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好吧，很感谢你的讲述。”乔治断断续续地说道，“嗯……你知道那个王子去向哪里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铁炉城？”法芙纳眨眼，“也可能是绿野城？我没记错的话，它们是离这最近的两个城市，挤满了臭地精。”
“我听说过铁炉城，那里是如今的矮人王城……那位矮人王还自称有一颗什么宝石。”乔治思考着，“说不定就是王子的地心宝钻……他们肯定去过那里。”
“可能吧。”法芙纳歪歪脑袋，依旧盯着圣骑士。
“那接下来就去铁炉城吧……”乔治被红龙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法芙纳舔嘴唇，“啊……难道您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
“是的——我为您讲了那么久的故事，你总得反应点什么。”
乔治沉吟：“额……故事很不错……情节跌宕起伏……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即便对方违约在先，你也不该采取如此过激的行为……”
法芙纳闻言表情一黑，她金色的竖瞳盯了圣骑士一会，然后翻身躺下，脸转到了另一边，闷闷地说道：“没劲，睡了。”
她用尾巴扒扒周围的落叶，盖到自己身上。
乔治正滔滔不绝着呢，他忽地闭口，不知道法芙纳又是怎么了。
但夜确乎是深了，该睡觉了。
“你不睡被子吗？”乔治在钻进自己的被褥前，对法芙纳问道。
在薄暗的夜色下，他只能看见红龙姬从叶堆里探出的长角。
法芙纳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乔治不知所谓地摇摇头，闭上眼睛。
……
［在……发生了叛乱……你要小心一些……］乔治眼前，一头红色的巨龙轰隆隆地说道。
而且他不比那头龙要小上多少，眼里的世界广阔而细微，还能见到七彩的流光淌过。
［呵，一群凡人，又能闹出什么风波？］从乔治口中说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嗓音和语言——同样是一头龙。
乔治意识到他根本无法操控这具身体，仿佛是借由他人之眼，围观某起事件。
［虽是凡人，但他们能够反噬龙魂，已经有不少龙死于他们之手了。］红龙严肃地警告道，［务必要提高警惕，法芙纳，他们迟早会将目标打到古龙身上。］
这是……法芙纳的记忆？
乔治听说过签订灵魂契约，会不可避免地导致记忆串流，使双方共享部分记忆。
［荒谬，我等竟然要畏惧于凡人？］法芙纳冷笑道。
［米拉克法力超凡，不亚于龙……更何况他又得了这神秘的邪术。］红龙告诫道，［你还年轻，力量未发育完全……他们宣扬说要推翻龙族的统治，那就不得不要用一位龙王的血来证明……你很可能会是他们的目标。］
［我很乐意去让这些愚蠢的叛徒化为灰烬。］法芙纳冷冷道。
红龙深深地看了法芙纳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尼德霍格已经派出龙祭司了，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足以。］
［哼……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了？哥哥。］法芙纳嗤笑，扇动翅膀起飞。
它仰天长啸一声，破空向天上冲去，狂风带着雨露，好像真的拍打在乔治的脸上，辣辣地痛。
不——不对，那不是风，乔治还隐约听到来自天外的呼唤声。
……
上午的森林，阳光灿烂，湖水波光粼粼。
彩羽的喜鹊在矮灌木的树枝上蹦蹦跳跳，芝麻般的小黑眼睛随着脑袋一晃一晃，时不时低头啄着什么。
在它身侧的草丛，赤红色的身影伏在嫩绿之中，悄然接近。
法芙纳的金瞳紧紧盯着这块会飞的肉，慢慢地爬行，而喜鹊还浑然不觉，仍在叽叽喳喳。
距离够了——
红龙姬绷紧的肌肉骤然一缩，低吼一声，扑向喜鹊。
她身体压倒在灌木上，头被埋进枝叶堆里，法芙纳猛地抬头，角上还缠着藤蔓。
彩羽的喜鹊轻飘飘地在法芙纳身前飞起，她趴在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肉飞走。
“气死了气死了。”红龙姬气得嗓子眼里冒火星。
她愤怒地抖擞脑袋，甩下落叶和藤蔓，饿得直啃手。
法芙纳今早是被饿醒的——昨天那点鱼压根不顶饿，红龙有心再睡会，奈何肚子实在是咕咕叫。
还有那个人类！到现在都还在呼呼大睡，比她都能睡！
就这样子还想去找什么魔戒，拯救世界？
法芙纳愤然地瞥了一眼那边的被褥。
乔治正安眠于中。
好饿好饿好饿，法芙纳头晕眼花，连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不，把马吃了？
红龙突发奇想，眼睛恶狠狠地盯上那匹棕色的蠢马。
棕马浑身一激灵，左顾右盼。
不行不行，不能吃。
万一那个人类生气了怎么办？说不定还会让她变成马去驼行李。
哎哟，好饿。
一想到她那么难受，乔治却还那么悠哉悠哉，法芙纳就更难受了。
都快中午了！
法芙纳受不了了，她大着胆子，凑到乔治身边。
嘿，睡的还挺安详。
她呼唤道：“老爷？”
没反应。
“老爷？”
还是没反应。
莫不是昏死了？
法芙纳舔舔乔治的脸——没奇怪的味道啊？
看来措施必须强硬一些。
法芙纳先瞄了瞄他那柄圣剑的位置——在他手边不远处。
