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安德列·弗拉基米尔·彼得罗夫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呃……”
他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当中。在他的座椅周围,是各类仪器的显示器,按钮,以及操作杆,而从这些仪器时不时迸出的火花来看,恐怕早已无法使用。
“我这是……”
安德列开始试着回想起他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而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他的右腿处传来。
“Черт!(俄语:该死!)”
安德列很恨地骂了一句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
他的右腿,早已被两片钢板给夹住,其力度之大,令其难以脱身。
“切!”
安德列试着将自己的右腿从中抽出,但很显然这是无用功,只是徒增疼痛罢了。
“呃!”尝试了几次后,忍着剧痛的安德列只能放弃将腿抽出的打算。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上,佩戴着手套式的黑色金属外骨架装置,该装置的电线又连接着这狭小空间的其他仪器,很明显,这双黑色金属外骨架手套,便是这里的操作装置。
“只能试试看了……”
安德列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随后,他的双眼,又猛地睁开。
“Πνεύμα μηχανής,! Ξύπνα!(希腊语:机魂!苏醒!)”
随着这声命令之外的,还有拍在一起的双手的掌声。
刹那间,那些没有损坏的显示器,很快便亮了起来,显示出各种数值。
但安德列最关心的,则是正中间的屏幕。
虽然因为损坏的缘故,该屏幕上时不时地闪现雪花,不过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外面的状况。
“……”
只不过,安德列在看完屏幕上所展示的影像后,他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四处散落着的武器的碎片;燃烧着的车辆和机甲的残骸;地面上大小不一且分布不规律的弹坑;战壕,掩体,铁丝网……
以及,敌我双方战士们的尸体。
“……”
深呼吸过后,是一声叹息。
虽然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批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而自愿断后的志愿者们对这样的结果是心知肚明,但这战后的惨状,还是让阿尔乔姆不忍直视。
“可恶……”安德列下意识地握起右拳,然后狠狠地朝一旁的钢板上敲去,“可恶!”
但随后,安德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
他无力地关掉了屏幕,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使自己清静下来。
很快,安德列便操作起右侧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同时调整了一下戴在自己耳旁的耳机和与之连接在一起的麦克风。
“星空!星空!这里是野火三号!除我以外已全员阵亡!野火三号……结束通话!”
说完,安德列便关掉了通讯系统,并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朝其连开三枪。
砰!砰!砰!
伴随着枪响,通讯系统被毁,再度使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毕竟,这最后一次通信,也仅仅只是为了向【星空】(总部的代号)方面报告状况,让他们有所应对;同时,也是希望【星空】方面能够知道,在这里牺牲的所有人,都是【烈士】,而不是【失踪者】。
当他选择留在此处领导这批同志们断后时,他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怎么样。
虽然成功幸存,但是却被卡在驾驶室内无法离开。
手里能够用来还击的也只有一把左轮手枪。
而且只有四发子弹了。
以此来看,最后的结果,要不然是饿死在这驾驶舱里;要不然就是被敌人发现然后死于交战;要不然……就是沦为战俘。
“沦为战俘?哼。”
安德列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将头上的大檐帽摘了下来,看着上面的徽章。
那个由红星,长柄镰刀,扳手,和长枪构成的徽章。
象征着公社党人的徽章。
“……”
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这里就是国立基辅塔拉斯谢甫琴科大学了,以后我们进修的地方,喜欢吗?塔提雅娜。”
——“嗯,少爷。”
——“别这么拘谨嘛,又不是在故乡。”
——“好的,少爷。”
——“嘿,少年。”
——“怎么了?学姐。”
——“有看过这个吗?”
——“这个……资本论……不是禁书吗?学姐,不太好吧。”
——“呵!少来这套,你也被班拉德分子洗脑了吗?”
——“哈哈,开玩笑啦。”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老师。”
——“那么开始吧。”
——“我志愿加入基辅罗斯GSD,拥护D的纲领,遵守D的章程,履行D的义务,执行D的决定,严守D的纪律,保守D的秘密,对D忠诚,积极工作,为公社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D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D。”
——“欢迎加入我们,安德列同志。”
——“你伤的还真严重呢,那么不要命的,军警们手里的棍棒可不是玩具。”
——“哈哈,毕竟作为党人,要为工人们冲在最前头,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话说要付多少钱?”
——“不用的,父亲吩咐过的。”
——“那怎么好——”
——“此乃大义。”
——“你是爱尔兰人?”
——“有什么问题吗?别忘了,导师也是日耳曼人,不是斯拉夫人。”
——“说的好,你叫什么名字?同志。”
——“艾弗·墨菲,你呢?”
——“安德列·弗拉基米尔·彼得罗夫,很高兴认识你,墨菲同志。”
“……”
安德列默默地抚摸着徽章,露出欣慰的笑容。
“大家……”
就在这时——
咚咚!
是金属敲击的声音!
“嗯!?”
安德列扭头向后看去。
声音是从后面的舱门发出的,很明显不是偶然。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有人在试图打开舱门。
而安德列根本无法断定,外面的人,是敌,还是友。
在大部队早已撤走的情况下,友军的可能性极低。
似乎是敌兵的残军扫荡部队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那么——
“……”
安德列郑重地将军帽戴正,随后,举起手中的左轮手枪,静待开门的时刻。
咚!咚!咚!……
对金属的猛击声,一声比一声大。
而安德列的心跳,也随之增快。
咯朗!
终于,舱门被强行打开了。
安德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右手食指,早已做好了扣动扳机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
“安德列!”
熟悉的温柔女声,传入了安德列的耳中,让他迟疑了一下。
接下来,他就发现自己突然被人给拥抱住了。
“安德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哈哈,维列斯(斯拉夫神话里的大地、水和冥界之神)暂时还没打算收我这条命呢。”
安德列安心地放下了枪。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暂时安全了。