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看见了矗立于红色巨目中间的械魔殿,炮塔旋转炮口指天,这是电脑以奇礼迎接自己的到来。
他降落在塔顶,飞行装备折叠,装入后背。多出的部分转化成元始粒子。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如此。
太阳逐渐下沉。他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尽可能快地准备妥当并迅速出发是以往任何异变处理者的行动惯例。不管这是自发的还是被迫的,总之他也想自己能够遵循这个惯例。他思索了一会,然后向天大喊:
“紫妈你在哪!——”
他坚信这一招是有用的,应该吧,他这样想。
果然,没过多久,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后面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刚才说什么呢~?嗯~?”
“呃啊乌拉哇唔呱啊啊啊……”
赫本扯着她扼紧了的手,但她却忽然又一下放开,呵呵笑着说:“开个玩笑啦…没事吧?要不要再送你去永琳那一趟?”
陡然跌坐在地,“咳,咳咳…不用了,我只希望你下次就不要下手这么重了…”他瘫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好一段时间才好。
“不过我说紫啊,帮我一个忙呗?”
“什么忙?你先说,看我帮不帮得了。”
“帮我找一些人,找能和我一起去天界处理事情的人。这事不能马虎,天平已经开始往奇怪的地方偏转了。”
“嗯?你要去阻止有顶天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吗?”紫妈忽然开始认真了起来。
“什么?不过就是可能影响幻想乡的政治问题被解决,一切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中吗?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问题大了。你想,要是你去阻止了他们那人里的人们会怎么样?他们所受取的阳光和雨露将不受影响,他们将不受削弱,他们将持续发展,然后他们将破坏平衡!现在天界正在发展,但成不了气候。你如果现在去阻止天界而不是人里,那人们只会把在天上发生的事当做一场戏剧!他们将不会受到教训,他们将对自己所造成的破坏熟视无睹,他们将自我灭亡!难道我没看到吗!我都知道,我知道他们正在逐步迈向地狱!我知道维护这种危险平衡所要付出的努力,远不是对一方进行威压再扶持另一方就能做到的!你以为我都不了解?你错了,我是八云紫,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
“你!……”
“如果你要去的话,那就请先过我这一关吧!”说着,她展开了结界场。
赫本苦恼地挠挠头。闭上眼睛,摇头,并拒绝反抗。
“为什么?”
“这么希望和我打吗?你和‘八云紫’可还真不相像。就算是有意靠近,那也只能是‘靠近’而已。你永远也不可能是她,她也完全不像你。她太稳重了,任何对幻想乡有益的因素都会受到提拔,任何对幻想乡可能不利的东西都会遭到扼杀(使用绝对的力量与智慧)。包括思想。而你呢,你比她要闲散多了。这总有一天会害了大家的。”
“我就是看不惯以前那种独裁的管理。我要让幻想乡成为真正的乐园,而不是失乐园。”
“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吗。倒还缺少几个外交官。”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她收回结界场,“但是,也是还有很多要解决的问题啊。”
“在她眼里,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境界的能力太接近理论,所以在实际操作上她就需要一个八云蓝来辅佐进行。而作为老牌的纪律执行者,她(指蓝)完全没受到你的重用。”
“我管不了她,她也不认我……”
“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要是以前,她肯定能把蓝劝回来。毕竟最早时期的蓝就是她强行劝回来的。”
“我还不具有这个能力啦……”
“她嘴皮子的确挺溜。”
然后是谜一般的沉默和尴尬。一只妖精忽悠忽悠地飞了过来,看看他,再看看她,若无其事地又飞开了。
她一甩袖:“我先走了,不管你了。但你要是敢去干扰天界那帮人的游戏棋盘,你就完蛋了。”
然后就走了。很干脆利落,这只是隙间而不是能力的外在展现。
于是他从在永远亭醒来就一直尽力保持着的运动节奏便一下子遇到了一面防风墙。他觉得自己必须去做什么,不能歇着(尽管他现在是非常想歇着),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去找能帮忙的伙伴。
腿差点摔断了。还好有引力控制机——他掉到了一层“柔软的床垫”上。
他扯扯衣角,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端正神秘的访客,然后就径直往那位于人里城边缘,离械魔殿并不远的命莲寺去了。
他走得很急,但迈出的步子不大,所以走得也不算特别快。
没过五分钟,他就看到了命莲寺的牌坊。或者不能说是牌坊,总之就是那么的一个东西。里面建筑的风格就不用说了,他之前听说过这寺庙的由来,是由一艘巨轮拆解打造的。
