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在稚的家中休息了一天,然后在秋月睡着时,稚在艾丝酱的陪同下,将她送回了家中——当然由于昨晚的枪击事件,警察已经封锁那里进行调查了,好在艾丝并没有被警察怀疑,而且艾丝事先伪造好的护照证明也成功骗过了警察.
而已经死去的西海夫妇的尸体已经被抬走,金山先生也是.稚倒是也不担心会让秋月受到伤害了——那对夫妇从世界上消失了,倒也是刚刚好了呢.
在吩咐好女仆们每天给秋月注射多少剂量的鱼精蛋白后,两人就匆匆地回到了公寓的家中——家中的女仆都曾经从事过的护士的工作,将这个交给她们是大可放心的.等过了几天,秋月身体好些就可以去继承遗产了,虽然那不算是很多,但也足够秋月一生的吃喝了.
其实可以的话,稚仍然是希望可以由自己来照顾秋月的——但是至少现在不行,因为就在今早,艾丝终于收到了来自魔法研究院的回信——就在明晚夜半时分,魔法研究院将派船支来偷偷接走艾丝和稚.
而今晚的任务就是收拾行礼了.
“这些,应该就行吧.”在屋内小小的收拾了一下,稚就随手将一个只有书包大小的背包扔在了床上.
“只有这些吗?”艾丝指了指这个包说道.
“嗯,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啦.就是几本书几件换洗的衣服.反正…我应该回得来吧?”稚有些苦笑着说,然后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沾上的灰尘,“啊,不好意思,我去洗个澡吧.”
“嗯.我帮你收拾吧.”
“啊,那真是谢谢了~”稚不太好意思地说着,然后还是很欢快地跑进了浴室里——毕竟女孩子怎么能忍受得了身上脏脏的呢?
“这么洒脱真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子呢——不过我想,她应该就是普通的女孩子.”艾丝看着只是被翻出来的几个箱子,自言自语道.她还以为稚会收拾很多东西带走呢,毕竟对普通人来说,要离开自己的家可是件难事.
艾丝没有想太多,她捧起箱子要放进床下,却发现箱子上有一本书,还落满了灰尘,但不知为什么,艾丝总觉得这本书有点眼熟.
艾丝想了想,觉得只是翻下书应该不是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就轻轻吹去了压在书上厚厚一层的灰尘,这本尘封的书本的真面具才得以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一本整个封面都是漆黑的,上面只有一行规距的白色拉丁字体:Also sprach Zarathustra.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是德文版的,这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中学生会看的东西呢.”艾丝只是打量了一下就忍不住下了结论——这是毫无疑问的,正处在青春期的学生,连爱憎都是分明的,又怎么会看这种哲学类的东西呢?何况稚难道看得懂德文吗?
怀着好奇心,艾丝打开了书,却发现在书页间似乎夹着什么一张类似照片之类的东西,它的一角从书本中间露了出来.
“照片…”艾丝犹豫了一下,快速地翻到了那一页.
随着书页被翻开,一张约有八寸大小的照片,因为保存得比较好,整张照片都有过塑,所以连一点儿泛黄都没有.
艾丝举起照片,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可以看见照片上的背景是一所不知名的学校的天台,天台上种着一些蕃茄,看起来是强力米寿(一种蕃茄),而站在红绿交接之间,有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着,都摆出一幅甜密的笑容,左边的女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长裙,戴着一顶白得如雪的宽边帽,虽然因为年纪小,不太好认,但艾丝还是能认出她就是稚.而拉着稚的手的女孩,留着很顺滑的中长发,身材比稚还要矮上几分,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色T恤衫,一件到膝的短裤,洋溢着活泼的气息.
这是稚过去的照片吗?那么,另一个女孩又是谁呢?
就在这时,艾丝听见了窗外有一声猫叫,她侧过脸去,看见有一只黑色的,就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猫坐在窗外的护栏上,正盯着她看,还仰天发出了一声嘷叫.
