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吸”将一根有些粗的,圆润的面条吸进口中,阮一边咀嚼着一边淡然地评价道,“大概是热的吧?不过我到现在还没分清日式拉面和乌冬面的区别呢.大概是乌冬面更粗些吧.”
“哦,小姐你没吃过乌冬吗?”站在柜台后面的厨师大叔很是好奇地问.
“嗯,我也是第一次来日本.要是早些来的话,或许就吃到了.”
“小姐原来是外国人啊.是中国人吗?还是韩国人呢?”
“不,我是越南人.”
“这样啊,抱歉.”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中国或韩国的游客简直能将旅游的大巴都包满,我一下子想当然了.”
“不要紧的.比起这个来,我更想知道拉面和乌冬的味道是怎么样的.”阮放下筷子说道.
“嗯?”大叔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也要说声抱歉,我味觉失灵,不能像其它客人那样来称赞您的手艺了.”阮微微笑着,略带歉意地回道.
“啊…那真还是可惜呢…不过您看起来十分喜爱美食的样子,以前是厨师吗?”大叔有些惋惜地问.
“并不是.只是因为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总是想吃吃看那些美.即使已经尝不出味道了,还是想满足一下心理上的感觉.”阮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说,然后她扫视了一下店里的样子,“说起来,大叔这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却只有您一个人在工作?”
“白天时,会有雇来的店员工作的.不过晚上的时候,我会过来一个人过来做面,没办法,现在生意也不好,少雇些人来,可以节省资金.要养活妻子和一对儿女,还有家中的老人,还真是有些难呢.”大叔说着,打着哈哈,“而且说起来,我这个人很讨厌人多的环境呢.真是天生宅男命.”
“不错呢.”阮意义不明地插话道.
“啊…是啊,现在不是很累,的确还可以呢.”
“并不是,我是想说,您能和家人天天团聚在一起,真是天伦之乐呢.”阮抬起头,有些感同身受般幸福地说,“祝您一家人能永远幸福.”
“那真是借你吉言了.”大叔反应过来,开心地笑道,“还要再来一碗吗?这碗算我请你的.”
“啊,真是太谢谢了!”阮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却在阮要白吃一碗面时,一个冒冒失失的修女一边收起湿淋淋的伞,将它插进门边的伞架上,拉着一绿色的旅行包冲进店里,一个劲地喊着“前辈!前辈!你怎么还在这里吃面啊!行动已经开始了半小时了啊.”
“啊…夏洛特…”回头看见了如同老师一样喜欢说教的小修女,阮的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因为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嘛…所以看见这里有拉面店就进来了,你也知道的,人在午夜时很容易饿的…饿着肚子是没办法工作的…”
“好了.快点跟我走吧,大胃王前辈!”夏洛特完全不打算听阮这一套用烂的说辞,拉起阮的右耳,硬是将她拉走了.
“抱歉,再见了!”虽然被硬拉走了,但阮仍不忘记要向大叔打个招呼.
“哦呵呵,有事要办啊,有空再来啊.”大叔挥手道别着.
“真是受不了…前辈你居然放着神圣的任务不管,跑到拉面店里和做拉面的大叔聊得这么起劲.前辈!我们做为神圣的圣职者,要时时刻刻将天上的神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果不是神的恩赐,我们又怎么会吃饱穿暖……”撑起伞,夏洛特的说教声与雨滴答的声音交织起来,显得更加嘈杂了.
我的饱暖明明是我累死累活挣来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阮的嘴上还是在向夏洛特求饶:“因为很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了…人年纪大了很容易这样,看见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就忍不住什么都聊…这在哪里都是很正常的啦!”
“哈…前辈该不会喜欢上了那个大叔吧?”夏洛特隐隐有些儿酸酸地说.
“当然不会,只是当成朋友而已.我可是一直只喜欢夏洛特一个人的.”阮脸不红肉不跳地秒回道.
