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斑点毛皮的雄鹿在森林间的空地上悠闲地散步——它的大角断了一支,也许是在某场竞争首领的角斗中落败,因此被逐出族群。
不过高山领富饶广袤,而由于那巨龙的传说,即便是猎户,在平时也不会随意深入,所以纵然被逐出族群,鹿依然是能过得安逸无忧。
它昂首地在草地上踱步,甩着尾巴,享受着静谧的孤独,如王者般视察着小小的领土。
忽然,赤红色的人影从树丛间扑出,虽出乎意料,但鹿的机敏使得它下意识地就蹬蹄闪躲,使猎手扑了个空。
鹿向身后轻快地绕过袭击者,随时准备发力加速。
“啊——气死了。”再次失败的法芙纳啃了一嘴巴草,她恼怒地趴在地上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尖,“人类的身体真是不适合捕猎!太没用了!”
这时,林间一声破空之响,只见一支利箭射出,直直地命中在另一端回首张望的鹿首,力道之大,瞬间从眼眸贯穿了坚硬的头骨,一击毙命。
乔治的声音从树丛里传来:“人类的身体,是这样用的。”
“射得好,射得好。”法芙纳兴高采烈,“老爷您的箭术真是精湛绝伦。”
圣骑士提着长弓从林间走出,而红龙抢先一步,冲到死鹿身边。
它的四肢还在微微抽搐,口中流血,头上插着一支箭。
法芙纳瞳孔高兴地放光,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嘴,露出尖利的虎牙,打算先啃上一口肉,却被乔治阻拦住了。
“您又怎么了,老爷。”法芙纳饥肠辘辘,不满地撅嘴。
“用嘴生咬也太野蛮了,起码要处理一下。”乔治摇头。
“唧唧歪歪话真多……”法芙纳小声嘟囔,然后叹气道,“那就随您吧,好老爷哟……龙偶尔也会想优雅一点。”
圣骑士在鹿尸前半跪下,他手抚于鹿首,闭上双眼,嘴唇微动。
依靠龙族出色的听力,法芙纳听到了他低声念着的话——但很可惜的是,他说的是西方语,而法芙纳并不懂这种偏远的语言。
“快点,快点,老爷。”红龙催促道,“您应该想想,您每浪费一分钟的时间,世界就离毁灭更近一步。”
乔治睁开眼,他把鹿尸拖到开阔的草坪上,从腰后拔出一柄短刀,说:“法芙纳,能帮我生一堆火吗?”
“马上,老爷。”有肉吃的红龙很是殷勤,她抱来一大捆木柴,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气,“呼——呼——”
但就算她脸鼓得像是河豚,额角青筋暴起,也没喷出火来。
“是没魔力了吗?”乔治问。
“这倒不是……等等,我想想人形该怎么喷火来着……”法夫纳尬笑,“突然就忘了……”
她仰起头,手指伸进嗓子眼里,扣了几下,然后就捂住脖子,弯腰呕了起来,从嘴里猛地咳出一团火来,落在木柴上,熊熊燃烧。
“咳咳……现在有了……”法芙纳咳嗽着说。
在她取火的时候,圣骑士已经麻利地剥下了鹿皮,肌肉纹理血淋淋的。
然后他把小刀捅进鹿的脖子,血液瞬间喷了出来。
“您这又是做什么?”法芙纳叫道。
“放血,不然肉会很难吃的。”乔治解释道。
“难吃?不管是什么东西,进到我嘴巴里都一样,照您这样处理下去,兴许就能拖到世界末日啦。”
“世界末日也要等到用餐后。”乔治说。
“这才算一句像样的话……”法芙纳嘟囔,“总而言之,快点啦,老爷。”
“很快的。”
放完血,乔治又给鹿开膛破肚,法芙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又扔掉。
“啊呀,您这又是干什么!?”红龙心疼地喊。
“内脏是很脏的东西,我们正教徒是不吃的。”乔治把它的心脏抛了出来。
“哪有什么脏不脏的,都一样。”法芙纳捡起心脏,张大嘴。
“如果你想要在主的荣光下诚心改过,就应该遵守戒律。”乔治严肃地教训道。
“荣光?”法芙纳这时才想起她是个可怜的囚徒,不快地磨牙,丢掉心脏,“好吧,荣光……当然,老爷,当然,我会遵守您的戒律的。”
“不是我的,是主的。”乔治纠正。
“好吧,主的,是主的荣光。”法芙纳叫道,“万岁!”
乔治难以分辨红龙究竟是真心还是讥笑,也懒得理会她,把鹿的各部位分开后,用结实的树枝串到火上烤。
真是好鹿,脂肪融化成了油水,微微地渗出,法芙纳看得口水直流。
是真的口水直流,她蹲在那里盯着烤鹿,恨不得用自己的眼睛去啃上几口,嘴巴愣愣地微张,口水流到草地上去。
“你……应该多注意一下礼仪。”乔治对这种失礼行为的容忍度颇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如果我现在就能稍微填饱我的肚子,我会像个公主一样优雅。”法芙纳喃喃,“能吃了吗?”
她对生熟没有忌讳,但那个圣骑士肯定又要说,吃生食是野蛮和嗜血的象征,你要是想改正,就该学得文明一些。
一个人类来教导龙?真是愚蠢,我们龙族统治世界的时候,你们还在给我们搬石头呢。
“不能。”乔治说。
法芙纳舔着自己的手,没过几分钟,又问道,“能吃了吗?”
乔治给焦掉的肉翻个面,继续烤,“不能。”
“能吃了吗?”
“不能。”
“能吃了吗?”
“不能。”
“能吃了吗?”
“不能。”
“我要饿死了。”
“不能。”
在接下来半小时内,主仆间一直持续着此类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