黑猫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呢.不过它是怎么爬上来的?这里可是五楼.
“艾丝酱,好像有猫叫?”稚似乎也听见了猫叫,将湿漉漉的头探出了浴室.
“嗯,一只看起来很丑的黑猫,天知道它怎么上来这里的.”艾丝平静地回答道,“刚刚它还叫了两声呢,是想要人给它点食物吗?”
“哦,艾丝酱,冰箱里还有个沙丁鱼罐头呢,可以用那个喂它.”
“我才没有想过要喂它呢.”艾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站起身来去了冰箱那里.
“真是没有想到,会被打成这样呢.那些人手里还有枪,他们是谁啊?恐怖分子吗?”躺在榻榻米上,介次看着自己手臂上包扎的绷带,仍然觉得很痛.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稚同学居然有勇气跟这种暴徒搏斗…而我一个男子汉却吓得眼泪鼻涕流个不停.看来我真是不配她呢.”坐在椅子上玩着掌上游戏机的诚回忆着当时的惊险场面,忍不住如此道.
“哈…这也是没办法的呢.”介次又开始用上了他往日最喜欢的口头禅,“可以去给我买点夜宵吗?”
“诶,你父母不是一直反对你在晚上八点之后吃东西吗?现在看你父母出差去了就开始破戒了啊.这可不行,我过来留宿是为了照顾你的.”
“哈哈,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嘛.麻烦你了,请给我来一份吉野家的双拼饭,外加一瓶300毫升的可口可乐.”介次笑着请求道.
“哈,真是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啊…不过看在你现在是伤员的份上,我就去帮你买一份吧.”诚半开玩笑地说着,将游戏机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真是太谢谢了.”介次感激得连忙道谢着.
“这点儿小事而已,不过你可得快点伤好痊愈,要不然我们的篮球赛就缺了一员大将了…”诚正打着哈哈,刚刚推开门,他突然就愣住了.
“怎么了,诚?”介次看见诚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忙用没受伤的手臂支撑起了身体,想从榻榻米上爬起来.
冷汗从诚已经呆滞住的脸上流淌而下,他身体迟缓地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在门口,出现了两个穿着防弹衣的中年男人,他们虽然长相不同,但脸上的狰狞笑容却是完全相同的.左边的男人是一个十分瘦削的男人,脸长得像头蠢驴,左眼下却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在男人似笑不笑的表情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在蠕动的虫子一样恶心.而右边的男人,身体肥得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酒桶,身上的防弹衣能套在他身上还真是奇迹呢,配合上他那光秃秃的头顶,简直让人想笑.
而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三浦,运气真好呢,这里有两个目标.”肥男人举起了他手中的俄制MP446海盗手枪瞄准着已经吓呆的山田诚,朝瘦削男人兴奋地大喊着.
“是啊,石泉,这次我们要发财了呢,如果能再解决另一个目标的话,那我们就能成为天使长了呢.”瘦削男人取下一直背在身上的伊萨卡M37式霰弹枪,威胁性地拉动霰弹枪的弹仓,发出一声很让人崩溃的响声.
虽然介次也有些被震住了,但他毕竟比起诚来,要更加沉着冷静得多,他二话不说,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机想要报警.
“啪!”一发子弹飞驰而来,将手机瞬间打得四分五裂.
“还想报警?小孩子还真是天真啊.”肥男人举着枪口冒烟的手枪,冷笑道,“要怪就怪你们现在知道了教会的存在吧.”
说罢男人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趴在地上的介次,就要扣下扳机.
“哈啊!”就在这时,诚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抄起了就在旁边的椅子,大喝一声,用尽力气将椅子砸在胖男人的光头上.
“嗷!”胖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虽然他已经扣下扳机,但却因为枪口抖转了方向,冲向了天花板.
“啪”,子弹精准的命中了在他们头顶不遗余力散发光芒的日光灯泡,伴着灯泡粉碎的响声,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石泉你怎么样了?”瘦削男人焦急地问道.
