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作者:魔法少女小夜 更新时间:2016/12/16 21:42:11 字数:5430

九龙,香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一度是香港最为发达的地区,拥有数不清的大型商场,公园和高耸的楼房.

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时,香港的电影为了追求刺激性,而采取了一些夸张的拍摄,包括大量的黑帮犯罪为题的警匪电影.这些电影也曾是外界对于香港的一个标签——却实在性地同香港这个世界上治安最完美的城市是截然相反.

至少像电影中那种夸张的街头枪战和暴力犯罪在这里是绝对看不见的.

干净的马路上驶过一辆又一辆忙碌的汽车,红绿灯交替不止,看起来又是普通的一天.

向着马路走去,得以看见一所比较大的大学,学校在密集的树木间,被遮住大半,但还是能看见大学侧门顶上隐隐约约可见的“The Hong Kong…”然而因为树叶太密了,也只能看见这几个大字了.

向着另一边望去,却能看见一条在两边的花木间让出的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直达一座颇为庞大的教堂,教堂的墙壁是干净的白色,充满着浓浓的哥特气息,尖拱式的建筑,教堂尖拱上还有一个金色的拉丁十字架,象征着无上的神圣.

毫无疑问,这所教堂是英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它经历了很多次的修缮,因此纵是一个世纪之后,也丝毫不显得哪里陈旧.仍有很多神职者在进进出出,忙于打扫教堂,为明天的弥撒做准备.

但不为人所知的是,在这所看似正常的教堂下面,其实隐藏着一个更加庞大的地下空间,那里到处都是住着武装分子的房间,甚至有着严格的安防措施.

在这个地下空间里,除去那些武装分子的房间,就是长长的,如同迷宫一样复杂的长廊.长廊的宽度仅能使两个人并肩通过而已,每隔十米远,就会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有专门负责监控的修女,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着这片空间的动向.

墙壁中则按照相同的距离,设有机关,只要修女们下达指令,就可以立刻让机关从墙壁中弹出来,阻止入侵者——那是厚达17毫米的防御层,厚度几乎与日本在二战时的八九式战车的装甲差不多.不过这个并非合金打造,而是用完全的钢板.

但要阻挡人类还是够了的.

这个严密的地下组织正是地下教会在亚洲的分教会总部.

这里原本居住着很多天使,但在上次追击末日之书的事件后,亚洲教会现在还活着的天使仅有七十一人了——这其中当然不包括非编制内的夏洛特·拉卡西亚小修女.

作为了少数活着回来的天使,阮沐霁和夏洛特走在走廊中,就能听见那些坐在自己房间里的天使们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闲话.

“那个越南女人居然还没死?真算她命大!”

“听说每次执行任务时,她总是最后一个上的,我看她是靠着胆小才活下来的吧?”

这些话像带刺一样钻进夏洛特的耳朵里,夏洛特觉得焦躁不安,难以忍受,她咬了咬牙,握紧小拳头,就想冲进去和那些人理论,却被阮一把拦住了.

“前辈?你还忍得了啊?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闲话的?”夏洛特被阮拦住,觉得非常不爽,不满地向阮叫喊起来.

“不用理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阮既没有发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相当平淡地说出了一句轻蔑的话语.

那些人听得牙根痒痒,却只能闭嘴——虽然妒忌阮沐霁的业绩比他们好,但他们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阮的对手.

“前辈…”夏洛特虽然还是有些不快,可她看见阮那无神的双眼,和包裹着双眼的,疲惫不堪的眼袋,还是不忍心地作罢了,“你这些天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啊?从那天救了那个女孩之后,你就没一晚上好好睡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呀…”阮因为太过惆怅而变得迷离的眼睛仰着头,看着雪一样白的天花板,深呼吸着,似是在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

“难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德行的阮突然如此反常,令夏洛特觉得胸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小手握得出汗,生怕阮会道出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来.

“大概是因为没吃到那个大叔之前说过要请的那碗拉面,所以才会这么失落吧.”

“诶?!”夏洛特先是一愣,随后才感到自己是被戏弄了,顿时将小脸涨得红通通的,生气地朝着阮叫嚷起来,“不要戏弄人家啊,人家明明超级担心的!”

“哈哈哈…”阮勉强地笑了起来,可是这勉强的笑容背后,却仿佛隐藏了难以察觉的悲伤.

开心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别人,但伤心的事情,只能自己吞下去.这是几十年来,阮的生存之道.

救下那个女孩时,那个女孩的姐姐,也就是任务要追击的目标——名为西海稚的女孩子,她头上的那个发饰.

不会错的…即使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还要多,但阮不会认错的,那个发饰——它一定是小雪的.

基甸…她得到这个发饰是来自于一个叫基甸的人…

可是,偏偏,阮认识这样一个叫基甸的人.只是无法确认是不是他而已.

知道这些后…真是变得麻烦了,反而,还不如不知道.可是,发觉自己对于复仇,已经能伸手可及时,阮的心底却又隐隐燃起了一丝火焰.

不论过了多少年,都会在阮的梦里,无比清晰地浮现着,小雪死时的那张脸.那张在等着自己来救她的脸…

决不能原谅,永远不能原谅,将重要的妹妹从我身边夺走的恶魔!