“噫…前辈你这个肉麻的伪大叔.”夏洛特也不知是被恶心得,还是因为太冷了,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反正前辈你的武器和弹药,我都放进这个旅行箱里,接下来我也只能给前辈加加血,打打辅助了.”
“啊,那真是谢谢了.”
完全不像是执行任务般悠闲地在空荡荡的路边闲聊的两人,乍看之下,简直就像是一对来到异国他乡旅游的情侣一样,而没人知道在夏洛特拖着的旅游箱里,放着一支阮最喜欢的.50口径手枪,一支南非产的霰弹枪和两支美国战斗斧——每一件都是饮过鲜血的杀人利器.
这时后面有汽车的汽笛声,阮向后瞟了一眼,然后突然一把抓过夏洛特手中的伞.
“噗”一辆汽车快速从她们身边驶过,将路上的水高高溅起,好在此时阮已经将伞撑开了,很完美地将水全部挡住了.
汽车像是站了急刹车,匆匆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后面的车窗被慢慢摇下来,一个白发红衣的男子一脸轻蔑地瞟向这边,话里有刺地说:“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号称亚洲分教会王牌的阮沐霁吗?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在这种地方闲逛,看来未来亚洲教会王牌的称号会轮到我的头上.”
“啊…那个东西随便你了.但是,说起来,桑通,我记得——你曾经是一个人道主义救援组织的外科医生吧?”阮举起伞,对着车里的人回道,“我一直想问问你,曾经救死扶伤的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要成为一个杀人者呢?”
听到这句话,桑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黑乎乎的天际,答道:“是为了和平——如果大家都信仰了斯诺陶斯教的标准,就不会再有战争了.我要一点点儿,成为教会的核心人物,帮助教会统一这个四分五裂的世界.”
“哈哈哈…为了和平啊…”阮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仰头大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是觉得神会给所有人食物吗?奉劝你一句,被饲养的狗,永远都是狗,不可能成为主人的.”
“切.”桑通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但却没说什么,关上车窗就令司机开车离去了.
“前辈,那个人是…”夏洛特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小声询问着阮.
“啊…是一个把我视为竞争对手的天使吧.”阮叹口气儿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前辈,我们还等什么,得抢在他前面完成任务啊!”夏洛特抱着拳很兴奋地喊道,身上疑似升起了腾腾的火焰.
“喂…夏洛特,你燃起来了…”阮脸上冒着黑线地看着这个热血沸腾的小修女,心中隐隐感到今晚会很累.
明明是个人道主义组织的成员,为何要成为天使…这样的问题真的是正中下怀呢…
桑通将手肘抵在车窗边沿,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却止不住开始想起那些不想再想起的事来.
“我桑通,有我在,我会尽可能医治好每一个在我眼前的伤者的.”这应该是自己才刚刚走上人道主义救援这条路时说的话吧…可是…
尸体…满地的尸体…那是在非洲某个国家的南北方种族冲突中…被吓傻的医生,呆滞地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尸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直以来,只是在不停地用手术刀救活一个又一个人,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情,看见孩童被抛进水中溺死,妇女受到凌辱和分尸,就连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伤员也被淋上汽油活活烧死——仅仅因为信仰与肤色不同,便可以这样没有顾虑地杀害和虐待他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其它人也死了…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这段记忆实在太恐怖了,桑通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逃走的,只能记得那一眼都望不到边的尸海,记得那些杀人者狰狞的面目——十岁的面孔,三十岁的面孔…都一样地狰狞.
人道主义真的能拯救人们吗…这样软弱的救护,根本无济于事.唯有消除了战争的根源,才会有和平,消除信仰的差距,大家都抱着同样的概念,就不会再相互厮杀了!
桑通咬着牙,握紧了拳头,都可以看得清手上的青筋了.
为了达到这世界和平的目的,需要付出牺牲,现在被我杀掉的人们啊,等到你们看到那和平的世界时,也一定会在天堂里笑起来的.