“不是很好,头晕眼花,唔,好像流血了!”肥男人摸了下自己的头,觉得热乎乎的东西在往下流.
“可恶的小崽子们!受死吧!”瘦削男人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去,刚好看见有两个身影出现在靠窗的位置,借着窗外路灯的光芒能勉强看清是诚在搀扶着介次.
瘦削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不假思索地就开了一枪.
“介次,跳!”诚大惊道,带着介次用力地跳出了窗外,身后传来了子弹钉进墙壁里的声响.
“呃.”两人没有支撑好平衡,跳出去的一瞬间就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诚,带着我跑不快的…”介次刚要说什么,诚已经以最快速度爬起来,又将他搀了起来.
“少说傻话,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诚将介次背起来,咬着牙在很难跑快的情况下,飞速地沿着马路逃跑.
向着那黑暗无边际的深渊中行进着,刺骨的寒冷仿佛是一个自信的侵略者般,冷酷而得意地试图入侵着独自行走在黑暗中的梨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也可能是因为刺骨的寒风的原故,梨美觉得身上不住地在打着冷战,像是在提醒着她,提醒着某些已经被她所深深遗忘掉的事情.
只要有可能,人人都会成为暴君,这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本性.
不知不觉间,不知在何处看到过的一句名言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但梨美却没办法想起这句话是谁说的.
在黑暗中孤独的步行着,梨美仿佛看见了有一些人,他们在黑暗中隐隐呈现出轮廓来,他们在振臂高呼着什么,他们同梨美一样笼罩在漆黑之中——但却仿若隔世,每个人都寂寞地呆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内,除了在做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呼喊外,并没有什么关联那般.
是啊,为什么大家,都在为了找寻那些看似不重要的共性,而彼此迎合着,明明讨厌也要装作喜欢的样子——但却全部都是绝对寂寞的呢.
走着走着,梨美看见了黑暗的边缘,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恶意割开一样,边缘呈出了令人不舒服的多边形锯齿来,似是还在慢慢扩张着.扩张向那一片白茫茫的,未知的地方.
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的人看见了绿洲那般,梨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奔向了那白茫茫的方向.
其实有光明的地方,也不一定比黑暗更好.这点她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作为人类的本能,追求光明,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当她越过混沌的黑暗,一头扎进那片光芒之中后…
双眼渐渐适应光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教室,有些陈旧的书桌整齐地排列在里面,明媚的阳光宛如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家,正用吸满颜料的画笔轻轻涂下一般,洒在教室一尘不染的地面上.
又大又长的黑板上,不知是谁用粉笔写的课程表,字体写得歪歪扭扭,完全不能看.
这里是…
像是心中的某扇门不知不觉地打开了,看着这个熟悉的教室,有什么事情要从心底涌出来,那是梨美永远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或者说,不敢想起的事情.
渐渐的,一个女孩出现在了最角落的座位上,她留着一头乌黑的中长发,身上穿着这所小学的校服,一张稚嫩的脸上,凝聚了愤怒,悲伤,委屈,憎恨——几乎所有看起来都不该是一个小孩子的表情.
而在她的周围,是一大群同学,在用手指着她,每双眼睛透露的都是怀疑——这其中,梨美也看见了自己.
看见了自己那——最丑恶的形象.
那不应该是我的,我不应该是那种样子出现的…那绝对不应该是我会做出的事情.
但那的确是我——在做着恶事,因为大家都在做,所以毫无关系地将其淡忘掉——大家都这么做,那么我也可以.这是人类的恶之源啊.
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梨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无边黑暗仿佛一头贪婪的黑兽,猛然袭卷而过,将这唯一光明之处吞噬至尽.
又变成了完全的黑暗了呢…不对,那光明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已.
“扑通”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个中长发的女孩从不知何处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梨美的面前,在她的身下,刺眼的鲜血缓缓流淌出来,不规则地扩张着,将梨美的脚浸入鲜血之中.