阮的眉头变得紧皱起来,杀气已不自觉地在眼神里闪着寒光.

“喂,你们两个!这次行动失败了,居然不知道反省,还在这里打哈哈?!”却在这时,传来了老人的咆哮声.夏洛特一愣,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主教服的矮小老者,和一名总是低着头的大修女一起走了过来.

“巴兰神父,珍妮嬷嬷…对不起!”夏洛特认出了来者,忙向两人鞠躬致歉.但阮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怠惰啊.我曾经也是天使时,可是教会的王牌啊,每年死在我手上的魔法师和异教徒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而你呢?阮沐霁,我对你付出那么多的期待,你呢?每次任务时,都躲在后面,不等到别人死光了,就绝不动手.这次的行动更是令人失望至极!”巴兰神父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唾沫星子横飞地将训斥的言语一股脑甩出来,还恨铁不成钢般地跺了一下脚,“你不但消极怠战,而且还有人举报你曾与目标在不到五米内的距离下发生接触,却放走了她!你啊你啊,你对得起教会对你的培养吗?对得起神的恩惠吗?!”

躲在屋子里的天使们发出了窃笑声,他们早就看不惯阮了.如今看到阮被神父如此训斥,正合他们的心意.

“那个…对不起…我们…”小修女面对这般嘴炮攻势,已经脸色苍白,支支吾吾没办法说出话来.

小修女虽然是头一次参加清洗活动,却也深深知道将教会的目标放任不管,是一种多大的罪过——更不要说她还顺手救了那女孩的妹妹.

可是阮却完全不为所动,略微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冷酷的不悦,她盯着巴兰神父,缓缓地,道出一句话来:“那么杀人也会得到神恩惠吗?!”

“呵,什么?”大概是因为年纪有些大了,巴兰神父没怎么听清阮的话.

“是真的吧——大家传言的,您曾经有着‘盗尸天使’的大名,听说您不止会执行任务杀死要清洗的目标,也会在人不知鬼不觉时杀害路遇的无辜者,然后抢掠其身上的财物转卖掉来为自己敛财.就像您那幢大房子里的珠宝…”阮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中夹杂着浓重的嘲讽味.

“住嘴!你你你瞎说些什么!什么盗尸天使魔鬼的我根本没听说过!本天使,啊,不对,本神父对,对,对得起神!从没做过愧心事!”听到这里,巴兰神父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粗暴打断了阮的叙述,语无伦次的辩解却还是显出了他的心虚来——其实关于他过去的丑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整个亚洲教会,几乎人尽皆知,只是在教会里时大家都闭口不谈,一旦去了外面,天高皇帝远时,这些就会成为这些无聊的雇佣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辈,你不要再说了啦!”夏洛特没想到一向在教会里表现得比较沉默的阮,会突然爆出这么叛逆的台词,忙用胳膊肘顶了顶她的腰,小声地制止她以下犯上的行为.

阮‘吭哧’一笑,只是将脸扭到另一边,却全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如果向恶意的方向想,那阮简直就是不屑于看着巴兰神父.

“天使阮沐霁,你这样以下犯上,真是大逆不道!”就在这时,珍妮修女抬起冰冷的面孔,“以神之名,扣除你一个月的薪水,并处以你三天禁闭,不得离开自己的房间半步.”

说起这个珍妮修女,金发碧眼的她在这个几乎都是黄种人的亚洲分教会里总是显得很特殊,还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就像是从冰山里走出来的女人一样——然而她却的的确确是亚洲出生的——她的父母都是过去就在香港工作的英国人,父亲是一名珠宝商,母亲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

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修女,却是巴兰神父最信赖的亲信——甚至可能比这还要亲密,至少有人亲眼见过修女陪着巴兰神父一起走进了神父在尖沙咀*买的豪宅过.

而现在珍妮修女发话了,巴兰神父也不再多言,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了.

“还有你,夏洛特修女,不知是阮沐霁带坏了你,还是你本来就不适合——组织认为你不适合成为天使,决定将你调回西欧分教会.在那之前,也许会有少许工作安排你.请做好准备吧.”通知完这些事情,珍妮修女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巴兰神父走了.

“前辈…”夏洛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知该责怪阮好,还是该安慰她才好,只得有些失落地看着她.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让她认识的那个前辈,突然变得如此反叛?夏洛特几乎无法理解了.

基甸…

阮却直直盯着巴兰神父的背影,狠狠咬着牙齿,克制着自己扑上去质问他的冲动.

巴兰神父出生在印度尼西亚,在成为神父前,他的名字是基甸——盗尸天使基甸.

禁闭第三天傍晚时分.

教会分给天使们的所谓房间,便是分教会地下的这一亩三分地了.阮的房间大约也只能放得下两张双人床而已,虽然空间小,但阮只放了一张小小的铁架床,一张二手的旧桌子而已.加上墙壁刷得很白净,所以这个小小的空间看起来似乎还凑合.

不过也就是阮比较能忍受而已,别的天使若是条件好些的,都会搬出去租房子单住——但要同时避开被常人发现真实身份也很麻烦.