所以,原谅我吧.
汽车缓缓开到一个胡同口处才停下来,桑通推开车门轻轻跃下车,望着漆黑黑一片的胡同,握着一根被布包裹起来的东西,冒着大雨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在汽车轰鸣着离去后,他轻轻扯去了包裹着的麻布——露出了一支打造精致的复合弓.
属于亚洲分教会可支配的天使,桑通,原本是一个人道主义组织的医生,却不知为何加入了教会.
在退出了身为医生的生涯后,却莫名其妙地与一个沉默的支配者契约,然后拥有了这种每个职业杀手都渴求的魔法.真是对人生无常的直接体现——或者说,都觉得有点讽刺.
现在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那个Angelhunter的能力水平,此刻恐怕她还是毫发无伤吧.
在这时赶过去,还是能有所收获的.就算不能抢回末日之书,也总是能击杀Angelhunter的吧.
“还是站住吧.你不是那个Angelhunter的对手的.”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桑通大吃一惊!忙向四周张望着,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啊!我的,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就在这时,司机突然大叫起来,随着他的慌张,汽车开始不可控制地撞向了电线杆.
就这样撞上去的话,司机至少是非死即伤.
然而,就在这时,司机的前面仿佛出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使司机的身体没有直接受到冲击,在汽车前端撞得破损不堪之时,这个东西救了他一命.
这是…什么奇怪的魔法吗?不对…一般来讲,魔法师不会在乎无关者的性命的…桑通此刻依然能够思考,但是因为汽车的冲击,他的身体由于惯性,重重地摔在了车座上.
撞在电线杆上的汽车在月光下散发着呛人的浓烟,桑通身体有些摇晃地推开车门,拿着自己的复合弓从车上爬了下来.
“还活着…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用宝贵的魔法救人.这可不像是那些到处都是的魔法师的作风…难不成…”桑通伸手进驾驶座上,探了探司机的气息后,深深感到了疑惑.
由于魔力对魔法师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所以魔法师们一般都只为自己使用魔法,就算是教会的天使也是如此.
“是谁?亮出身份来…”桑通打心底感到了危机感,他抽出了自己最重要的复合弓,拉着圆满的空弦,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拉着空弦,你是要射空气吗?”一个听起来还是小孩子,但却异常低沉的声音从桑通的背后传来.
桑通猛地转头,十分训练有素的将弓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时,弓弦上凝结出了一支红色流光的光箭,他只轻轻一松开弓弦,光箭划破静夜的漆黑,径直射在了身后的墙体上,轰然间,血红色的爆炸光芒照亮夜晚,墙体在爆炸声中塌倒,变为一片废墟.
“原来如此,是在空弦之上,将魔法箭射出的魔法啊.真是少见呢.”那个声音仿佛并不吃惊于这件事,而是吃惊于其它的事情,“不过,为什么你会先检查一下司机的死活呢?教会的天使都是些自私自利的雇佣兵或魔法师,这可不像是天使会做的事.”
“真是讽刺啊…‘天使’这个词竟然成了自私自利的代名词了.”桑通冷笑一声,双眼中浮现出了什么坚定的东西来,“因为我是一名医生.”
“医生?那么高尚的人,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黑暗的道路呢?”
“医生的确高尚…但是,我却是一个走上鲜血之路的医生.我曾经是一个人道主义者,但我在非洲,却亲眼看见了人类最丑恶,最**的一面,我憎恨自己软弱的正义!我要变得强大起来!”桑通说着,怒气从他的脸上喷涌而出,他转过头,怒吼着.
“身为医者不能救别人的命,而感到拙败和绝望吗?真是易于理解呢.但你要明白,最失败的往往不是软弱的正义,而是错误的正义——因为力量可以练习出来,但道路一旦扭曲,一切就错了.”
说着,桑通感到自己的视野开始完全被黑暗所笼罩起来,自己竟然渐渐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过去吧.”那个声音在一片漆黑之中,幽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