国人都不会觉得同性之间这样太亲近些了吗?”坐在中间一排靠近窗户的一个紫发男生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张堪比影星般帅气美型的脸庞,令附近数名女生的眼中已经闪出了憧憬的光芒来.此刻,他随性地督了一眼后面粘在一起的两个外国少女,有些忍不住小声说出来.
“没办法的吧,诚,西方人就是这么性情直率呢.”坐在他边上的一个黑短发的男生,笑眯眯地回答——事实上他一直就是这样一幅笑眯眯的表情,好像从来都没有换过别的表情似的.
“介次,你还真喜欢说‘没办法’这种词呢——昨天打篮球输给我时也是.真的有那么多‘没办法’的事吗?”
“…嗯…这是没办法吧.”名为松原介次的短发男生仍是笑眯眯地说.
“切,真是拿你没办法…话说回来.”诚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京呢?你知道我是说我们班上的上条京,而不是隔壁班那个山口京.前几天一直没看见他呢.”
“似乎与他父亲一起回大阪去看望祖父来着呢.大概今天也该回来了呢.”
“哈,他居然没告诉过我一声.”
“啊…这是没办法的吧.哈哈.”
“给我忘掉那个口癖!”
而大家都开始忽略掉了后面的事情时,两个外国少女仍在亲蜜的粘在一起,或者说更加亲密了也差不多吧.
“哈露酱!我想死你了啊!”仅仅蹭着身体已经无法满足的娜贺特更进一步地用脸蹭起了哈露酱的脸.
“我也是呢…不过,哈露酱我觉得这样好热诶…现在是夏天啊.”
“那么,哈露酱…”银发的少女抓住哈露的双肩,挤着星星眼看着面前可爱的金发少女,“我们接吻吧!”
“诶!”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搞得脸都红了的哈露在短短的震惊后,慌忙地说着,“等等,现在还在教室里啊!”
“哦,那晚上一起回租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吧?!对吧?对吧?对吧?!”娜贺特如同在看着非常好吃的甜点一样舔舔自己粉色的唇.
“是这样啦…唔,小娜,你不要在学校里这样啦…”
似是得到了许可,娜贺特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如同钻石一样闪亮的星星眼中,闪现着对晚上回家的期待,映衬着哈露酱像大福一样雪白的脸上,浮现的火烧般的红晕.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又被推开来,在众人一齐投来的注视下,稚有些尴尬地带着梨美向大家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走向了正在亲热中的两个外国少女.
“哦,稚,好久不见呢!果然稚还是老样子呢!”娜贺特有些活力过剩一样地对着稚嚷道.
“你也是呢,话说在课堂上这么太过于热情了,会让旁人困扰呢”稚有些无奈地吐槽道.
“嘿嘿…”娜贺特有些不好意思地舔舔下唇,然后关心地问道,“稚酱去做什么了呢?该不会是去加拿大了吧,整个暑假都没见到你呢.”
“嗯,真被猜中了呢.稚她刚刚从加拿大回来呢.”梨美点点头称道,“而且她还带了特产回来呢.”
“哦哦哦!特产!”听到“特产”这个词,娜贺特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啊,是加拿大枫糖呢.用来配薄煎饼吃非常棒呢.”说着,稚从包里拿出了两瓶和梨美的一模一样的加拿大枫糖.
将加拿大枫糖递给两个身材比自己娇小的女孩,稚在看着她们抬手接过礼物的一瞬间,莫名产生了一种好像是圣诞老人,正在给对着圣诞礼物抱着绝对的憧憬的孩子们分发礼物的感觉.
“哈哈~枫糖煎饼,再配上Milch(德语:牛奶)的话,一定很会棒~”娜贺特兴奋地抱着枫糖瓶跳起来~
“说起来,娜贺特酱和哈露酱也没在日本过暑假吧.”
“嗯啊.”抚摸着有些微凉的枫糖瓶,哈露酱微笑着回答,“在放假后第三天,我和娜酱就分别买了飞往佛罗里达和拜仁的机票,回家休息了呢.”
“你们真好呢.我可是整个暑假别说没离开日本,连东京都没离开过呢.”梨美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嫉妒和羡慕混合的产物.
“噗.也不错不是吗?”听罢,稚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是刚刚离开日本没几天就想念这里的樱花了呢——虽然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樱花就是了.”
“没办法…我就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玩一玩啊…”梨美又叹了一口气,才勉强收起了自己的抱怨.
“老师要来了,快坐好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好像一键还原一样,刚刚还聊得热火吵天的,现在一下子都坐齐了,安静得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腋下夹着笔记本的中年男人,小声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正站在讲台前,放下笔记本,向着所有学生严肃地说:“大家,早上好.”
“先生,早上好!”在班长的带领下,所有学生一起回应着敬语.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但是,我们的教室却少了一个人…”教师推推眼镜,有些语气低沉地说,“当然,我并不是指有人迟到.而是我们所认识的上条京同学他——因为昨天发生的恐怖袭击案件,而受到了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爆炸发生时,他和他的父亲刚好在事发地点,他的父亲当场死亡了,他也受了重伤.现在他的家人已经为他申请了休学手续.”
下面的学生们脸上纷纷露出了不愿相信的表情或惊恐的表情——也难怪,即使是在信息发达的年代,这种消息也不会这么快让一群学生知道.
“上条同学刚刚失去父亲.他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请大家暂时先不要随意探望他.”教师虽然想强压着语气中的悲伤意味,但却还是压制不住这种自然而然的感情,声音有些颤抖起来,“让我们为大家所喜爱的上条同学献上祝福吧…另外,大家也请注意安全,最近恐怖袭击频发,尽量不要随意到公共场所.”
“不是吧…京他…”一直笑眯眯的松原介次终于换上了一副不愿相信的惊恐表情.
“让我们一起等待他的康复吧…好吧.我们上课吧.”教师长叹了一口气儿,开始平常一样的授课了.或许是因为人生阅历的丰富,老师很快转变为了全身心授课的模式之中.但学生们却已经无心听课.
二零二零年,举办着奥运会的东京,成为恐怖分子的主要攻击目标似乎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然而,并没有人想到,不久之后,一场隐藏在黑暗中的厮杀将在这个都市上演,并会影响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