红龙姬压下恐惧，用嘴叼起剑柄，把它拖到一旁，免得待会老爷拿剑劈她。
法芙纳倒也想把这剑丢掉，可要是没这剑，那个小小人类说不定就会哪头龙杀掉，到时候法芙纳也跟着受苦。
她先是拍拍圣骑士的脸：“老爷？”
果然还是没反应——这小子做了甚么梦，睡这么香。
她再用力地拍打：“乔治？”
没反应。
不会他真要挂掉了吧！？
法芙纳还没吃饭呢，她慌忙地左右开弓，抽在圣骑士脸上：“人类！人类！……小小虫子！？小小虫子！？”
乔治肉眼可见地涨红脸，却仍是没反应，法芙纳急得几乎要咬上去。
抽了好一会，她才看到乔治眼皮微微颤动，茫然地睁开眼。
他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地握剑，吓得法芙纳往后一跳，然后乔治才反应过来：“法芙纳？”
“是我是我，老爷。”法芙纳急吼吼地说，“您可算是醒了，我要饿死了。”
“这……”乔治摸摸自己的脸，望向太阳，一惊，“我睡了这么久？”
“没错，一觉睡到大天亮，多么痛快。”法芙纳说，“哎哟，只是苦了我，跟着骑士老爷，从早饿到晚。”
“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红龙小声地碎碎念。
“以后你要是早起，就顺带着叫我起床吧……”乔治从被子里爬起，挠挠乱糟糟的头发。
“老爷，您有没有吃的？”法芙纳靠近圣骑士，讨好地笑着，她拉开斗篷，给主人看她的肚子，“您瞧，我肚子要瘪进去了。”
红龙用力地吸腹。
“这就不用给我看了。”乔治别过眼，摆摆手。
他站起身，往行李走去，法芙纳连忙跟上去。
“你饿的话，自己从行李里面拿食物就好了。”乔治看了法芙纳一眼，说道。
法芙纳乖巧地点头，但肚子却是冷笑一声：这小气的僧侣，把那沾荤的自己藏起来，不与我说。
她早就翻过行李了，里面是一点能吃的都没有。
法芙纳不信乔治出来旅行，身上不带点腌肉好酒什么的——以往她遇到的僧侣修士，都是如此，身边还有好几个仆人侍候。
乔治蹲下，在行李里翻了翻，然后从中取出一个布包，他拆开来，里面是几张素白的面饼。
圣骑士掰下一瓣来，递给法芙纳。
红龙傻眼了，她接过面饼，嗅了嗅，然后小心地用舌头舔了它的表面。
没有味道，不好吃，和草一样。
法芙纳不快地皱鼻子，埋怨道：“老爷哟，您未免也太吝啬，赏我一块半点的肉，又花不了您多少。”
“啊？”自己也捧着面饼，埋头干啃的乔治一愣，“什么肉？”
“哎，您就别把我当个傻子。”法芙纳撇嘴，“难不成您这骑士大老爷，出来旅行就吃这些个破什？常言道，吃饱肚子好干活，您大发慈悲，喂我点肉，我也有力气好好侍候您。”
“我身上没带肉啊。”乔治哭笑不得，“就只有这些面饼。”
法芙纳怀疑地说：“啊呀，您别骗我这个可怜龙了……我身子都已经是您的，您又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我对主发誓，我是真的没有肉。”乔治认真地说道。
看主人那副神情，法芙纳不得不相信。
眩晕的饥饿感袭来，她咬着下嘴唇，一下子趴在地上。
一想到不久前舒适的生活，和这俩天的受苦，以及她能联想到的悲惨未来，泪水就止不住地流出：“回家，我要回家！”
她不管圣骑士，在地上滚来滚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继续了，放过我吧老爷——放过我吧！”
“唉，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何况当初是你自己发誓的。”乔治被迫地去安慰红龙，“这面包不也能吃吗？”
“你见过哪头龙是吃素的吗老爷！？”法芙纳泪汪汪，“哎，人类实在是心狠，连饭都不给可怜的法芙纳吃……这样下去，不消您动手，我自己就饿死了。”
法芙纳放声大哭，眼睛却偷偷地瞄圣骑士。
这泪水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
她会饿死吗？当然不会。
即便是现在实力大减的法芙纳，不吃不喝也够熬死一个凡人——毕竟在肥肉里储蓄了那么多魔力。
但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法芙纳身为古龙，几时受过疼痛？但在这短短两天，她先是被剑砍伤，又是饥饿非常，吃了几百上千年都未曾体验过的苦。
法芙纳真正的目的，是让乔治心软，然后好把棕马吃掉——就让圣骑士走路吧。
“你这样躺着也不会有肉给你吃，先起来吧。”乔治无奈地说道。
他自己也有点怀疑，带这个娇生惯养的红龙上路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法芙纳要是天天闹，肩负使命的乔治可受不住。
到那时，如果真的不行，圣骑士就要采取必要手段了。
法芙纳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天真可爱，但终究是有前科的巨龙，再加上现在特殊的环境……
乔治不滥杀无辜，但他要扼制一切有威胁的苗头。
而法芙纳哪知道一副和善的乔治心中竟然在盘算这等可怕的考虑，她眼睛滴溜溜转，说：“您宰一匹马，不就有肉了吗？”
“马怎么能宰，它是人的伙伴，不是食物。”乔治把红龙姬拉起来，“先出发吧，在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可以猎杀的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