那巨轮也不用说,肯定是木船。
他悄悄摸了进去。
宽阔的庭院里没有人,连平时一直都在门口扫地的响子都没有出勤。外面两尊石狮子和大门口一样摆放朝向外面无人的郊区,反而是背面向着较为热闹的市里。
这种怪事赫本已经见习惯了。毕竟他本身身上就有不少怪事,刚才直接从几百米高的楼上跳下来那兴许也能算是一件怪事。
很安静,没有人。他想呼唤这寺庙里的住持,刚记起,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
他只是在庭院里转了转。本来不打算进去看看的,但他忽然想看看这寺庙里供奉的是什么佛像。他以前没去过,虽说是曾经答应过要进去坐一坐的。于是暗自踌躇,却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以前没进过寺庙,也不懂寺庙内部房间的分布。他紧急联网搜索到了几个房间名词,但由于没找到地图,所以也还是无功而匮。
他把兜帽脱下,呆呆地看着坐在面前神龛底座上的“佛像”。“佛像”一动不动,也没有生息。他期待着自己能看到她睁眼的那一刻,他觉得这很滑稽,但最终也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转身即将离开。但却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他下意识就要去看那“佛像”,当然,声音不是从那传来的。
他再循声而去,仔细一看,该语者竟使他大惊失色。“圣…圣…白莲——?!”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她温文尔雅,单手合十。头上金色→紫色的渐变发色甚是惹眼。赫本乍一恍惚,竟没等她邀请,就直奔神龛后面的佛寮而去。
白莲只微微一笑,以此来对赫本失态的行为表示理解。
房间不小。赫本十分紧张地坐在矮几对面,白莲也不怒不喜地看着他,同样坐在对面。赫本最先撑持不住,一俯首就要趴下来给她行礼。
白莲眼疾手快,一把把赫本扶住,所以这响头最终也还是没磕成。
见了白莲,他一肚子的悔恨,也没地方发泄出来。眼角像坏了的水龙头,泪水簌簌死活停不下来,而表情也失去控制般地歪斜扭曲。他实在淡定不了,一下子扑到白莲怀里,像个几个星期未见母亲的幼儿。滚滚热泪奔涌而出。
“咳。你瞧瞧你,真是无论过了多久,也都是这么爱哭。”
她轻轻地抱着赫本,“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不说且已。此言一出,赫本就完全憋不住,并彻底泪崩了。
而白莲呢,也只是笑着,抱着,看着赫本。也不再说话。
(……)
不知道过了多久。赫本逐渐平息下来,他眼角处还蓄着不少的泪。白莲伸手把它擦去,赫本就抓住她的手,并将它贴到自己的脸上。不可否认,他当年对白莲所经历的事,一直怀有深深的悔恨。
他看着白莲紫色的发梢,因为阴影问题和她发丝本来就有的波浪,凹进去的地方看起来有点发黑。但那都不重要了,毕竟现在命莲寺也没点上灯。
终于,他缓和好了,也慢慢坐直了身子。他自己擦了擦脸,通红的双眼看着白莲。他说:“你是……”
“是怎么活下来的?哦,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是啊…”赫本开始有点激动,“当时那一枚导弹直冲你飞过来,你没法躲开,被直接命中。那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炸药爆炸,我被弹片划伤的同时受到了冲击波的袭击,然后被吹出了很远。因此躲过了火焰的伤害。”
“噢……”他有点出神,“那可真是幸运…”
“幸运?这哪算得上是幸运。在我看来,只有保护我们住这的这个幻想乡里,那才能叫我一生以来最大的幸运。”
“嗯……”赫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这么一个地方……”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称之为极乐净土也不为过了。”
“呵呵…”她轻笑着,“那么赫本啊,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啊,也没什么事。我是来找一轮的。”
“哦?找她做什么?”
“咳咳…”他坐正了身子,“那我就跟你说了吧。情况是这样的……”
白莲侧耳倾听。赫本也逐步把自己了解到的关于天界的情况都如实说了出来。她沉思半晌,起身,“我去叫她过来吧”。
赫本也安心等着。他以为这次过来能和她互相谈一下,看能不能把事情谈成,谈妥。然而,归来的白莲却给他送来了一个让他有点失望的消息:
“她不在这,应该是出去了吧。下次你再过来吧。”
“哦……哦。那好,感谢您的款待,我先走了吧。”
“再见。祝君武运昌隆。”
“……再见吧。”
赫本出了命莲寺,没走几步,听见后面“咣啷”一声,回头一看,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呆立片刻,忽然没头脑地说了句:“猯藏的演技还是和以前一样差啊…”
(……)
“八云紫大人,我回来了……”
她左顾右盼,“诶?去哪了?”
忽然,她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简洁清秀的文字:
“我去博丽神社,今晚不回来了。”
她拿着字条,看着它,然后把它叠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