“啊…呃…啊啊!”梨美看着鲜血渐渐漫过自己的脚,她努力地克制着,但当她看着自己的脚已经完全被血浸过之时,她内心的防线还是崩溃了,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不要靠近…不要…”梨美有些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用尽力气将身体向后挪去,她瞪着充着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女孩和那滩血水,后悔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痛苦地将头埋在腿上,“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恨我…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真的对不起,放过我吧,不是我害死你的.”
是你杀死她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没有想要…我只是看着他们都在这么做,我控制不住,忍不住想要…真的对不起.”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在梨美的耳边回荡着,梨美痛不欲生地剧烈地摇着头,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辩解的.
为什么…当时要做那样的事情…内心的忧郁和苦痛涌上眉头,梨美已经哭不出来的抬起脸来,呆呆地看着那个趴在血泊之中的女孩.
突然,一阵寒风迎面袭来,竟使得梨美一下子睁不开眼来.当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那个女孩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来.
“呃…不要…”梨美感觉仿佛脆弱的心脏就要爆炸一般,她呆滞地瞪着双眼,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哈…”女孩呼出一口黑色的气,缓缓抬起她沾满鲜血的脸,阴森地看着梨美,幽幽地说着,“快跑.”
“…诶?”梨美不是很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跑.要不然会死的.”女孩说罢,突然化作一团灰尘随风飘走了.
“会死…啊!”梨美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感觉脚下原本能踩得到的真实感,突兀地消失了,下方的黑暗仿若真的成了一个无底洞,她无法控制地堕入了下方,不知要堕到什么时候…
“扑通”.
梨美从床边铺着的淡绿色地毯上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吃痛地一摸自己的腰:“好痛啊…做了恶梦啊…”
她感到背后有一阵微凉感,回过头去,看见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轮宛如青玉般的新月高高地悬挂在墨泼般的夜空之上,因为没有玻璃挡着,它无比清晰地映入了梨美的眼帘之中.
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微风吹来,令印着海蓝色花纹的窗帘荡漾不止,就像是一片寂静的海在随着海风吹拂而略起波澜似的.
原来是窗子开了啊…可我明明记得睡觉前已经将窗户关好了啊?
就算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但是因为治安的下降,出于安全考虑,梨美还是将窗户关好并锁上了.
是我梦游把窗户打开了吗?
梨美来到窗户前,呼吸了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用手把住窗框,轻轻一用力,将窗户带上了.
突然,梨美惊鄂地呆住了.
由于家中的窗户采用的最常见的月牙锁,在关上窗户时,梨美才发现,借着隐约的月光,可以隐约地看见,窗户上的月牙锁上,有一道金属划过的痕迹.
这个痕迹是原来没有的,现在突然出现了,也就是说…在自己睡觉时,有什么人用铁丝撬开了窗户侵入了室内…
“跑.要不然会死的.”
那女孩沾满血的脸浮现在了梨美的眼前,梨美登时觉得心脏已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衣服被渗出的冷汗沾湿.
不行,得快点逃跑!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梨美吞下一口唾沫,努力壮起胆子转过身就要逃跑,却看见一个男人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她的身体彻底僵住,就像是被施了什么邪术一样,没有办法挪动一丝一寸.
动起来啊!动啊!为何不动!
梨美感到了危险在逼近,大脑已经火烧火燎地向着全身每一处神经发出一级警报,但身体就是没有办法动.
“嘿嘿,简直就像是保护君士坦丁堡不受突袭那样,月亮又立了大功啊.”这个男人穿着一件老旧的修道士服装,看起了约有四十岁左右,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
“你…你是…”梨美惊恐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内心已经被绝望所填满.
“我是天使长.”修道士冷笑一声,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知道教会存在的人不能留在世界上,省省力气吧,我已经用魔法使你不能行动了,接下来我会送你去天堂的.你的父母也是,我都交给我的部下了.阿门.”
说罢,他双手合十地祷告了一声后,从身后拔出了一支.357口径的左轮枪来,扳下了击锤,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梨美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