而且每周做礼拜时,肯定还是要回来,并且天使们要在普通的信徒们来之前,就偷偷地完成礼拜,再在地下的房间里休息一天才可以离去.

而且更不要说是将大部分的金钱都花在饮食上的阮了.

因此她选择没事时就住在这种公发的房子里,虽然很麻烦——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女孩子住在一堆大男人中间很麻烦,而且,因为她总是被教会期盼,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被人排挤的对象了.

毕竟这也是工作,既然是工作就免不了竞争,有竞争就肯定有勾心斗角——像中国大陆宣传的所谓团结奋斗的正能量精神,永远只存在于心灵鸡汤里而已,在现实中都是扯蛋.

然而阮并不担心那些人会将她怎么样,他们只会在她背后说些风凉话而已——同越南的战火相比,这些根本就是轻如鸿毛罢了.

她躺在自己那张还显新的铁架床的蓝色床单上,门已关紧,一个人看着天花板在思考着.

关紧闭这种行为是为了让受罚者进行悔过行为的一种轻体罚——但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

可对于现在心里乱糟糟一团的阮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多年来过着在刀头上舔血的生活,阮深深懂得,对自己能造成最大危胁的东西,就是失去理智.如果不能冷静应对的话,即使对手是个无能的软脚虾,也可能会让你丢掉性命.

这三天的紧闭,恰恰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同巴兰神父正面对抗并不是好的选择,阮现在对于自己当初的冲动有所后悔了.

是的,巴兰神父过去的名字是基甸,他是以抢掠被害者的财物闻名的“盗尸天使”,他处处看起来,都像是与小雪的死有关系——可这些也仅仅是猜测而已,她无法只通过这些就断定巴兰神父就是杀害小雪的真凶.

阮不喜欢巴兰神父,但她也不想要随便冤枉他人.

因而,她必须要想办法找到能证明巴兰神父是否是真凶的证据.

阮想着,一直紧闭的双眼睁开来了,再一次变得充满了理智与决意.

杀害小雪的人曾经对自己使用过魔法,这说明那个人要么是个魔法师,要么是个天使.不外乎这两者之一.

只要找到那一年越南的魔法师活动纪录,再找到那一年巴兰神父的清洗活动纪录,就可以证明了——至少她没听说过亚洲分教会还有别的叫基甸的天使.

就在她思考着这些事情时,门却被小心地推开,一名年纪不大的修女推着一辆载着简单食物的餐车进了房间.

“前辈,吃晚饭了.在那里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夏洛特将餐车推到了阮那张小桌子前面,却发现一向对食物十分执着的阮,现在却完全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大概只是被关了禁闭,所以不开心吧.”阮掩饰着,用手拄着自己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淡蓝色的枕头,在床上坐起来,眼神却对餐车上的食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太反常了.

夏洛特想着,从餐车上捧起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瓷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接着将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在碗上面.

这时,阮才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个碗——那是个制作很精良的瓷碗,侧面还有画成祥云的红釉,整个碗约有汤盆那么大,不过更漂亮的是碗里的东西——淡黄色,像玉一样的面条,浸泡在颜色鲜亮让人充满食欲的猪骨汤中,成片的叉烧*,黄白相间的豆芽菜,发黑色的黑木耳丝,各种诱人的颜色交杂,甚至还有一个半生的酱鸡蛋,被切成两半,躺在面条上面,向阮展示着它金黄色的蛋黄.

“拉面?”阮有些疑惑了.对于从不肯在天使们身上多浪费一分钱的教会,不但武器装备要自己购买,连分发的食物,也不过是些粗糙的面包和没有味道的淡水,怎么可能会有拉面?

“是我自己买的.”夏洛特捏着自己从修道帽下垂下的一缕发丝,有些不太坦率地回答了,“因为前辈似乎被拉面的问题纠结得很头痛…虽然不知道味道是否一样,反正从九龙的佐久间拉面店买了一碗回来.我可不是因为担心前辈才这么做的,哼!”说罢,就将她已经涨红的脸转到一边,闹着小别扭.

“嗯.”阮终于短暂地放下了心事,脸上又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是,夏洛特的脸上却又出现了难过的神色:“前辈,我后天要被送回西欧教会去了…这次可能真的要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阮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下头,毫无底气地回应着:“对不起…”

沉默着,只有从碗里徐徐升起的热气.

“唉…我有事…先走了…”夏洛特终于像是等不到了回复,而失去了耐心般长叹了一声,烦恼地转身,推开门,却又犹豫了一阵.半晌,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步离去了.

阮仿佛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无力地倚在了墙上,无法掩盖的忧伤占领了她的眉间.

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道要如何回复…仅仅是对话,便觉得像是要将这个纯洁无暇的孩子,拖进自己那被仇恨污染的黑暗泥沼里一样.只有沉默,似乎才会不将她的天堂摧毁.

阮突然觉得双眼疲惫不堪,将手心掩在了自己大概已经发红的双眼上.

该…怎么办啊?

*叉烧:烤制的卤猪肉.

*尖沙咀:香港的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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